引子:“听人说这地方没四季,但到了时候也会刮风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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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随着闷重的车轮擦过生锈多年的铁轨,一组老旧列车缓慢地在小屋前停下。
外面的车身真是有些年头了,上面的漆皮早已有了裂痕,有的已经掉落,但好在里面设施还全,不是让人很难接受。
从车上下来了五个人,看着都还不太大的年纪,最多也就三十来岁。三个男人,两个女人,手里都提着一个皮质的黑盒子,皆身着黑色服饰,一起朝前面的小屋走去。
其中一个约莫二十五岁左右的男青年,下了车就抱怨着:“靠,这火车怎么破成这样!这不是平台的东西么,给角色撑天台,我们干活儿就这待遇?!”
“这门里,能运行就不错了,”另一个沉冷的男声劝说道,“稍后注意言论。”
“我也觉得车还行,但那个房子……”这是一位年轻的小姐,她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怎么还会有人愿意……”
她停下话头,看向抓住她手腕的那只黑夜里更显素白的手。
身边同行的小姐目视前方亮着暖黄色灯线的小屋,五人都停下了脚步,听着传来的动静。
混着风雪,细碎的类似系统音的提示,发出“叮叮叮…”的声音。
“这里不能连接程序,也不能颁布禁令,不是么?”有人轻轻出声。
小屋门开的时候,几人的衣服和发丝都落了薄薄的一层雪。
屋内的人请客人进门,并简单地倒了茶,放在每个座位前的木桌上。
众人坐下后看清了摆设,窗户纸糊了几层,被凛风吹得沙沙响,地上没有瓷,只有砖,缺棱少角的缝隙间还有泥土,墙壁开裂,物品都蒙了尘。
“我日……”先前抱怨的男青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把箱子放在地上,他搁在腿上。
“那么,亲爱的执行官们,”身披暗红色斗篷的接待人开口,声线没有一丝起伏,“非常感谢你们来了,我们的会面一直是主教大人所期望的。”
“但是,相信诸位也察觉到了,我不得不告知一件十分令人悲痛的事。”接待人的话声中不混一点情绪。
落座的执行官神色严肃,双手交叠在腿上。
“平台于今晚21:53在无生门降下诅咒,主教大人,已去申请销毁。”
“砰!”
一位执行官皱着眉听完一把拍向桌子,木质的桌腿都快要折断。
“诅咒没有发生,是被他吸收了吧?”他质问道。
“众所周知,诅咒是不能销毁的。”
“这已经是平台第三次乱戈了。”
“它的程序老被捣毁,这也算是未补好的一个漏洞。”
“操!没补好就得用人命填!这他妈是个规矩的吗!”
众人议论纷然,大抵知道那位主教是没几缕魂收着了,为人类的执行官不平。
接待人此时作为会议领头者,伸手摁住了乱晃的桌子,出声提醒:“我们还要开会,主教说务必要有结论,请各位坐好。”
窗外的风还在吹着这间多看几眼就能塌的小屋,五位执行官一位角色在这里暖黄的灯光下商量着一些事。
“听说有途径削弱平台?”
“那样领域也会削弱,最好别从这下手,上次那谁不就伤的不轻。”
“也没办法啊,她又不是跟平台有仇,估计要不是她那位子的,早就退游了……况且,还有那谁帮着她。”
在座的执行官都噤了声,领头的也不例外,一致沉默了几秒,然后换了话题。
窗外的雪下不停了,落在这门里的草木上,几乎掩盖了他们的讨论声。
也好像只要这样,这无生门就有冬天了,而不是无尽的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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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无界,这是曾经从他那里听见的。”
“嗯?”
“谁?”
“麻烦讲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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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的帽檐下淡淡一笑,“辛苦各位大人。”
斗篷掀起一片风,屋顶之上万米的高空凝聚起磅礴的云,漩涡不停地吞噬着什么,只是这里似乎偏袒静谧,天空不会打雷惊扰过往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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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里虚荒万里,连着这草棚屋子,也是一片废墟。
《平台时报》:“春日历囍七年,二月二十四日晚,无生门遭不明势力强制厄杀,门内损毁程度过大,能否修复尚未明确,已通知封闭出入口,请切勿随意进入,注意安全。
另外告知,肇事者已逃逸,目前下落不明,已被本平台列入紧急逮捕名单,危险系数暂评定为7.4,特成立专案组,编号007,负责本案调查。在此希望,无论执行官、角色或是玩家,遇到疑似嫌犯请向有关部门举报,勿单独对抗或包庇。
平台播报时间:当日晚23: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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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之前,还有不少的人群来往进出,大多是来参观摆出的交易品,之后有意愿参与交易的买家陆续进场,艺术中心的大门被关闭。
拍卖七点准时开始,买家纷纷举牌,场内正常进行。
一只手轻轻推开了内场的门,走向后面的空位坐下。
本次拍卖规模似乎不大,最后一排几乎没几个人。拍品展出,买家持续叫价,但场上并不混乱。
此时第二件艺术品已敲价完毕,买家正签着单子,门又被推开了。
一位少年戴着口罩拎着包走进,淡淡扫了一眼座位,走到最后一排坐了下来。刚摸到手机就拨出了电话,仅响了一声,对面就接通了。
“怎么样,到了没?”对面是个女声。
少年扶着眼:“…我都坐这了。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说八点开始吗?人家都拍了一会儿了。”
姑娘声调稍抬道:“开始了?那东西已经卖过了么?”
她问的时候,听见拍卖师已经开始介绍下一件拍品,有几个人的说话声传进话筒,她忽然注意了一下,有个人小声说着话,慢慢离话筒近了,最后似乎挂断了电话,在旁边坐下了。
少年:“没有,可能还要等会儿。”
“好,”对面冷着声说话,“应该是时间混了,我先问一下后面的事,你不用动,看好那东西就行了。”
少年只来得及听忙音,他放下手机,摘下口罩透了口气,扫了扫前面的人,都好像挺年轻,但是也没有他这个年纪的。
“认识这东西么?”
少年翻着手里的册子,闻声抬头,“这个么?”他指着图上印的拍品,“不认识。”
他知道刚才有人坐下了,这时才看见眼前的人也没多大。
“你代别人来的?”男人垂着眼问。
少年点头。
“看你这年纪,还没上完学吧?知道怎么出价么?”
“…没有,价钱的话,我等下打电话问吧。”
“***#^《WKF328》***…”场上不知何时已结束了上一件的拍卖,此时拍卖师正介绍着第四间拍品——
就是刚介绍的那个,今天这里的艺术品都被按卖家要求和相关规定打上编号。它们其实有的也没有名字,例如他们正讨论的这件。
起拍价1500万。
少年眯了下眼,默默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他看向前方,有不少人举了牌子,而且这报价也是真的快,眼下已经叫到了2500万。
对面立即吩咐道:“可能有人针对,你注意,先不用跟。”
价格一直往上报,少年不理解他们要这东西有什么用,那么丑。
“目前场上最高价3200万,还有更高吗?3200万,好的9号出价3500万,3500万,下一口还有吗?”
“26号出价3800万,目前场内最高价,…”
少年默默看着下面那群举牌的,心说你们是人机么?
“同学,”旁边的人不咸不淡地开口,“你这次可能碰上麻烦了。”
少年回头,还没说话,对面的人就问道:“你旁边的是谁?”
“他坐这就是买家,”少年说,“我也不认识。”
男人像是听懂了对话,笑了两声道:“跟他一样,邀请来的。”
“你怎么知道?”少年问。
“不拿着邀请函,开场那功夫了谁还让你进来。”
“那你这…”
“让你那小同学别猜了,待会儿就跟着我吧,”他说,“不用报销。”
“?”
电话那边又提醒:“***~^^.·^…”
声音忽远忽近,突然就乱地听不清了。
“48号出价4800万,回到场内48号,有人更高吗?”
少年又转头,看见一只瘦长的手放下了刚举起的牌子。
这人手里摸出块怀表看了一眼,垂着眼说:“时间差不多了。”
“?”
场上报价的人明显没几个了,一件名字都没有的破木板已经翻了三倍价了,任谁再恶意,此时都不想再喊了。
“63号5200万!拿下全场最高价,还有人要报吗?…”
少年感到他又举了牌子,但是…
他手里捏着几张纸,发现号码牌没了。
“你什么时候…”
“别急啊朋友,好戏就要开场,准备好你的名字咯。”
“辰英,价格你听见了吧?…能接受吗?”
“…别问我,不确定,但这真是恶意抬价。…反正要拿到手!”
不确定还能到手吗?
“没有更高的话我们即将落槌,没有了吗?…”
“5200万嘭!恭喜63号!…”
工作人员递来了确认单,少年淡定接过。
身边的人侧过身。
拍卖师此时又在作一些提示,少年签完了单子扭头就看见那人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撑在靠背上。
“名字不错。”
“…跟着你能再抬价?”
男人闷着嗓子笑了一声,悠悠地说:“其实这东西无关的人拿了也没用,这些人有些是来拍价的,有些跟你一样,砸场子的也不少。但到现在,暂时没出什么乱,”他在手里转着铜表玩,“大家素质都还可以,就是今天没磕对人。”
他说话根本不看人家,继续道:“我算是你的同盟,不过称呼我老师就好,那么你呢?…哎我想到一个游戏,…很多游戏,还有动漫…”
“…名字就行,…你说你也是同盟,”洛芙靠在座背上,轻声说:“你们都是怎么认出我的?”
此时下一件已经开拍,举牌明显没有上一件积极。
“我们么?”年轻的老师挑眉,“这个啊,当然可以了,不然怎么是老师呢。”
洛芙挂断了电话,轻轻笑一声,问他:“你有什么能证明么?”
“…我有毕业证证明我不是学生。”他递出一封信。
洛芙接过来又递了回去,不过他没接。
“帮我装一下吧。”他把两张号码牌也递了过来。”
又坐了一会儿,他抬了抬眼睫,说:“还剩一件,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了。”他扫了眼下面的人,有几眼对视了。
“走吧。”
洛芙皱了下眉:“现在不能出去吧?你去哪?”
但他已经站了起来,没有犹豫的意思,洛芙只好让开。
“能进来就能出去,越往后越难办,走吧。”他朝洛芙抬了抬下巴。
…
场内工作人员一下来了好几个。
“不好意思两位先生,现在还不能离场,请回到坐位耐心等待,有什么事可以通知我们。”
“没什么事儿,出去抽根烟。”
洛芙从包里拿出了两张邀请函递给他们。
…
外面走廊上,两人并肩走着。
“你烟都着一半了,也没抽几口。”洛芙瞥他一眼。
对方还是捏着烟,没回应。
“你往哪走?”前面并不是休息处。
“收藏处。”
“你去拿东西?我们还没付款。”
“来不及了,估计付了也拿不了。”
洛芙听这话又皱起眉:“什么意思?那你……”
他还没问出口,后面忽然出来一阵稀落的脚步声。
男人往后瞥了一眼,抿着笑,“压轴的艺术肯定是上品啊,不理人拍卖师赶来捧我们的场?”
洛芙回头,身后五六个人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这边走来,一脸的挑衅,似乎是觉得他俩跑不掉了。
他轻抓住洛芙的手腕,推向门内,转进身子关了门。
“找那牌子。”
“……他们也能出来?这样一会儿不就有安保来了!我们还在人家收藏处!但是这门口怎么没人?你怎么打开的门?这地方有监控啊!我们这是盗窃吗?!”
洛芙吓得嘟嘟了一串儿,目光和脚步却没停,幽灵似的一下转了几趟。
另一个在几个展柜前溜过,听见门外开始撬锁了,发出金属清脆的咯吱声。
“这里好像没有,你那位同盟者和聆听者给你什么消息了么?”
洛芙也没找到,一脸幽怨:“他们原来说走正规的,但后来不知道怎么了说跟着你,都是一个想法。”
男人半眯着眼听他说完,一手揣兜里,一手扶着展台低沉地笑了两声,“受宠若惊,”他抬眼望向门口,说:“难得。”
门要被撬开了,只差踹一脚。
洛芙:“那现在跑?”
“等他们进来。”
挣扎了几下,“砰!”
门终于被强制打开,但紧跟其后的是响彻半个艺术中心的尖锐报警器声。
先冲进来的是个女人,他们显然没想到报警器会在这时候响,那俩人在里面半天了都没响,在干什么?
但这样的威胁似乎还不能逼退他们,几人对视了一眼,果断地破入四处搜寻。
隔了几秒,某处的玻璃柜前无预兆地起了浓烟。
两人绕了几下溜出了收藏处,走在原先的走廊上,跟安保擦肩的瞬间,收藏处的报警器顿时炸了线,大批人员往那边赶去…
进门后的不对劲儿,直到门被破开洛芙才反应过来,报警器没响,指纹锁没反应,震动也没反应?
洛芙瞥向旁边,这人朝墙边的垃圾桶扔了个掐灭的烟头,拍了两下手,似乎有淡粉色的烟粉拍落。
洛芙看了会儿,那人忽然问:“看出来是什么了?”
“…我还没见过,”他说,“也只听过一次。”
“那地方能走这趟子,这里可就没那么好办。”
艺术品仓库,这里存着艺术中心的大部分藏品,还有些来自其他美术馆的展览品,保护设备都没话说,简称站在门口就想放弃。
两人站的门前没有人。
怎么又没人?
男人又用什么不知道什么方法推开门的时候,洛芙知道了,因为不是这个门。
这只是个普通的门,门里一片漆黑,面积不小,摆放着很多货架和木柜,像是暂时搁置物品的地方。
洛芙落后他几步,避开盖布上的灰尘,问道:“这有什么?”
前面的人凭借着洛芙手机给打的光,径直向深处走去。
“哎……”,洛芙小声叫他,也跟了上去,到了尽头的一面墙壁,两人停下。
“还往哪走这没路了?……前辈,你在干嘛?”
手机灯光打在铺着壁纸的墙上,那位年轻的前辈用手触碰着,先用指节敲了敲,又覆上墙面推了推。
洛芙上前离近看了看,墙面很平整,光瞅肯定是瞅不出来,他也伸手准备敲两下,手指轻轻磕了一下墙壁。
“轰——”
…墙角那儿的半边强塌了,地上碎裂的石块和未掉落的边角都飞散着尘土。
这一片是另外修筑的,不跟原本墙体连着。
那人向后撤了点距离,虚掩住口鼻以免吸入灰尘。
应该是灰尘扩散到了这边,洛芙轻轻咳嗽了两声,踩着地上的碎石粒走过去。
二人站立在倒塌形成的通道前,灯光照亮了墙内,半空中满是灰尘,一眼望进去,黑地不透顶。
“…老师,”洛芙小声问他:“这不要赔钱吗?”
身边人听到前后的称呼,抬眼浅笑了下,轻轻拍了拍洛芙的肩膀,说:“这得看咱们自己,顺利拿到钥匙还没有被逮捕的话,当然就不用赔了。”
洛芙眯起眼,他问的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自委的老师似乎也知道自己说的有歧义,补充道:“这地方我大概知道些背景,这算是个规矩吧,以前有人试过。”
洛芙也猜着,他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参加拍卖会。收藏处的门是柚木制的,储物室的门是合金制的,虽然不如仓库那样坚固,但都是上了锁有报警系统的。他显然没有用密码,但都不费力地推开了,当然也不是因为有什么强大的推力,洛芙猜想应该是什么指令,才让报警器没有响。
但刚才的塌陷动静不小,还不知道会不会引起注意,外面估计都是去抓人的警卫和安保。
“走吧,”他踩上一块石砖,抬腿迈进黑暗里,洛芙给他照着前面的路,也跟上去,疑惑他为什么自己不打灯,不会看不见吗?“待会儿该来人了。”他说。
通道还算宽敞,灯光没有特意照向四周,但感觉还是挺干净的,地面没有灰尘,空气里也没有干燥的灰土味。
尽头还是黑,前面的人抬手拂了拂什么东西,但洛芙没看见他面前有任何实物,他甚至还在用指尖描画着什么,没等洛芙上前看清,空中突然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光亮刹时就落了下来。
地上没有破碎的玻璃片,前面人没打岔就往前走,洛芙只好再次跟上。
里面是个稍微杂乱的小储物间,有很陈旧的味道,却没有多少灰尘,这些物品大多被包装好密封起来,也有比较随意的,看起来都有了年头。
洛芙正打量着它们,后面铁门“哐”的一声响告诉他钥匙也不这这里。
这次没多说什么,两人迅速走出,门外几乎可以听到街道上的喧声,还有赶来警车的警笛声。
洛芙向下看了一眼,问那人:“前面是仓库?”
他点了点头。
不知道装了多少年的探照灯此刻依然闪着微弱的光扫向四周,它的感应线应该早就不灵了。
洛芙向后退了退,像对这仓库的保护措施不满,问:“下面怎么那么多积水?他们不会排走吗?”
两人站的地方是三楼,向下能望见反着粼光的水面。
那人挽着袖口,“哦”了一声说:“那不是积水,是他们养东西的池子。”
探照灯又扫过水面,水浑得发黑,尽管夜晚的水面也看不出来清澈,不知哪来的风掠过的时候,就起一叠涟漪,除此之外几乎算平静。
洛芙的手机灯光在下面停留了几秒,慢慢移了上来。他憋了两秒还是忍不住问:“养什么?”
那人向前走了两步,笑着说:“不知道啊,这地方能养什么,反正得是能活得下来的,应该起码上百年了,”他瞥了眼水面面,“…好像是,我不太清楚。”
他说完看向洛芙,说:“我先过去,你在后面行吧。”
……不行。
洛芙白着脸,灯光照在两边镶着的横柱上,问他老师:“就从这…过去?”
“啊,对。”
“可是两边不连着?”
“我看见了,连着我就不问你了。”
“不是…那隔那么远,中间那距离是要飞过去吗?”
“哎~,那不用,夸张了你。”
“你可拉倒吧!夸什么张,我过不过的去我自己不知道?”
那人已然转过身,向下踩上了一截石柱。
……问了就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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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告诉他,他疑似碰上事儿了,要么上分,要么挖眼珠子。
关键是上了也可能会挖,或者更惨,他还没见过游戏到底什么样,只有参与过至少一次的玩家才能从电脑端登入。
此时bug太多,不宜列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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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了几秒,没有悬念地,洛芙动了动嘴,声音被空调吹得有些倦懒,“嗨,晚上好。”
“哦,他们啊,”对面停了停,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淡淡地说道:“就是那样,你有什么疑问么?”
……
这几天刚放假,他总共也没搭理过几个人,当然,别人也没理他。
洛芙清楚,她说的是外卖附带的东西。因为,蛋糕已经吃完了,如果是这个,就只能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但是,也有可能是蛋糕本身,不过他不觉得那算是幸运。
震惊了快一分钟了,这已经很长,毕竟辰英前面的话也跟诈尸一样。
去臻玉商场,八点之前,后果自负,还有人要我?
洛芙想到这就没这么紧张,手肘杵在转椅边,轻轻地左右来回转。
给你一大嘴巴子就老实了还有人要我。
点了点鼠标,屏幕被游戏场景图占满了,没有反应。
商家的话,他问过,人家说没有送福利实物,只有那个优惠券。而且那个东西看起来价钱不低,老板家里闹鬼了才会把这个塞给顾客。
洛芙吸了一口冰凉的绿茶,翻到司机的电话打过去,对方有通话,显然正忙。手机被推到桌面上,他转到落地窗那个方向,外面看不见一点儿。
起身拉开了紧闭的窗帘,城市的光线照进来,他没有感到很刺眼。尽管天还不是完全漆黑,霓虹灯也必须踩在精致的幔帘上,给出这个资格。
洛芙大学之后就搬到了这,短假一般不回家,抱着平板也能打,网吧里也能打,他不介意睡哪儿。
手背后看了一会儿,绿茶也见底了,他轻眨了下眼,回到电脑前。
风吹得有点沉,他想。
接着一下撑住了桌沿,另一只手还捏着空杯子,眼看就要拿不稳掉落。
……他感觉自己在下沉。
不得已低头阖上眼,定了一会儿神。
恍惚中他又看见了电脑上那样的图,不止是那几张,尽管还没出现过,但场景真实地拿捏着他的意识。
其实并不清晰,只是感官的牵引,很快便松开了。洛芙沉缓地呼吸了几下,放下杯子,眼睛倏然睁开一条缝,紧盯着电脑屏幕。上面的图依然是不鲜明的色彩,却在黑暗中映得很清。
寒风朔雪中,一樽石像巍然屹立在盛大的雪景下。
虽然每片雪花都是无可比喻的洁白,但背景的天色偏就是难掩的晦暗。
那是一个女人的石像。
石像雕刻极尽逼真,面庞的五官唯一不像真人的一点就是——
太精致了。
发梢和衣摆的浮动像雾里开出的紫罗兰,照不到光的冰冷蒙上薄云,裹着雪珠幻出鲸鱼的虚影,如若朝见昔日的神明。
原来大抵就是如此,不过这画上石像的衣饰边角已有磨损,看上去不少时候了。毕竟要在这样的地方留下时间的迹象,那不比漫长的等候容易多少。
女人的腰链上有隐约的刻纹,朦胧下根本看不清。
她那法杖大概会是紫铜做的。
因为他刚才中邪不得不闭眼的时候,闪过去了那么一瞥。
盯着盯着,他害怕了。
这不是游戏的建模吧?!
他皱着眉起身,下意识下移目光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
七点二十四分。
他扶着眼,想去拿手机。在指尖触碰到的瞬间,他突然顿住了动作,转而捞过一边的遥控器摁下了开关键。
铃声响后,随着导风板的闭合,没有冷空气再输出了,但房间依然维持着短暂的低温。
洛芙坐了下来,轻叹了口气。
他能感觉得到,是因为空调低沉的运转声令他窒息。
但哪怕时间往前推一点,都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他抬眼又看向屏幕,上面不知何时已经返回了原来的游戏界面,刚才那是最后一张了。
现在空调不转了,没有那种深沉的声音了,奇怪的画也没了,好像之后的一切动作都变慢了。
洛芙伸手拉开了抽屉 ,脸色又不好了。
里面没有很多物品,简洁地一眼就能看见中间的外卖……中间的“幸运”。
是一枚神兽形状的紫翡翠玉石。
无论从什么条件看,洛芙都说不出话。他昨天从外卖盒里拿出来的时候,还碰到了奶油,不过再说不出话,他也没有直接舔。
他拿过适合的手电筒翻来翻去照了一会儿。
鉴定大师拍案。
外太空发生未知生物战因火力过猛舰机原石与过往陨石相碰发生反应后落地缅甸的大紫罗兰冰翡翠!
……
洛芙询问后无果,暂且放进了抽屉里,打了几局游戏后就继续打了几局,完全忘了。
这刻得跟真的一样,刻得真好,他由衷地。
可就掀开的时候,洛芙确定,自己是睁着眼看见紫色玉上蒙着层绿光,还在绕,他怀疑如果不打断它,说不定还会继续绕成个什么东西出来。
他盯着闹鬼的石刻,陷入了冷静的思考。
但很短暂,他的手机响了,是司机打来的。
他缓慢地抬了头,动作僵硬地拿起手机接通。
那头传来了人声,洛芙没说话,应该是司机在说什么事。洛芙没听进去太多,只听见最后一句,司机问他要去哪儿。
他又下意识看向屏幕,没有奇怪的画。
七点三十一分……
洛芙轻轻揺了揺头,额前烫得微卷的头发没在遮眼,“我在家,你离我近吗?”
他迅速捏起那石头随意往一个包扔了进去,关了电脑主机,拽过包就往外走。
正要拧把手,他收回手走回来,在柜子里翻出了一支电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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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电梯时,通话还没结束,司机好像有很多事要说。
洛芙问他那个商场。
“你知道?那我好像大概也听过吧,那商场挺老了吧?”
“噢新开的啊,那应该没什么空给它挤,人不多吧?”
“马路上都停不下车了?噢,那……”
……
并不享受优渥的地理条件,落地不到三年,能与其他几家知名大型商业体分庭抗礼,这地方凭什么?
洛芙到了之后,有那么点儿头疼。
司机没往里面开,进不去。
抬头是巨大的裸眼3D屏,周围拴着的投影,投影的内容,浅显地暗示了新人的选择。
平视的时候,就全都是头。
他瞥了眼腕上的表,拔腿就往里挤。
七点五十六分……
为了避免尴尬,他提前戴了口罩,抱着包在欢乐的人群中尽量冷静地乱看。他一直致力于叫停尴尬,但这些人真的看着好自信啊。
cos都是最平常的,带上剧情也是小事,还有类似于彩票,押注,比武等这样的现实活动,不只是个人开展。
洛芙乱瞟的时候看见的,他现在没一点儿秒去了解那些。
这里就是东入口,可上哪去找那个小可爱?
人,都是人,还有NPC,音乐动画,3d广告,商品宣传……
七点五十九分……
洛芙站在宽阔的正门前,望着大概是撑台面的阶梯,吹着人家商场的人造风,在盛大的欢景下享受孤独。
好绝望……
五十九分二十九秒……
自杀吧,不想数了。
指针不容置疑地继续走。
五十九分三十四秒,此时依然没有什么人要来搭讪。
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必要找了,迈不出腿,就钉在那儿。
就像这剩余的几十秒结束后,一切都结束了一样,但身处这样的场景中,他觉得只有自己会结束,或者,就算全世界其他一切都到尽头了,这个商场也依然存在。
众多娱乐媒体中某层平台力图鉴证的箴言——这就是世界。
如果,还有什么想说的话,洛芙想让辰英来跟大家……
“久しぶりだな,”
一只手从身后轻抚上了洛芙的肩,
“えいえん·诞生者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