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娘娘果真无情,今日可算是见着了”,玄月轻笑道
紫霄淡声:“蛇女无情”
她双眸含笑,丝毫看不出方才才亲手杀了养了十来年的小姑娘,也不知那伤感几分真假
她唤了两名使女料理阿水的尸首,再转眼,已不见月白身影,紫需轻笑一声,似是朝讽,“你知道的”
紫霄来自中原,却在南蛮过了很多年,她有着中原女子精致灵动的面容,又有异族女子的神秘妖治,有人曾夸赞她,像那剧毒的王蛇,美丽而致命.
屋子里还留有仍未散去的血腥味,往日那个巧笑着势力在身侧的少女也不见了踪影,就像从未来过一般
紫霄不喜欢血腥味,伸手推开窗,水滴落在手上,凉凉的
下雨了,烟雾朦胧,倒是少见的景色,不禁回想起,她被丢入蛇窟的那一天,那是她头一回来南蛮,也是这般的烟雨朦朦
说是南蛮,其实应称"南疆".
这里的人并不像北方匈奴那般善战好斗,大多也并不粗鄙,她居住的地界流行驯蛇,倒是与养蛊的苗疆有几分相似,不过,蛊甚至能控人心神,而毒,只能杀人,至少,她只会用来杀人
万蛇窟的蛇有数百种,多为剧毒,最近的村落时常举行祭祠,奉上各种猎物,当然,还有一对童男童女,最初是为防止它们因为太过缺少食物而出来觅食伤人,后来逐渐演变成为一种信仰,拜蛇为神
爹娘是外乡人,动乱时逃难来的,为了讨好村长,便将自己的女儿送上去当了祭品,却死活不肯将儿子也送过去
她在家时常挨打,许是她天生劣性难改吧,早在爹娘推她出去当祭品之时,她就心灰意冷了,于是,在祭祠的前一天,她偷偷求村长,说她舍不得爹娘和弟弟.
都是人精了,村长一听便明了,这是要全家下去陪她啊
而愿意拿无辜稚子作祭品的人又能善良到哪里去?左右不过是几个外乡人罢了,村长答应了.
祭祀那日,便是这般细雨朦胧、烟波河山
万蛇窟,就处在村子与南蛮的分界之处……
晨,两个婆子抓着她洗净身躯,换上一件大红裙裳,发间簪着红花,还擦了村里人都舍不得擦的精贵胭脂
“大丫啊”,娘亲握着她的双手,少有的对她很温柔,帮她理了理头发,“我的女儿啊”
娘亲一脸不舍,记事头一回轻柔地将她抱在怀里,没有丝毫不耐烦,父亲也守在门外,罕见的没有暴躁之色
是了,她没有名字,大家都叫她"大丫"或"死丫头",村子里有好几个和她一样的"大丫"
“娘,我会死吗”,她问,却是陈述的语气,一滴淌泪水溢出眼眶,即使心中早已有答案,她也想再问一句,试图唤醒了淡泊的亲情
“你这死丫头……”,娘亲有一瞬间的愤怒,一把抹去女儿脸上的泪水,“说什么呢!你分明是侍奉伟大的蛇神!是福报!往后啊,还要记得多多保佑家里,保佑光宗!懂不懂?”
可她的神情也不怎么自然,特别是提到弟弟时
她不语,是啊,她没有名字,只叫"大丫",弟弟的名字却是"光宗".
“听到没有?!”,娘亲压低声音训斥到,在她脸上重重拧了一下.
“听到了”,她闷闷地道.
“乖咧!”,娘亲在她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可甭哭了,别花了胭脂”
“……嗯……”,她一动不动,活像个木偶人.
吉时终于到了,娘亲牵着她,后头跟着四个婆子,父亲在小轿前等着,与青年轿夫们攀谈着.
“爹,娘,我舍不得你们和弟弟……”
闻言,父亲脸上隐约有怒色,娘亲脸色微变,一把将红布蒙在她头上,用力将她推入轿中
她重重摔到轿子里,额头在边沿处磕了一下,抽抽地疼
她捂着额头还未坐正,便听着外头喊"起轿--"和唢呐锣鼓的混声,低下了头……
没事的没事的,村长答应了她的……
这里她头一回坐轿子,应该也是她此生唯一的一次,却是载着她去向生命的终结……
面对死亡,无人不惧,泪水花了胭脂,红通通地流下脸去,似是血色
红衣裳很软,新的,绣了几朵小花,是她穿过最好的衣棠,不会磨皮肤,也不会破破烂烂,要是能天天穿这种衣裳就好了!她想着,却是越渐绝望,脂粉盖不住她腊黄的脸色,也掩不了她干瘪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