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他们》

    许多人成长的过程中,父母任何一方的缺失,多多少少都会给孩子带来一些错误的想法,得不到缺失那一方的想法,而只听信一方,导致对某些人事物有着错误的认知,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还好,在长大后,父亲回家了,虽然我们也不常在一起,因为在他回家的时候,我却离家上大学了,但还好有寒暑假,可以共同多呆一会。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还没离家外出深圳工作,所以在那段时间里,他经常会带我到祖屋去看看。每次宗亲理事会开会,父亲必须参加,所以药店只能由母亲打理,父母担心我没人照顾,只能让我父亲也把我带去开会。于是,留下了一张经典的老照片,第三届宗亲理事会成员大合照中,只有我一个小孩子,其他都是男性中老年人,而我被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抱在怀里,和他们一起拍了大合照。在那个年代,女性几乎没有话语权,开会时,整间祖屋都是男性,我是唯一的女性。开会次数多了,宗族里几乎所有长辈都认识我,而因为人员众多,我却直到现在都认不全宗亲会里的人。那张照片现在仍旧在祖屋挂着,长大后每次去祖屋,大人们都会打趣说我是从小加入理事会的。

    后来父亲离家外出工作,我也再没去过祖屋,那个地方似乎在我的记忆里逐渐变淡,再后来,越来越多人离开家乡外出打拼,人员逐渐减少,活动似乎也越来越少了,只有每年重阳节组织一起上山祭拜祖先,最初那些年的车队里还有锣鼓队,后来剩下一个开路锣,再后来是直接挂喇叭放锣鼓音乐,再后来,因为学业逐渐繁忙加重,后来初高中的那些年里,我也已经没有参与祭祖了。

    在父亲离家的这些年里,偶尔会因为宗亲里有老人去世而回家,每次父亲回家,我问原因,母亲总是说“那是他们的事”。“他们的”这几个字,让我觉得陌生。后来我也渐渐接受且默认了,父亲的宗族,就是“他们的”,而不是“我们”。

    终于,龙年开年之际,因家乡的非遗发扬光大,加上宗亲理事会换届,一切民俗活动重振旗鼓,时隔多年,锣鼓队再次被推出。那一年,我重新跟随父亲回到祖屋,从敲锣的小孩子,变成了司鼓,几乎每天都在祖屋学习,最初那些天是父亲带我去的,那些大人们,哥哥们,看到我,都在和我打招呼,说我已经长这么大了,又在一边帮我回忆我的童年,许多人说着一句统一的经典的话“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到了今年,我已经成了要照顾整支锣鼓队的“姐姐”。得益于对宗亲会的活动参与和父亲成了大德宫的理事会成员,我对自己祖辈的事迹、宗亲的关系、宗族里人员的重新认识等都逐渐清晰。那种血脉相承的关系愈发觉得紧密,那种对自身背景的认同感逐渐强烈。以前别人问我是哪里人,或许我只是说我是哪个镇的人,但其实会问的也都是同一个镇的,这么说等于是废话,但现在别人问,我会脱口而出我是“大巷陈氏”的。

    我深刻地感受到,曾经母亲给我灌输的思想是:一切与“大巷陈”都与我们无关,那是“他们的”,那是男的才要去的。

    我也在很小的时候问过,为什么我的姑姑们好像从来没去过祖屋,每次去的只有爸爸和小叔,但是在他们谈论的时候,我发现他们不是不认识这个地方,而且里面的人他们似乎也都认识,只是他们好像真的信息来源都是从父亲和小叔这,而不是自己本人收到的消息通知。

    当时得到的回答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那我呢?当时母亲的回答是,因为你是跟着你爸去的。

    曾经在很小的时候,我说我想和哥哥们一样去锣鼓队,妈妈说,锣鼓队是男孩子才去的,你女孩子应该去担鞭炮担子,可是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像展品一样去走秀,我喜欢武,不喜欢文,这是与生俱来的。父亲却说“哪有分什么男女,她想要就去”

    但是母亲当时觉得锣鼓队要用力敲打,而且要走路,甚至如果遇到别的锣鼓队可能要斗锣鼓,特别是有一年还发生了抢老爷,抢锣鼓车事件,母亲为了我的安全,就总是不太情愿我去敲锣鼓,还说给我敲一会敲着玩就好了。

    现在我知道,我一直都被误导了。

    在这两年元宵之际重返祖屋期间,发现大人们从没有因为我是女孩子而把我当成外人看待,大人们反而都在夸赞说,我们的锣鼓队是最独特最好看最厉害的,因为我们是两位女鼓手,这是别的社没有的,而且我们的锣鼓整齐度比其他社的好。在和规模最大的一支锣鼓队斗锣鼓的时候,我们也没乱;在众多锣鼓队中,我是大家都说打得架势最好的(因为去看了其他家锣鼓就会发现,除了湖东的锣鼓是一身正气,其他家的锣鼓都是吊儿郎当,一个个都像精神小伙,垂头丧气,一身阴郁的状态)。在我翻看相册的时候也发现了,曾经的锣鼓队确实几乎都是男生,只有我和另一个姐姐,也就是现在和我轮换的司鼓,是女孩子,而现在,我们的锣鼓队一共五个女生,如果算上去年有来今年因为工作学业没空来的,有七个女孩子。

    前些日子和父亲去“大德宫”(这边需要说明一下,棉湖镇一共有48个社,大德宫包含了几个社,其中一个就是大巷陈,叫“福德社”,其余还有“福德中社”“福兴社”等等),那里坐着几位伯伯,都是各个社的头儿,是的,我又被父亲带去这些地方,和他们一起喝茶了。走之前,另一个社的社长也向我抛出橄榄枝,说明年要请我去当锣鼓师傅,帮他们带锣鼓。

    宗亲,从来都不是只有男性,从来都不是所谓的“他们”,他们从没有把我当外人,都是把我当自家人。我的血脉属于这里,我也是其中一员,且独当一面,无需依附于我的父亲,用能力证明了我可以成为宗亲会的核心。

    可能有人会说,字里行间不总写着我总是被父亲带去的吗,为什么还说我不依附父亲。在去年,父亲因为我头一年当司鼓,出巡的时候,还会走在锣鼓车旁边,今年因为父亲成了大德宫的理事,他没办法走在我旁边,需要去走在整个大德宫队伍的最前头,所以今年我和父亲其实是几乎完全分开的,我去锣鼓队,他去忙宫里的,尽管都在同一支队伍,但队伍很长,从准备到出巡,这段时间里除了休息时聊一下天,也几乎没说过话。

    我想,在过去,真的因为男尊女卑遗留下太多刻板印象和偏见,但现在,不管过去是怎样,至少我是那个分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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