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一阵风起,一连串的响声。

    一个锈迹斑斑的铜制风铃。

    眼前的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安妘睁开眼,面前是一双棕色的靴子,她抬头,靴子的主人梳着一个长长的辫子,她的皮肤是漂亮的古铜色,身上穿着黑蓝交错的民族服饰,脖子上戴着一个黑色的脖饰,上面银色的纹理刺绣和她长长的银制耳环交错搭配。

    “醒了啊。”女人看着她,听不出语气好坏。

    安妘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余光迅速扫了一遍周围的环境。这应该是眼前这女人的房间,这屋子很空,除了她躺着的这个木床,就只剩下一张小小的圆桌,还有上面摆放的一个木箱子。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被蛇咬的地方已经被纱布包了起来,她尝试动了动手臂,有些发麻的刺痛。

    女人递给她一杯水。

    安妘接过,声音有些沙哑,“谢谢。”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安妘控制住慢慢地把那杯水喝完,抬眼时发现这女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安妘看着她,还是没说话。

    “你倒是沉得住气,”女人笑了起来,耳朵上的银饰微微晃动,“怎么不问问我是谁,又或者问问你现在究竟在哪里,还有你的伙伴们?”

    “我问了你会说吗?”安妘说。

    “看我心情啦。”女人回答。

    安妘点头,对她伸出手,“我叫安妘。”

    女人愣了一秒,随后笑着把手和她交握,“褚泱。”

    安妘把手收回来,这人的手掌很粗糙,手心和虎口很不少茧。

    “是我救了你。”褚泱看着她。

    嗯,如此生硬。

    安妘回答:“谢谢。”

    “你们这些外乡人不都讲究一个知恩图报吗,你打算怎么感谢我?”褚泱说。

    “其实,”安妘缓慢地说,“我是一个没有感恩之心的人。”

    褚泱盯着她,“那只好让你留下来陪我干活了。”

    安妘笑了起来,“你养的宠物伤人,你救治是理所应当的吧。”

    褚泱皱眉。

    安妘抬起左手,迅速地握住她的手臂,往她宽大的衣袖里一捏,钻出来一截黑青色的小蛇。

    她把褚泱的手轻轻地摊开,捏着小蛇的七寸把它放进褚泱的手心里,安妘说:“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褚泱把手收回去,“你比前几个有意思多了。”

    前几个?

    褚泱看出她的疑惑,主动说:“他们被小金吃了。”

    她指了指床头放着的一个藤箱,上面有一个蛇纹图腾,看这藤箱的大小,应该是一个巨型蟒蛇。

    安妘还是没有反应。

    褚泱“啧”了一声,准备离开时,安妘突然开口,“你认得它吗?”

    她指间勾着那个兽牙吊坠,对着褚泱轻轻晃了晃,看到这东西的瞬间,褚泱的表情变了,她欲要抢过来,安妘把手收回,让她扑了个空。

    “褚小姐,我只是让你看看,没说让你拿着。”安妘说。

    褚泱冷笑一声,“你如今在我的地盘上,我想要你什么东西有的是机会。”

    安妘笑了一下,“既然我主动把它拿出来给你看,就代表你不可能抢走。”

    褚泱看着她,在心里默默估算着和她硬来成功的概率,现在她手才被小黑咬了,身体体能还没恢复,她在考虑要不要趁人之危。

    等等。

    “你和安清雁什么关系?”褚泱终于反应过来。

    安妘挑眉,这是一个意外之喜。

    她没想到用兽牙吊坠还能引出关于安清雁的事。

    她猜到吊坠是和这泛木村有点关系,但是没想到褚泱居然还认识安清雁。

    “我和她有什么关系要看你。”安妘说。

    “看我?”褚泱不解。

    “如果你和她有仇,那么我不认识她,要是有点交情,那么她就是我的族人。”安妘说。

    褚泱笑了出来。

    她说,“暂时还没仇。”

    *

    今天是住在褚泱这儿的第五天。

    这里应该位于泛木村后山的山顶,周围除了树木,就只有褚泱这一间鹤立鸡群的房子。这里没有信号,她没办法联系小绿他们。虽然她腿好好的,下山的路她也勉强能认,但是很显然,她走不了。

    褚泱不让她走,虽然还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和强行离开还是不可取的,毕竟褚泱还有她的蛇蛇大军。她只好祈祷等她回去的时候,别是葬礼都办好了。

    “看什么呢?”褚泱突然出现在她背后。

    安妘没转身,“看看风景。”

    “这里只有树,一年四季都没什么变化,有什么看头。”褚泱说。

    “说吧,你找我干嘛?”安妘问。一般来说,褚泱没这么闲和她没话找话说。

    褚泱走向她,“你想下山吗?”

    安妘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她平静地看着她,“当然。”

    “帮我个忙。”褚泱笑着说。

    后山。

    今天的天很蓝,只是被繁茂的树林遮挡。

    褚泱说,泛木村有个习俗,当家中有新生命诞生时,就会种下一个树的种子。人慢慢长大,树也慢慢长大,最后当人去世时,家人就把那棵树砍下,雕刻成木碑。

    但是由于近几年环保意识的增强,很多村民都选择把树留下,在树上刻死者的名字,倒像是一种传承了。

    她指着其中一棵树说,“那就是属于我的树。”

    安妘看了过去,那个树不高也不繁茂,甚至可以说很普通。

    褚泱走过去,在树前站了很久,她蹲下,把一旁的土翻出,拿出里面的一个小盒子。

    她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铜制的风铃,已经生了绿色的锈斑。

    她对安妘说,“我需要你明天藏在屋里,风铃响了你就出来。”

    “然后杀了进来的人。”褚泱说。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狠意,也没有杀气,只有平静。

    “为什么?”安妘问。

    褚泱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下山。”

    安妘皱眉。

    她说的是“我们”。

    难不成这里有什么禁制?

    褚泱没有再说更多,她们离开了树林。

    *

    林望叙他们离开了浯水洞,下山的时候反常的顺利。

    小绿很担忧,“我想回去找妘姐,她被蛇咬了,还这么久都没下来,你们先下去的,我得上去看看。”

    “不行。”林望叙说。

    小绿看着他,愤怒道:“妘姐就是因为你来的这破地方,她有危险了,我们难道就放弃她自己逃命吗?!”

    说完,她便想返回,林望叙拦住了她。

    小绿瞪着他,眼里的怒火冲天。

    徐因慢悠悠地说:“她没事。”

    “你怎么知道?”小绿道。

    “我就是知道。”徐因说。

    “你!”小绿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徐因看了她一眼说:“你回去除了送死,就是给你妘姐拖后腿,你觉得她都解决不了的危险,你过去就能帮上忙?”

    小绿沉默。

    徐因拍了拍她,“走吧。”

    众人走到泛木村的村子里,村里还是一派祥和的样子,一路上遇到很多村民背着柴火回家。

    小绿低头查着返程的火车票,她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三年前安清雁在这泛木村失踪,现在妘姐也下落不明。

    “喂,你们来干嘛的?”身后传来严肃的声音。

    他们回头,是一个背着背篓的中年男人,他脖子上围着的汗巾已经泛黄,他盯着他们。

    小绿又翻出那套解释,说他们是学生,来地质考察的。

    男人的表情稍微缓和,“这样啊,我是这里的村长,我叫李福文。”

    “您好您好。”小绿和他握手。

    李福文突然问:“你们来考察有没有文书档案?我得存一下。”

    小绿懵了一下。

    徐因见状,走了过来,“有的,不过呢,我们还没有纸质版的,过几天给您拿过去。”

    说着徐因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红包。

    李福文捏了捏这红包的厚度,对他们的态度大改,笑眯眯地说:“没问题,没问题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东西,我这老头子也看不懂,你们好好干就行。”

    他笑呵呵地往前走着。

    小绿松了口气。

    李福文突然转头,“对了。”

    众人看向他。

    “明天就是祭木节了,热闹得很,你们可以来看看,城里可见不到哦。”李福文说。

    “好的。”小绿应声。

    等李福文走远后,林望叙说:“先留下来,看看这个祭木节。”

    “这村长有问题,”小绿有些凝重,“他明明是个活人,但是身上的味道像死了八百年一样。”

    徐因问:“那这里其他的村民呢?”

    小绿正要回答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们就是那个什么测……测的学生是吧?”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句子。

    是阿辉。

    他脸上带着笑,额角的汗珠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他朝着他们招手。

    一如之前那样。

    小绿非常震惊,这人不是在浯水洞里失踪然后变成树皮人了吗?!现在怎么又好端端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而且,阿辉看起来是和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绿看向他们。

    林望叙看向阿辉,“是的,怎么称呼?”

    阿辉笑眯眯地说:“叫我阿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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