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很多天没有再见过它,新买的诱猫神器还没开封就没了用武之地,就在我想着要把猫粮挂鱼站卖掉的时候,它再次出现了。
那天我起得格外早,五点就已经摆弄完花花草草,我看了眼满是尘土跟落叶的地面,一手拎过扫把,一手打开app开始播放经文,假装自己是位道行高深的扫地僧。
我正扫的开心,突然,一阵悦耳的猫叫声打断了我的动作:“喂!你打扰我睡觉了。”
我抬起头,二楼的窗户玻璃反射了晨光,有些刺眼,我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才从两台空调外机之间发现了声音的主人。
正是小花。
“是你!”我先是有些惊喜,继而有些纳闷,“你是怎么上去的?”
那日吃过亏后,我就把桌子挪到院子正中间,确保再也没有猫能借力跳上墙头,更别说离地四五米的外平台了。
“你看那边。”它伸了个懒腰,得意洋洋地帮我指了个方向。
我爬上梯子,顺着它的示意往西边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与我们一户之隔的人家已经装修完毕了。他们院子里放了个工具房,工具房又挨着防雨顶棚。
我明白了,这猫肯定是踩着人家家工具房的顶跳上防雨棚,又从防雨棚爬到了二楼的外墙装饰线上,再沿着外墙装饰线一点一点往这边挪动,最终到达目的地。
就在我仔细思索的时候,小花又咪咪叫了两声,然后纵身一跃,几个起落就跳进了院子里,像是武侠故事中轻功卓绝的江湖侠客,我甚至都没看清它的落脚点。
我低头看着它,抢我吃食这件事好像已经被它忘干净了一点儿,它开开心心地开始打理起毛发来,也不担心被我抓住暴揍一顿。
“……”真的很想兜头给它一下,我捏紧了手里的扫把杆儿。
而它浑然不觉,舔完胸毛舔爪子,最后竟然往地上一躺,漏着肚皮打起滚来。
好像真的只有我记得那点子江湖仇怨……
我愤怒地把扫把杵在墙边,扫把杆敲在墙上“啪”的一声,把它吓了一跳,它猛然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发现噪音的来源是我,它瞪圆了眼睛高声质问我:“你干嘛!”
但我不是故意搞出声音的,因此有些心虚,我咳了一声遮掩过去脸上不自然的神情,压低声音冲它神秘地说道:“你等我一下。”
我回屋去取诱猫神器还顺手拿了只小瓷碗。
刚一迈出屋门,小花就察觉到了,它迅速凑了上来,动作急切地围着我打转,一边转一边问:“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它甚至还用脑袋跟脸颊使劲蹭猫粮的包装袋。
不愧是猫,鼻子够灵。我三两下撕开猫粮袋子,舀了满满一碗猫粮放在它面前。它慌忙拱开我的手,把脑袋埋进碗里“喵呜喵呜”地炫起来,吃得不亦乐乎。
吃了好大一会儿,它才得空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一直盯着它,它有些不太好意思:“这是什么猫粮?怎么这么好吃?”
我得意地想:废话,我特意去做了功课,味美牌可是号称猫粮中的贵族,适口性极佳,还拿不下你?但是我面上没显露,只维持着一副超脱淡然的神情:“好吃你就多吃点。”仿佛自己不是在喂猫,而是在念经。
“那当然。”它毫不客气,又把头埋进碗里继续吃起来。
满满一碗猫粮很快就见了底,我把碗收起来的时候它还在依依不舍地盯着空碗舔嘴。
“个子不大肚子不小。”我看了一眼被他吃得干干净净的碗底,有些纳闷,“你天天没饭吃?怎么一下吃这么多?别见到饭就吃,小心别人给你下毒。”
它刚刚忙着吃饭,这下猫粮下肚智商回归,听见我的话骤然警惕起来:“不对,你不是不喂猫的吗?你不会就下毒了吧?”
“……”我大无语。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但是我上次抢你……”它将信将疑依旧瞪着我。
“哦,原来你还记得。”原来它还记得!那它心态真是强悍,刚刚是一点也没表现出紧张。
我伸出手去挠它的脑门,它一边警惕一边发出小小的呼噜声,“那你……”
“一块肉而已,我有这么小气?”我开始装大度,“再说你这么可爱……”
“再说了,我这不是索取报酬呢?”我的手已经从它的脸转移到了下巴,一下一下地挠着,“我给你吃的,你给我摸摸很公平不是?”
“也对啊。”可能我的独家按摩手法太舒服,它缩着脖子享受了一会儿,最后干脆闭上眼睛把脑袋伸了过来,“就说没有人类能抵挡得了我的魅力。”
“嗯嗯。”我敷衍地点点头。
自那之后它每日都来,停留在院子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直接出现在门口,有时趴在院门外的快递存放箱上等我开门。
夏去秋来,西面的油菜花田早就没有了,荒地也被围上了一排铁皮围栏,我跟它都不再去光顾。有更多人搬进了幸福小区,门口的路上也多了行人。
它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讨好人类,经常把脑袋伸给过路的小朋友,让人家摸摸。
路过的人看它即可爱又可怜,经常忍不住投喂,甚至有一次我还看见一个小女孩掰了一半肉夹馍给它。
但是我从没见过它吃人家给的东西,甚至有的连闻也不乐意闻。
又一次我放饭的时候想起这件事,随口问了一句,它猛地从饭碗里抬起脑袋,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我不允许你亵渎味美牌猫粮,你们人类的食物怎么能比!”
“……”得,还挺挑食,还有,你当我没尝过吗?猫粮又腥又硬,一点也不好吃。
变故发生在一个寻常的早上,我像往常一样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像幽灵一样晃晃荡荡去开门,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象打散了瞌睡。
门口蹲着两只猫。
小花见到我喵喵喵地抱怨:“你今天起好晚。”
“哦,是。睡晚了昨天。”我顺着他的话还反思一下,继而反应过来:“不对!她是什么状况?”
我蹲下来盯着小花。
小花心虚地转过头,不看我的眼睛,倒是旁边的美貌小三花礼貌地跟我打招呼:“喵。”你好。
又给我吓一趔趄。我单手撑着地板稳住身子,悄悄打量这个新来的小猫咪,它身量比小花还小,长得很是符合人类审美,就是这叫声……格外粗旷。
小花凑过来小声跟我商量:“这我好朋友,小白花,我跟她说这有吃的,她认我当老大……”
我也压低声音凑近它:“我也叫你老大,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啦。”
“你看看这……”小花难为道,“来都来了。”
“……”这都哪学的词,我有时会疑惑,它一个年龄不大的小猫咪,哪会的那么多人类的词。
对峙半晌,最终还是我妥协了:“行吧,下不为例。”谁叫它可爱呢。
我认命地从角落里翻出个一次性盘子给小白花用。
小白花礼貌地跟我道谢。嗯,我在心里点点头,虽然它嗓音没有小花这么优美,但可以看出,确实是个好猫猫,比小花礼貌多啦。
吃完饭,小白花又礼貌地跟我说了再见,然后才追随着小花从打开的院门跑了出去,而小花这小子,早就不见影了!吃完就着急忙慌地跑路,也不知道急着干嘛去了!
它这倒是很遵守约定,下次再来的时候又恢复成了一只猫。
只是它越来越放肆。以前只敢蹲在门口等饭,渐渐地居然敢登堂入室了,我一不注意它就往屋里钻。我驱赶它的时候它还很不服气,一边在屋里绕来绕去一边冲我叫:“我也是住过这么大房子的人好不好!”
我好心提醒他:“你是只猫,不是人。”
“哼!”
我大怒:“哼什么!你给我出去!”
好不容易把它撵了出去,又用猫粮逼迫它答应下次不再犯,结果到了下次,它又趁我不备摸进了门。(这时候又不守信了!)
甚至有次我躺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忘了关门,等我发现的时候,它也已经躺沙发上睡着了,还发出了小小的呼噜声。
这么个你来我往的追逐不是办法,幸好我买的驱虫药已经到了。
“醒醒。”我蹲下来,戳它的肚皮把它戳醒,“你爪子上有没有泥呀,你就上沙发。”
它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同时把爪子递给我:“很干净好不好,不信你摸。”
我没好气地把它拎起来:“偷摸睡我沙发就算了,还打呼噜,也太嚣张了吧。”
“别那么小气喵。”
“别那么自来熟喵。”我模仿它的语气说话。
它可能早就看清了我的真面目,一点儿也不在意我的拒绝,干脆把爪子塞进了我的掌心,强行让我摸:“真的很干净好不好。”
我探手一摸果然干干净净的,还带着一点点潮湿,想必是刚舔过没多久。
于是我又担心起来,早上刚下过雨,它在外面跑来跑去一定会沾一脚泥:“你老是这么舔脏不脏啊,那么多泥都吃进肚子里,当心闹肚子,那都好多细菌寄生虫的。”
它很是不服气:“我猫生的前半载都是这么过的,一直很健康。”
“哦”我趁它忙着狡辩的时候,偷偷分开他脖颈处的毛发将早就准备好的驱虫药滴了上去。
它刚开始并没有察觉,等到我都滴完了,它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脖颈处的湿意跟奇怪的味道。
它回头微微睁大了眼睛:“你又对我干了什么。”
“驱虫啊。”我耸耸肩告诉他这一结果。
“下次你再搞这些的时候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
“你进屋跟我商量了吗?”我理直气壮地回击,同时又用可以自由进出诱惑他,“做了驱虫你就可以随时进屋了呦。”
“那好吧。”它认真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