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知云到底爱惜自己的身体,没走出一盏茶的时间就稍作休整,谁知竟觉出疼痛来。
看来这位被自己选中的不知名散修在此次镇魔大战中也受了内伤,骆知云咳嗽两声就尝到一股腥甜,口角溢出了点血,伸出大指头胡乱往嘴唇子上抹了把,果然咳出了点血。
经此一役,他的修为算是彻底废了,唯一的仰仗就是这局新壳子堪堪筑基的实力。
如今重伤未愈,骆知云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原主的身外之物上,若是修为低微的话,有钱也是好的。
骆知云在有些许破烂的衣衫里四处摸索了会儿,还真让他摸到个很旧的小破荷包。
试探性地放在手心里掂了两下,毫无悬念的轻,骆知云拉开束带一看,里面只有几枚下等灵石和一个装有黑乎乎小药丸的巴掌青玉瓷瓶。
这波稳定发挥,看来跟自己一样是个穷鬼。
骆知云难免有些失望,不过这个瓶子看起来倒还稍微值些钱,质地算是上乘,快饿死的时候可以卖了换口饭吃。
人生艰难,堂堂洛仙君竟沦落至此,还没等他自己多心疼自己一会儿,便听到一阵杂乱喊声。
“让一让,让一让。”
几串混乱的脚步声自后方传来,骆知云下意识闪身,腿上的伤让他痛的一个趔趄。
说时迟那时快,骆知云的旁光就瞧见自己即将跌入那道天堑。然而失重感还未持续三秒,腰间便覆上一双温热的大手,他被稳稳托住了。
如果是拍短视频的话,此刻应配上深情bgm,再来几个深情对望的慢镜头,然而事实不过两三秒的时间。
“师尊小心!”
骆知云听到这声熟悉的师尊眼皮一跳,心道不妙,一抬头果然看到自己半个时辰之前才见过的三徒弟司徒凛。
这司徒凛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是饕餮在凡间与妖物生下的孩子,他的母亲因承受不住饕餮的后代早早便去了。
司徒凛无人管束便顽劣不堪、难服管教,还未被收入门下时一张嘴又臭又毒,小小年纪就偷鸡摸狗、五毒俱全。
系统很早就判定此人为修真界头号淫、邪之物,比合欢宗更为不耻,本性邪恶血统肮脏,稍有不慎就容易走上歪路为祸一方。
骆知云开始还不信看起来模样那样乖的小子日后会如此恶劣,因此每年都会乔装打扮一番在暗处观察司徒凛。
开始是偷拿酒庄饭店的剩菜馊饭,和野狗抢馒头,后来则变成偷拿寺庙的香火钱。
都是些小奸小恶,骆知云念在他为生活所迫,总是在暗处帮衬一番便施施然离开。
直到司徒凛十六岁那年冬夜,竟摸黑将一直帮助他的南风馆清倌给欺辱了,邪恶本性初现端倪,如果不加矫正,日后必然是个为祸一方的妖物。
对自己的恩人尚且能如此大逆不道,以后能做出什么事端来也不奇怪了。
骆知云担心此人将来会破坏修真界的和谐氛围,尤其会耽误自己评优和绩效,影响百亿补贴,因此才出此下策,不辞辛劳循循善诱,这才勉为其难将这个坏种收作弟子,方便日常监督,试图将罪恶的小火苗掐灭在萌芽状态。
“师尊……”
司徒凛低低唤了声,墨色的瞳孔里闪过一片水色。他眉眼生得凌厉,剑眉下生了双狭长的瑞凤眼,长睫深浓,含着泪光时偏叫人觉得可怜。
这一声师尊倒是唤起了骆知云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骆仙尊总共收了五个弟子,收下司徒凛后也是细心教导过一阵的,后来发觉这孩子也没再作妖,小倌事件也是因为老鸨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下药算计不成反而赔上了清倌。
误会解除,骆知云便把注意力放到了其他弟子身上。
如今洛仙尊身死道消,总归有些师徒情分在,司徒凛指定是难过的。
骆知云心念一动,正欲开口寒暄一番缓解尴尬就被司徒凛猛地往后推了一把。
骆知云猝不及防,眼看着就要被推进深坑,出于本能使劲往前一抓,好在在掉下去之前让他抓住了个东西,半个身子十分狼狈地挂在骆仙尊的救世炫技之作——巨大深坑里。
不是,早知道就不劈这么深了。
体温透过布帛清晰地传到手心里,坚韧的肌肉昭示着他抓住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骆知云的手指下意识抓了两下,刚有动作就感觉到强烈的威压。他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往上一瞧,他抓住的正是他曾经的好徒儿司徒凛修长坚韧的大腿。
司徒凛眼神一凛,面色透出几分薄怒。
没等这个该死的徒儿冲自己的新身体发难,骆知云赶紧用胳膊肘撑着地面扭动身体试图爬上来,而司徒凛的大腿作为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短时间内自然是不会被放开的。
这样一挣扎,本来苍白的脸庞就有了血色,尤其是唇畔的一点艳,像是从灵魂里透出来带着血腥气的花。
他努力往上爬,修剪干净的指甲里扎进许多新泥。
司徒凛看着青年出神,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人竟然和他心中那个神圣不可侵犯的人重合在一起。
然而恍惚只有短短的一瞬而已,司徒凛回过神便心痛不能自已,他的师尊如今仅剩一缕残魂,他亲眼看着他心里的月亮陨落,而他却无能为力。
“……司、斯米马赛,”失去修为的骆仙君爬了几次都没爬上来后就下意识命令自己的徒儿,“你倒是拉我一把啊。”
从来没有哪个人能那样颐指气使地对他,司徒凛面色铁青,极度的烦躁和痛苦侵占了他的内心,可他还是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暴虐因子,没有立刻送他见阎王。
明明对方只是一个筑基的散修,还对自己做了如此冒犯的事情,可对着那张跟师尊有三分像的面庞就是下不去手。
罢了。
司徒凛便顺势将苦苦挣扎的青年捞到了平地上,只是动作间毫无半分怜惜,重重的一声响后,青年便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骆知云恼羞成怒,刚才地上的石子险些划伤他的脸,幸好他下意识躲开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三徒弟平时虽然桀骜了些,但他的话总是听的,如今竟敢这样对他,简直放肆。
刚才的几下翻滚差点把他的脑浆给摇匀了,骆知云缓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刚才这么一通翻滚他的发带都散了,衣裳还均匀的沾上了灰尘,他便没忍住蹙了眉,顺手将黛色的发带咬住重新束发。
骆知云没注意到有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他此刻形容狼狈,满头青丝垂落腰际,嘴里还咬着发带。
他不知他此刻落在旁人眼中是怎样的光景,灰头土脸的也藏不住的好皮肉,美人落了难也是极美的。
修真之人的头发没那么好梳,骆知云快绑好头发的时候手却被一阵大力捏住,他吃了痛,那条发带便从手心滑落。
司徒凛忽然狠狠捏住了他的下巴,他实在用了好大的力气,骆知云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
“放开、放开。”
骆知云见他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便是抬脚去踢踹司徒凛的重要部位,谁想那人一侧身便躲过了,还抓住他的手腕一个擒拿将他反压跪到了地上。
骆知云:……他这三徒儿果然是个小畜生。
司徒凛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艰难挣扎,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他眼神很冷,似乎看够了戏才忽然冷哼一声:“东施效颦,可笑至极。”
骆知云:我请问呢??
想他还是骆仙尊的时候一道剑意就可劈断山脉,如今变成菜鸡,不仅差点掉下剑坑摔成肉泥,还要被自己的徒儿如此欺辱,简直可悲可叹。
两人就这么维持着擒拿的姿势僵持了一会儿,骆知云被往来行人行了几次注目礼索性也摆烂了,反正现在他又不是骆仙尊,自然不必有那么多的包袱,等他那个畜生徒弟玩够了自然也就放过他了。
“三师兄?”几个抬着担架的修士在他们身边停下来。
“三师兄,这人是谁?”
有人认出了司徒凛,骆知云看到熟悉的弟子服下意识把头埋得低了些。
肩上的力道一松,骆知云刚站起来想走就被司徒凛反剪了双手拽到身边。骆知云瞪他一眼,又惊觉自己的徒儿竟然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长得如此高了,他从一个人畜无害的孩子变成了了成年男子。
“成了精的狸奴,”司徒凛抿了抿唇,语气淡淡,“顺手救了他,竟想着跑。”
“竟然是只狸奴精,怪不得眉眼生得如此好……三师兄,我们去前面看了。”
几个弟子抬着担架匆匆讲过一句便继续往前寻找伤者去了。
骆知云被他的好徒儿带走的时候整个人都亚麻呆住,明明这小畜生表现出厌恶的,刚才骗要对旁人撒谎。
“你要带我去哪儿?”
司徒凛皱眉:“多话。”
骆知云就没讲话了,不过他很快就认识了,这是回宗门的路,司徒凛想把他带回去。
这倒正中下怀了,正愁不知道怎么回宗门。他必须在七日之内找到那盏魂灯,使分离的天魂回归本位,否则一旦过了时效就容易心智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