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很高,和上午不同,他换了件白t,姿态懒散。
“老师,您找我?”声音跟人一样肆意。
“嗯,这是10班的黎惜同学,她英语成绩很不错,我想让她教教你今天早上这个英语题。”张老师指着英语练习手册的习题,委托道:“黎惜,麻烦你了。”
黎惜绕过老师,走到同侧,俩人之间距离拉进。
她抬手,不小心碰到了他垂着的手臂,校服很薄,似乎感受到了他手臂的温热,她耳朵瞬间红透了。
黎惜往老师这边挪了一下,但好像不起任何作用,她的耳朵还在发红,只不过这个方位,他看不太到。
她就这样带着局促把这个简单的英语题目讲了一遍。
她直起了背,没有询问梁京肆是否听懂
而是转过身,“……张老师,我讲完了。”
张老师看向姿态懒散的这位少爷,问:“梁京肆,现在你懂了吗?”
“没。”他说,声音很轻,又很随意。
黎惜没敢看他,但她讲的也很清楚,而且这道题本身它也不是很难。
那么现在只有一个原因了,是梁京肆的问题。
张老师对他的回答或许也有些许不满,本以为她会训斥梁京肆,但她没有。
张老师:“那梁京肆,老师希望你回去可以认真看一下这个题目,因为这种题目类型在卷子出现频率高。”
老师讲得苦口婆心,梁京肆敷衍回了句“嗯”。
他随意扫了眼背对着他的黎惜。
女孩皮肤白皙,脖子很细,扎着马尾,几缕碎发垂下。
然后回到了座位。
彭彦鸣见梁京肆回来了之后,主动起身让座。
他看了眼台上的黎惜,又回看旁边的梁京肆。
仰头震惊又带点感慨,“上午刚结识的妹妹,居然给你讲题目。”
不过他被旁边这位怼了。
“人是你妹妹吗?”
瞧,这话说的。彭彦鸣咧嘴说:“我叫妹妹,人还有可能会应声。”
接着,他又挑着下巴,“你呢,就不得行了。”
彭彦鸣这花说的也没什么毛病,梁京肆早读,比同级人都要小上一岁。
但这人,无论从身高还是脾性来看,都看不出来他是个早读生。
见梁京肆没说话,彭彦鸣又继续。
“我说,这张婆婆愚公移山啊,对你不死心。”
彭彦鸣之所以叫张老师张婆婆,主要原因是因为她总是苦口婆心的让梁京肆好学习,还总是请一些成绩好的学生来21班。
目的都是让这些学生给梁京肆讲题。
“她叫黎惜?”梁京肆看着门外转角的两个背影。
彭彦鸣一脸懵逼:“嗯,周川表妹啊!?”
说完之后,彭彦鸣就后悔了。
梁京肆这个人,不是非要记的人,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就比如现在外面那群虎视眈眈的女生,基本上都是来看梁京肆。
好看的,不好看的,也不见他看过窗外一眼。
梁京肆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估计他也是随便问问。
彭彦鸣:“不过,你和安妮真分了?”
“嗯。”
彭彦鸣看了眼教室里的安妮。
女生长相在学校里算数一数二的漂亮,正回头看梁京肆。
彭彦偏头,下巴点了一下安妮的方向,“人家看你呢。”
似乎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安妮迅速地回头。
猜也不用猜,梁京肆提分手的。
“你中午心情不好,因为这事?”
“不是。”
“那你为啥……”彭彦鸣话还没说完。
梁京肆淡声说:“中午看你太心烦了”
“不是,大哥,你不回答可以别回答。”彭彦鸣有点无语。
*
张老师把黎惜带到了二楼班公室。
“黎惜,你在以前的学校成绩很优异,老师希望你可以继续保持。”
张老师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又放下,“学校环境还适应吧?”
“嗯。”黎惜站在张老师座位前。
后面张老师又给她讲了讲学校的高光时刻。
特地强调了学校的篮球队,拿了无数奖。张老师说:“这只校队,是我们学校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一支。”
顿了顿,她又补充,“刚才那个没听懂你讲题目的学生就是校队的。”
随后老师叹息说:“小伙子球技很好,学校里也很注重培养他。就是,这孩子成绩差的没眼看。”
“他就是不用心学习。要是肯花点心思在学习上,也不至于次次挂科。”
黎惜回想了刚才那一幕。
“梁京肆,现在你听懂了吗?”
“没。”
这种学生是实打实让老师头疼。
旁边有个年轻的女老师正握着保温杯,“张老师,你说的是梁京肆吧?”
“是啊。”张老师笑着回。
女老师喝了口水,“这学生在篮球发展方面厉害啊,单靠着一点,也是前途无量。”
言外之意也就是,这学生其实不用花心思在学习方面,未来也是一片光彩。
张老师观点和女老师不同,但毕竟大家都是老师,对话很和谐。
“你说的没错,但文化成绩好点终归对他没坏处,锦上添花嘛。”
女老师没说话了。
最后,张老师郑重道,“黎惜你能从那样的小县城来这儿读书,老师希望你要珍惜这种机会,好好学习。”
台乡的确是小县城,和夏荷不能比。
“好的,老师。”黎惜温声回,随后走出办公室。
她回到班级,教室里已经没剩什么人了,估计都去吃饭了。
而安洁却还在做题目。
“这么努力啊。”黎惜坐下。
“嗯。”安洁才意识到黎惜是在和自己说话,“我想着先把今天的作业做完。”
黎惜接着把刚才没有讲完的题目讲给安洁听。
安洁十分恳诚:“谢谢你。”
黎惜微笑,“没关系。”
“安洁,一起吃饭吗?”黎惜提议。
安洁问:“你,你是走读吗?”
黎惜说:“嗯,我走读。”
安洁一脸无奈带着歉意说:“黎惜,我是住校,出不了校门。真不好意思,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黎惜抿唇。
学校食堂是刷脸支付,黎惜就算想去吃,也受限——自己没注册学校的刷脸服务。
“没关系。”
黎惜决定去学校附近餐馆随便吃点。
她走出教室,下了楼梯,一中里的小卖部不少,教学楼这边的小卖部此刻也格外热闹。
正是放学的点,但这会高三没下课。他们离高考也只有一个多月了。
五月,学校花坛里的蔷薇花张扬夺目。
黎惜沿着花坛走出学校。
校外人也特别多,黎惜经过一家家店门口,里面都挤满了人,她寻思着找家人少点的。
然而现实很残酷,要找学校附近找一家人少点的,简直比登天还难。
她找着找着,一个巷子出现在眼前。
巷子有点儿暗,她犹豫了一下,往巷子内走去。
大概两三分钟之后,她听到一阵对话声。
她循身走上前去。
男生背靠着墙,身形修长,校服外套松松垮垮的。
他散漫地垂着头。
左手指尖衔着跟冒着火星的眼。
火星照亮了他的侧脸。
下颚线十分利落,堪称完美。
他旁边站着位女生,女生没有穿校服,穿着和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装,肤白貌美。
“我不想和你分手。”女生红着双眸。
梁京肆没发声。
女生这次带着点委屈,说:“我和袁浩真的没什么,只是他单方面喜欢我。”
男生抬眼看向旁边女生,“都分手了,你说这些有意义?”
情绪极其稳定。
反观女生,形成鲜明对比。
女生委曲求全:“不分手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理袁浩了。”
女生定定看着男生,伸手摸了摸男生的垂着的手。
像是在试探。
男生动了动手,无声拒绝了女生的触摸。
“我什么样,你不清楚吗?”男生顿了顿,食指敲烟,“腻了就分,没有例外。”
话完,男生把烟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抬脚往巷子另一头走。
无情极了。
女生蹲着双手抱膝,身子一抽一抽地。
哭声连绵不断。
样子可怜极了。
黎惜轻声从她面前走过。
“梁京肆,可是我是真喜欢你。”女生带着哭腔喃喃道。
巷子也不是很长,黎惜出来巷子就来到了另外一条街,这条街人没有那条街那么拥挤了。
街上有几颗大树,很有生机。
她往左方向走去,忽地,有人叫住了她。
早上那个报自己名字的男生,正站在一家饭馆门口。
自转学来,黎惜笃定自己对他的映像是最深的。
黎惜往他的方向走。
彭彦鸣是个自来熟,“妹妹,你吃饭啊?”
“嗯。”黎惜回他,转而,她说“我叫黎惜。”
彭彦鸣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哦,黎惜,一起吃个饭呗?我跟你说这家的汤可好喝了,保证你吃了第一次,还想吃第二次。”
黎惜那会儿真在想,这店不会是他家开的吧?
彭彦鸣看到她有些犹豫,眼神一溜,恳求道:“真的,可好吃了。”
虽然彭彦鸣是个自来熟,但黎惜不是。
中午是周川带她和他们一起吃饭的,她其实不用管什么。
而现在,周川不在,不一样。
她和彭彦鸣也不熟。
她扫了眼店内,白色的四方桌规矩摆着,是个火锅店。
视线停留在一个勾着头玩手机的男生上。
校服松松垮垮。
黎惜怔住,那是……刚才在巷子内的那个渣男?
看着这人正闲散地完手机,而那女生或许还在哭泣。
黎惜都想替女生教训着个渣男一下,这个念头倏然冒出,一发不可收回。
她越过彭彦鸣身旁,加快步伐朝男生走去。
彭彦鸣以为黎惜是答应了,也跟着近店。
黎惜走到这个男生旁边,看着他,突然觉得熟悉。
不一会儿,她就打了退堂鼓。
她这样……是不是多管闲事,而且那是别人的事,她为什么要插手?
心里的小人告诉她,她这行为实在冲动。
真不知道,刚才自己像着了迷似的,一股脑地走了进来。
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多管闲事的人了?
她看着这人,转身想离开。
但这时彭彦鸣向她走来,“黎惜,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桌啊?”
我们……难道?
黎惜侧眸瞥了一眼后头的人,他没玩手机了。
也许是彭彦鸣声音大,引起他的注意,黎惜感受到灼热的目光。
虽然自己什么也没做,但他这样看着,还是有点忐忑。
黎惜这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说她是为人来打抱不平的吧?
“我,我突然觉得有个人有些熟悉,就进来确认一下。现在一看——”
黎惜没说完话,彭彦鸣就朝她后头眼神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紧接着,把黎惜硬生生拖着肩膀坐在椅子上。
黎惜坐下还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彭彦鸣五指并拢伸手指着某个人,笑着说:“挪,在这儿呢。别不好意思啊,黎惜。”
黎惜看着指着的人,是梁京肆。
他这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
算上这一次,他们一天见了三次。
心想彭彦鸣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彭彦鸣收回手,看着两人互相盯着对方,却一句话没说。
他顿时急了,“啊京,你跟人打个招呼啊!”
没等梁京肆开口,黎惜侧头,“彭彦鸣,我先走了。”
可这话在彭彦鸣看来就是小女生羞涩的表现。
他把准备站起的黎惜重新拉回椅子上坐好,低声说,“别害羞呀,黎惜。”
黎惜心说你真的误会了。
随后,他又把菜单挪到她面前,压低声音,“这顿饭是梁京肆请的客,尽管挑,不用心疼。”
黎惜看着菜单,勉强笑了一下。
百口莫辩她现在感受的淋漓尽致。
最后,她妥协了。
这顿饭的上半顿,她吃的十分难熬。旁边梁京肆虽然说话少,但存在感极强。
对她来说是无声的压力。
旁边的人似乎食欲不是很好,或是对这顿饭根本没有食欲。
中途,他蓦地放下筷子。
黎惜和彭彦鸣一齐看向他。
只不过彭彦鸣看得明目张胆,而黎惜看得小心翼翼。
“我先回家了。”他丢出一句,站起了身。
彭彦鸣大声提醒道:“别忘了付钱啊!”
……
黎惜看着梁京肆去前台的背影,说,“……那个,我们…”
彭彦鸣听出了黎惜的意思,“放心,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黎惜又看向正在扫码的梁京肆,身形修长。
校服穿在他身上,没有违和感,很搭,也很好看。
周桌的女生都纷纷看向他,而他本人却目空一切,径直往门外走了。
彭彦鸣却习以为常说:“这少爷就这样,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估计这顿饭他吃的不愉快,他啊,可挑食了。”
“什么葱姜蒜沫的都不吃,太甜的不吃,太腻的也不吃,辣子更是一点不能沾。”
黎惜附和道:“那是挺挑的。”
“可不是嘛。”彭彦鸣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样,说个不停。
“这家伙挑的地方还有更多。我都快怀疑他能不能正常吃饭了,但这一点我是亲眼见到过。”
黎惜听到这话,现是下了一跳,喝了口水压压惊。
彭彦鸣又继续解释。
“其实是梁京肆刚来夏荷的时候,我妈叫他来我家吃饭。他吃是吃了,但吃的一副食欲不振的样子。我当时还纳闷我妈亲手做的菜也不至于那么难吃吧?”
“后来我妈把这事告诉她妈,结果你猜怎么找?”
黎接着应和他,“他挑食?”
彭彦鸣像在憋笑,“结果是我妈做的那一桌子菜全是他忌口。我当时都惊呆了。后来他妈知道可焦虑了,特地从国外回来亲自给他做饭。”
“临走的时候,还安排了几个顶级的厨师在夏荷按照他的饮食习惯来给他做饭。”
说完后,彭彦鸣还有意问了句,“是不是都惊呆了?”
黎惜听完,点了点头,问:“他不是夏荷本地人吗?”
彭彦鸣叹了口气,“不是,他也就升了高中才来着儿读书的。”
彭彦鸣也是意识到自己话多了,连忙道,“我们继续吃饭吧。”
“好。”
刚才口若悬河的人,这会儿默不声。
后半顿黎惜就吃的轻松很多。
黎惜放下筷子,看了眼时间。
她猛地站起来,距离上课只有15分钟了。
彭彦鸣诧异看着她,“怎么了?”
黎惜抽纸巾迅速擦完嘴,扔进垃圾桶,“现在已经18点45了。”
彭彦鸣还是很疑惑,“不是20:30之前回学校吗?”
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抱歉啊,黎惜,我把你返校时间也默认是20:30了。”
一中晚自习文化生19点回校,体育生20:30,晚了一个半小时。
这一个半小时是体育生训练时间。
黎惜:“那我先走了,再见。”
彭彦鸣:“再见。”
话一说完,黎惜就冲了出去。
彭彦鸣看着少女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