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沙尘扑在牛皮舆图上,楚明昭指尖沿着褪色的朱砂标记游走,忽然在"鬼哭峡"三字上顿了顿。那里新添的墨渍蜿蜒如毒蛇,与五年前谢老侯爷战死的坐标完美重合,墨色里掺着的金粉在晨光下泛着诡光——正是安王府密探传递消息的特制颜料。
"陛下,漠北的鹰扬卫到了。"青絮捧着铜盆进来,水中泡着三枚带齿痕的箭簇,"谢将军在营外验尸,说是有蹊跷。"
楚明昭将箭簇按在舆图缺口处,青铜箭头的锈迹竟与峡谷地形严丝合缝。她忽然翻转箭杆,露出内侧的螭吻纹烙痕:"传他进来,带着那具穿了七层皮的尸体。"
谢韫掀帐而入时带着股血腥气,银枪尖上挑着半幅残甲。甲片内层的安王府徽记下,竟压着道细如发丝的刀痕:"死者虽着匈奴服饰,但靴底茜草泥掺了江南官窑的瓷粉——"他枪尖突然刺穿甲片夹层,"这种三层锻铁法,只有工部大匠会用。"
萧景琰的咳嗽声从帐外传来。他素白锦袍上的墨渍晕染成漠北地图,手中卷宗还带着地窖的阴冷:"去岁江南治水的三万石糯米..."他忽然将卷宗浸入水盆,墨迹遇水显出赤色脉络,"有半数经潼关转入安王府私仓,押运官是谢将军的表兄。"
楚明昭的金钗突然轻颤。第六颗东珠泛起蛛网纹,珠光映出卷宗上的暗纹——正是用鲛人血绘制的鬼哭峡地脉图。她指尖抚过谢韫枪尖上的瓷粉:"谢卿,你父亲当年沉船时,船舱里可有碎瓷?"
谢韫的银枪倏地插进地面。震起的水珠在半空凝成漠北地形,他瞳孔猛地收缩:"沉船残骸确有官窑瓷片,先帝却批了'蛮族劫掠'..."
"所以瓷片成了罪证。"萧景琰的指尖划过舆图赤脉,"谢将军不妨算算,三万石糯米能让多少战船吃水过深?"他忽然撕开卷宗封皮,露出夹层的军粮配给单——"黍米"二字被朱砂圈了七遍。
帐外驼铃骤响。亲卫抬进个渗血的麻袋,倒出的尸体心口纹着残缺的狼头刺青。楚明昭的金钗刺入尸体右臂溃疮,挑出块带银丝的腐肉:"七日腐混了漠北银矿的碎屑,谢卿的银枪该发烫了吧?"
谢韫的枪尖突然挑起尸体佩剑。剑穗银珠已泛出青黑,内层刻着的"潼关"二字正在剥落:"安王府的刺客带着潼关守军的印记,倒是比戏班子更会扮角儿。"
萧景琰的袖箭突然射穿帐帘。惨叫声中,佝偻身影滚进来,手中银壶喷出的毒烟凝成安王的脸。楚明昭反手掷出金钗,第六颗东珠炸开的瞬间,毒烟里浮现铁矿舆图:"陛下可知,鬼哭峡的石头会吃人?"
谢韫的银枪搅散毒烟,枪尖刺入刺客肩胛三寸:"说!铁矿里的尸坑埋着谁?"刺客狞笑着咬破毒囊,却被萧景琰掐住下颌。一枚玉珏从刺客怀中掉落,刻着"昭"字的缺口正与楚明昭的金钗纹路契合。
"谢将军不妨看看这个。"萧景琰将玉珏按在舆图上,暗河口的位置突然渗出血珠,"当年沉船的罗盘,指向的可不是匈奴大营。"
楚明昭腕间的玉镯撞在案角,夹层弹出张血迹斑斑的丝绢。萧景琰前世殓服的内衬上,墨迹绘制的路线与玉珏缺口重合,直指峡谷深处的尸坑——那里埋着三百具戴着谢家刺青的骸骨。
"传旨。"她碾碎第六颗东珠,珠粉在沙盘凝成血色箭头,"三日后兵发鬼哭峡,朕要看看安王用多少白骨垫他的龙椅。"
谢韫的银枪突然指向舆图某处:"摄政王对此地如此熟悉,莫非早知铁矿有异?"
萧景琰咳着展开卷宗末页,永泰十三年的军报浸入毒血后,浮现先帝朱批:"铁矿虚报..."他剑鞘突然敲击铜盆,声波震起水珠组成谢老侯爷的绝笔信,"谢将军可认得令尊的字迹?'铁矿藏尸,君命难违'这八个字,写得可比谢家枪法更遒劲。"
楚明昭的金钗发出蜂鸣。第七颗东珠滚到铁矿标记处,渗出黑色液体——正是前世鸩酒残渍。她忽然蘸取毒酒,在谢韫银枪上画出血线:"谢卿的枪若沾了这毒,刺穿铁矿石门该比穿豆腐容易吧?"
帐外突然狂风大作。沙尘在舆图上拼出安王的脸,嘶吼着"萧谢血仇不死不休"。楚明昭反手泼出毒酒,血色在漠北地图上漫延成蛟龙形状:"摆驾!朕的龙辇,该用仇敌的血润滑车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