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熠珄死了,这是程鹏从池湫澜的家人和陆熠珄的家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是请他参加葬礼的消息。
陆熠珄怎么会死?明明年前才参加了我的婚礼,明明年前才说一切都会好的,他会放下的。所以陆熠珄所谓的放下就是如此吗?就是用死亡来结束一切吗?
陆熠珄的葬礼并没有很多人,有的只是他和池湫澜的朋友。
那天程鹏和其他朋友一起,穿着深黑色的西装,胸前别了一朵小茉莉。葬礼在一片草场上举行,恍如池湫澜葬礼的那天,甚至他们连摆放照片的位置都没变。
还是一样的雨天,蒙蒙细雨,天空暗沉沉的,周围枯黄的落叶和光秃秃的树干吗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远处枝桠上还站了几只乌鸦。叫声凄惨,又像是在哀鸣。
池湫澜的父母和大哥,陆熠珄的父母和弟弟脸上的悲伤如出一辙,几位女士弯着腰被家人搀扶着早已泣不成声。凑近安慰,程鹏听见池湫澜的母亲说:“阿珄,你怎么忍心让妈妈再度失去你这个儿子。”
是了,从前池湫澜去世阿姨就哭着抱着陆熠珄。这些年,陆熠珄早就成为了池阿姨心中另一个儿子。如今,陆熠珄走了,他们还不知道要如何伤心。
程鹏携着妻子走到两家人身旁,示意妻子上前帮忙扶好陆熠珄的母亲,转身和池家大哥去了另一边。
“阿珄或许早就想走了,他只是一直在等。”池家大哥点燃了一支烟猛吸了一口,泛红的眼角昭示着他心里的悲伤。
“池哥,陆哥是怎么走的?”程鹏捏着口袋里的打火机,忍下想抽的冲动,几经思索后才颤抖开口。
池家大哥吐了一口烟气,抬头望了一眼黑白照片,又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他想,这种天气不要下雨才好,阿澜和阿珄两个人都不是很喜欢下雨。
“他是吞yao自sha的。在一个晴朗的天气,他买了一束花,”他哽咽住了,扔掉手里的香烟,重重碾碎在尘土里,像是在确定什么,“买了一束花,然后靠在阿澜的墓旁边走了。”
程鹏震惊之余又觉得本当如此,陆熠珄和池湫澜本就是分不开的,是怎么都拆不散的。
乌鸦不合时宜地又叫了一声,虽然没有下雪的冬天,但这里的冬天仍旧会冷。
结束葬礼的时候,程鹏还记得池家大哥说:
或许他早就病了,只是我们未曾发觉。若是能早一点发觉,或许就不会这样。
阿珄会和阿澜相遇吗?他们错过了这么久,但愿上天不再残忍。可阿珄也是我的弟弟,我心里早就把他当成我的亲弟弟,他就这么走了,让我们如何能够不想念。
来往的亲友无一脸上不带着悲伤,程鹏和其他同学见证了池湫澜和陆熠珄的爱情,如今又见证了他们各自的终结。
从前他们问过陆熠珄为什么那么喜欢池湫澜?陆熠珄怎么回答的?
他说我第一眼看上了池湫澜的颜,他的眼神太干净,干净到任何时候都只装了我一个人。后来他的善良和温柔把我网住,就像宇宙中孤独转瞬而逝的光年,漂泊了几万年总算找到了同频率的另一道。池湫澜的出现让我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阴晴不定的天气也持续晴朗。跟池湫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无比珍惜,无比快乐。我沉溺于这笼统的世俗,我只是迷恋我的爱人,仅此而已。
是啊,只是迷恋他的爱人而已。
一个人一生会遇见很多人,也会爱上很多人,而陆熠珄恰巧爱且仅爱池湫澜一人。
索性最后雨停了,池湫澜的墓碑旁多了崭新的一座坟,是陆熠珄的。
照片也是樊远高中的校服照,照片上的人笑得很是开信,充满了少年人的朝气。现在,这个少年头也不回地也去找属于他的爱人了,青葱岁月里的挚爱,处处藏在青春里的影子。
别指责这个少年,他只是不能释怀。爱人生前的每一个愿望他都有认真完成,无数个夜晚回想起那些相处的日子他都觉得无比甜蜜。可这个少年也是人,也会疼。在无人的角落这个少年暗自伤心,他看着教堂乱飞的白鸽多希望这是他和爱人的婚礼,看着满山盛开的玫瑰多希望他们能携手。少年也不知道他对爱人的喜欢何以如此深刻,可他就是能记住每一个节点,记住爱人最初的样子。少年是深情的吗?他自己并不觉得,或许他应该真的听爱人的话活下去,可是无论哪个地方都充斥着曾经的回忆,这些记忆像野草一样火烧不尽雪冻不死,每到春天又生根发芽。
终于在所有愿望完成的日子,这个少年终于能够坦坦荡荡地去赴死了。
起风了,不合时节的茉莉花在寒风中逐渐凋谢,两位少年的故事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