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呢喃

    2014年,仲夏,岷县福利院。

    最近我的脑子不清楚了,很多事情想不起来,偶尔想起来一些事情,也会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今天县里中学来了一群学生,说是来做义工献爱心,院长说话时我挺不屑的,献爱心?他们的爱心能值几个钱。

    我想上前凑近看看他们在干什么,但是忽然反应过来我的腿伤了,早上院长推我出来的,这天看起来像是要下雨,我想着先回去,但是轮椅被卡住了。

    我的运气一向不好,对于像这样的事,我早就习以为常了,试着用力转了两下,它还是不动,我打算认命了,又不是没淋过雨,老天还能发大水把我淹了不成?

    “草……”我该多学点骂人的话的,每次遇到事情,来来回回我也就会这一句。

    我放弃了,随手抓了一把丁香叶子揪了起来,希望院长能快点发现他把我落在外面了吧。

    一把叶子快揪完的时候,轮椅动了。

    当然,这并不是院长记性又变好了;我也懒得转头,就听推我的那个人说:“快下雨了,我带你回房吧。”

    我可太谢谢他了,他把我带到了大厅里,那群来献爱心的人都在这边,院长也在;一看到我俩进来,领头的老师立马迎了上来:“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大家就都跟着院长去参观一下吧,文艺委员记得拍照,班长,你记得做好记录!”

    原来他是班长。

    腿又开始疼了,看来今天的雨不小;每次来的人都是这样,穿着红马甲,带着袖章,打着某某单位的红旗,然后乌泱泱地吵上一阵,拍些照片握个手,然后回去写些感人肺腑的长篇大论。

    “老师,这次的记录让副班长来做吧,我想专门了解一些故事,回去可以登在校报上。”他对着老师摆摆手,眼睛不断转向我的方向。

    我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没等我挣开,他就带着我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好吧好吧,我已经开始构思一个悲惨的身世和一段励志的人生经历了,这样的人我也遇到过不少,拣着他们想听的说就可以了。

    “想回房间还是出去看看雨?”

    这句的确让我有了一瞬间的怔愣,我开始拼命想他说这话的目的,结果他又开始自问自答:“下雨潮气重,还是回房好。”

    我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鬼使神差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肖习海;”他还是笑着,带我走过长廊,到了另一栋楼;“你在几楼啊?”

    “一楼。”

    “刚好,需要上楼的话我可能还抱不动你。”

    我觉得好笑,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好笑。

    房里温度跟外面差不多,要说区别,外面更有生机吧。

    “我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吗?”

    “欢迎,但是你这样有些不太礼貌。”

    家徒四壁?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一张床,一张书桌,上面放着我的书,书桌前是窗户,窗户外面是院子;有这些就够了,再多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是赘余。

    他推着我到书桌前,随后四处张望着,像是想找个可以坐着的地方。

    “没椅子,累了的话,坐床上吧。”

    我只是意思了一下,他倒是放得开,一屁股坐下去,早上新铺的床单都被坐皱了。

    我忽然困了,极想立马躺在床上去睡一觉,但是肖习海还在,我也不好直接跟他说我要睡了请你出去;只好撑着困意继续翻着书,但是我已经看不进去了,文字成了一堆乱码,整个世界都像是要倾倒一样。

    意识模糊间,我感觉到有人将我抱起放到了床上,我好累啊,我能猜到是肖习海,但他说过他抱不动我,我忽然极想睁开眼看他一眼,但我做不到,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我忽然感受到他在吻我,两片冰凉的嘴唇逐渐温暖起来,缱绻异常,我能感受到他轻轻探过来的舌尖,和他温热的鼻息;他的手掌扶上我后腰,不断向上,我浑身都被刺激地战栗,双手不受控制地环上他的腰;他忽然停下,俯身在我耳边低语:“牧顺川,你要忘了我吗?你忘得了我么!”

    他知道我的名字,但我真的不记得他到底是谁。

    我拼尽全力睁眼看了他一眼,我怀疑我又开始做梦,可是他又继续吻我,我开始不受控制地沉沦,我想把他揉进梦里,我想起来我爱他。

    我睡醒时已经入夜,窗外秋雨淅淅沥沥,肖习海已经走了。

    我开始自嘲白日的荒唐,也许真的只是我的一个梦而已,还是一个被生人占便宜的梦。

    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同性恋,多年来,我似乎并没有深切地去爱一个人,但我依稀记得肖习海吻我时的感觉,意乱情迷间,我像是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我的人生,我的理想,我的信仰,我的爱。

    我总觉得人生毫无意义且毫不自由,我要长大,要工作,要成为一个对于社会有用的人,按照我的老师所说,我需要在27岁之前成家立业,拥有一位温柔贤淑的妻子,一年后再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好吧,也许我在某种情况之下,我愿意成为同性恋;我还没有成为丈夫和父亲的准备,我也不认为成为我的妻子是一个姑娘最好的归宿,我该在腿养好之后奔跑着去到远方,去流浪,淋雨,挨饿,摔倒;她也应该像鸟一样自由的去赴她的远山。

    但我的生活还不许我远走高飞,我要工作,给我爸妈攒点钱,然后成为一个对社会用的人,为社会做点贡献,随后完成某些被规定人这一生必须要完成的事情……做完这些如同污水一样烂事,也许我终于可以自由。

    这些事情很费时间,但比起最后的报酬,它们耗费的时间也算死得其所,也许我真的需要花费四十年甚至更久,换我真正毫无牵挂地自由。

    ——

    第二天我在昨天丁香树旁看书的时候,肖习海又来了。

    “你好呀!”

    “你好。”

    他身上带着晨间露水的味道,就那样随着晨光来到了我的身边。

    他今天没有穿校服,我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今天是周日,他们应该放假了。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我的身边,搞得我都不能专心看书了,想着我接下来应该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不过幸好,他先开口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说实在的,还不如两个人都老老实实地闭着嘴呢。

    “不知道该说什么啊,要不我开始胡说八道?”

    他笑,随后蹲了下来,双手捧着脸闭上了眼睛:“那你给我描述一下丁香花。”

    我觉得他无理取闹,但也想不出我还能说点什么;但我的确想和他说说话,于是我清清嗓子,开始仔细看着面前这棵丁香树。

    “细细的枝丫,有叶子,不过昨天被我薅秃了一团,开着花……”

    话说到一半,我俩都没忍住笑了。

    “要不你切换成胡言乱语模式让我感觉一下有什么不一样?”肖习海边说边笑眯眯地看着我。

    “嗯……其实都差不多的。”

    他又开始大笑,笑的莫名其妙。

    我叹了口气,把书签夹到刚看到的那一页,最后合上了书。

    “我推你出去走走。”肖习海也止住笑,推着我想着院门走去。

    “你不用写作业么?”

    他沉默了一瞬,随后幽幽地抱怨:“别提那么晦气的东西。”

    这会轮到我大笑了,好笑好笑,我不用写作业。

    他推着我来到了毛斯湖旁,虽然入了秋,但还有花开,叶还未落,不过风里已经夹杂进了冷意,我开始后悔没有加件衣服。

    肖习海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风大,别着凉了。”

    我问:“穿回去,你不冷么?”

    他摇摇头,按住我肩膀:“我年轻,火气旺。”

    这话好像有些不对劲,但我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推着我慢悠悠地走到毛斯湖尽头,我忽然想到了昨天下午:“我们以前认识吗?”

    听到我说这话,他像是变得极生气的样子:“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你难道忘了我吗?你竟然忘了我?”

    他像是哭了,我心里生出一股酸涩,抬手握住了他的手,他也顺势半跪在了我身前:“你太难过了,难过的忘了我,要不你试着想起我?也许想起我,能够让你快乐!”

    我的确努力想了,但记忆就像被风略过的毛斯湖,模糊不清。

    我摸着他的脸,他忽然柔软了下来,整张脸轻轻地往我手心蹭着:“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这次换我来自我介绍,以后记住我就好。”

    我忽然很愧疚,我想吻他。

    记性不好了,做人似乎也变冲动了,我竟然忘却看看周围,没忍住俯身吻上了他。

    这次换我主动了,我贪婪地亲吻着他的眉心,眼角,鼻梁,脸颊,嘴唇……天呐,我好爱他,我想不计后果的占有他。

    这种欲望来的毫无根据,强烈地让我恐慌,它让我热血上涌,变得兴奋,激动。

    这个吻有秋天的味道。

    接吻结束之后他颇为留恋地看着我,目光下移到了我的腿。

    “腿还疼吗?”

    我笑着摇摇头。

    “那起来试试走路?”

    我笑着点点头。

    我似乎真的不怎么会说话?算了,以后见面还是直接吻他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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