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

    内室

    夏候珩替裴九昭擦着脸,脸色阴沉,动作却异常柔和。

    刘掌柜胡乱洗了把脸,比起裴九昭来说,刘掌柜更加狼狈,头上、衣服上也全是鸡蛋清,裴九昭看不下去了,“刘掌柜,你先去清洗一下吧,后院里有皂角,酒楼这里我来处理就好。”

    裴九昭头发上溅了点,不是特别严重,拿布子擦擦就好。

    内室里有之前留下的衣裳,刚好可以替换下来,刘掌柜则是咧着嘴笑,“东家,还是您洗吧,皂角很贵的,俺是粗人,用不得这些。”

    他可舍不得用。

    用清水又洗不净,等晚上回家后让婆娘帮自己整一下就好了。

    想着东家是小哥儿,刘掌柜便出去了,门口的程掌柜朝里面东张西望,“你们东家在做啥子,我看已经待了好长时间,那男子……”

    是不是跟你们东家有一腿?

    程掌柜内心蠢蠢欲动,想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风流事儿。

    “自然是洗面。”

    程掌柜啧了几声,不愧是细皮嫩肉的小哥儿,比他们这臭老爷们爱干净,不过那个叫什么阿衡的也在,这就不得不让他怀疑了。

    “你在这里干啥,我们东家在里面,还请程掌柜离远一点。”

    刘掌柜心里吐槽程掌柜,能不能避嫌点。

    不知道他们东家可是小哥儿,在里面洗面,怎如此无礼。

    “那里面还有个男人了,怕什么,光天化日下,我能对他做什么,把你那肮脏龌龊的心思收收。”

    他家里可是有个母老虎。

    是嫌活得不够长,才会做出对不起他家里女人的事儿。

    “你这话就不对了,俺怎么叫心思龌蹉。”

    他分明是担心东家,小哥儿被迫发生那种事可不少,不能因为他是裴东家他就不注意了,东家可以不把这件事儿不当回事儿。

    他作为下面的人,自然是忧心东家的清誉。

    “算了,我也懒得跟你理论,我找你们东家说点事情,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得问问他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吧。”

    刘掌柜顶着一头蛋黄液边走边说:“就在这里等着,不能进去。”

    他得赶紧去洗洗,不然会熏到东家,那妇人欺人太甚,仗着他们东家是小哥儿,竟如此欺凌。

    门外的声音渐渐消失,内室却一片寂静。

    除了彼此呼吸声,什么也听不到,像是在比耐心似的。

    谁也不曾开口。

    最终还是裴九昭受不了了,不是他坚持不下来,夏候珩给他擦脸的手指时不时的触碰脸颊,如同羽毛在他心口挠痒痒。

    “阿衡,净了。”

    夏候珩这才注意到刚刚走神了,要不是昭昭的声音换回了他,都不知道想哪里去了,沉着声音道:“我跟你换一盆水。”

    空气中燃着熏香,问起来清清爽爽的,裴九昭却隐隐约约闻到了夏候珩身上的檀香味,很微弱,特别好闻,不像普通人用得起的。

    “不必了,程掌柜在外面吧,我还得感谢他帮我们酒楼出声。”

    裴九昭不温不火,仿佛刚才被人欺负不关他一样,夏候珩气不打一出来,难道昭昭就不在意?

    他被人欺负可以忍受……

    昭昭不可以。

    从未向今日这般生气,说话声音也有点冲,“你就这么急着出去,那些人真的这么重要吗,真的值得你牺牲这么多去做吗?”

    漆黑的眼眸死死地望着他,攸而迸发出幽绿的光,也是第一次知道夏候珩的眼眸不是黑色的,而是很深很深的墨绿色。

    若不仔细观察完全看不出来。

    在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没有了昔日温情。

    裴九昭莫名其妙的看着夏候珩,他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解决酒楼关店的事情吗,这还有什么值不值得?裴记那可是他的心血。

    他是不会不管的……

    豁出全部也要调查清楚是何人要针对他,要置裴记于死地。

    夏侯珩果然是弟弟,这点委屈就受不了了,还得好好磨练下,任何事情不是冲动就有结果的。

    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淡淡的瞥了眼夏候珩,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不过时,外面传来了裴九昭和程掌柜的交谈的声音。

    夏候珩郁闷一跺脚,昭昭理解错他的意思了。

    作为帝王,无论他做什么事都不会错的。

    即便是错了,也是不认的。

    唯有将裴家流放那件事,夏候珩清清楚楚的意识到错了,错的离谱,明知太后是何意,还是顺着她意,将忠臣一家流放到幽州。

    如今……

    他却喜欢上了裴九昭,还最怕看他被人欺负。

    仿佛上天跟他开了个玩笑,给他惩罚,惩罚他的故意为之。

    香炉里的香燃尽了,直到傍晚交谈才慢慢结束。

    程掌柜尽情大笑,看起来两人聊得很愉快,“裴东家,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东家如实相告。”

    裴九昭朝他微微一笑,“程掌柜,有何事儿您请说。”

    得到了裴九昭的肯定,程管家这才放心的问:“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件事情,才故意将调味料给我们香满楼的。”

    满心疑问终于在此刻问出来。

    程掌柜不由得吐出一口气。

    裴九昭楞了一下,随即笑道:“掌柜您可是高看我了,我又不是诸葛亮,哪有那料事如神的本事。”

    那一笑如沐春风,程掌柜也不禁被那笑容给晃了眼。

    轻咳了一声,然后虚心请教,“不知裴东家说的诸葛亮是何人,我去向他请教一番,如何习得那一身本事,在下一定认真学习。”

    这儿哪有什么诸葛亮,不过是裴九昭借用了名人罢了。

    裴九昭:“掌柜,没有这号人,是我胡乱说的,不可当真我。”

    “那在下就先回去了,酒楼的生意还需要我来亲自照料。”

    程掌柜离去,生闷气的夏候珩才缓缓开门,裴九昭抢先他一步问:“阿衡,刚刚你为何生气。”

    昭昭到现在还不明白。

    他夏候珩是心疼裴九昭不想让裴九昭受到任何伤害。

    “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麻烦了,昭昭,不要嫌弃我。”

    裴九昭踮起脚,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摸,嘀咕道:“也没发热啊,为什么在说胡话,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还未收回的手被夏候珩紧紧的握住,放在胸前。

    吃惊夏候珩的动作,裴九昭尴尬道:“阿衡,有什么事我们先回去好吗?现在已经很晚了。”

    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颗火热的心脏……

    在他手里跳动。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裴九昭感觉到自个心跳加速,用力挣扎无明显效果,反而被握的更加紧了。

    眼神如同受伤的小鹿。

    像是有什么委屈无法诉说一样,夏候珩突然道:“昭昭,能感觉到我的心脏在跳动吗?”

    心脏要是不跳的话就会死。

    当然了,裴九昭是不会说如此扫兴的话。

    “感受到了,阿衡,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何生气吧,我……”

    看着裴九昭喋喋不休的嘴巴,好想堵住让他一句话也别说。

    事实证明,夏候珩也确实这样做了,动作不拖泥带水。

    低头在裴九昭震惊的目光下,吻了上去,果然如他所料,昭昭的唇是甜的,早就想这样做了。

    唇瓣紧紧的贴在一起。

    “啪”洪亮的声音响彻在内室,落地闻针可见,裴九昭用手擦着嘴唇,颤抖道:“谁、谁允许你亲我了,打你一巴掌是你应得的。”

    盛怒之中的裴九昭力气可不小,几乎使出了全身力气。

    夏候珩左半边脸直接被他给扇肿了,眼神猩红的看着裴九昭,在那眼神里,他看到了情欲的味道,仿佛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不是跟夏候珩说过吗,喜欢他是没结果的。

    下意识的躲避夏候珩的视线,一个身影突然冲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整个人被禁锢在怀里,怎么也挣不脱,只能感受到坚实的胸膛。

    夏候珩力气为何会这么大,裴九昭有些生气,他真太过分了。

    “阿衡,你再这样做的话,明日你就离开吧,我们两个是没结果的,我不喜欢你,之前难道我说的还不明白吗,现在总听清楚了吧。”

    初吻就当是被狗啃了。

    “松……”

    肩膀处浸湿了一片,感觉到湿意,裴九昭诧异,这是他的眼泪吗,是哭了多久,才会将衣服给浸湿,可是为什么要哭。

    该哭的不该是他吗?

    今日这一遭真是莫名其妙,本来被人砸鸡蛋就很烦躁。

    现在直接连初吻都丢了。

    夏候珩拥着他在身后不停地道歉,“阿衡,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喜欢你没错,还不至于这么失控。”

    说完还停顿了片刻,裴九昭并未出声,而是耐心地听他解释。

    “今日我看到你被人砸鸡蛋,被人如此欺负,我就控制不住了,为什么他们要这样欺辱你。”

    为何你一点表情也没,被人欺负了也不还手。

    就这样子让人欺辱,你这样子让我如何放心离开。

    “我就想着要是把他们给全杀了那就好了,昭昭,我在心疼你,你为什么不反抗,他们凭什么这样对你,凭什么……”

    僵硬的在夏候珩怀里转了一圈,面对着捧起他的脸道:“阿衡,你太极端了,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只想让酒楼顺利开下去。”

    听不懂极端二字,夏侯珩想那应该不是什么好词,他都做了这样大胆的事,不奢求昭昭原谅。

    “不是不反抗,只是时机未到而已,我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夏侯珩从出生起,母亲就教他谨小慎微,他知这是母亲的好意,但这些并未让他得到应有的尊重,反而人人都可以上来欺凌他。

    从先皇驾崩后他平静的看着哥哥弟弟为了争皇位而牺牲生命。

    在他眼里,那些人都是傻子。

    什么都没搞明白,就想去当那天下共主,也不看自己配不配,有没有那个资格去当皇上。

    再然后,他便被选成了太后手里的傀儡皇帝。

    冷宫出来的皇子,自然没见过大世面的,就连曾经的太后也明白,这才迫不及待的想弄死他。

    “昭昭这是何意?”

    “母亲从未教会我这句。”

    夏侯珩抿着唇,此刻想犯了错的小孩子,不敢抬头看裴九昭。

    “我之前就是这样,最后别人只会加倍欺负,我一时气急,是我的错,见不得昭昭被欺辱,那感觉比刀子凌迟还要痛上万分。”

    从裴九昭点破他心意不到半月,夏侯珩才发现他早就喜欢上昭昭了,不知不觉融入他生活。

    再也离不开了。

    情意不满了整颗心脏,等他反应过来时,想出来也已经晚了。

    深入泥潭,再也无法自拔。

    情爱不受他控制,正如他之前所说,情爱是世界最琢磨不透的,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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