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刺眼的白光,何时被照的睁不开眼,即使背过身拿手捂住眼睛,眼睛还是异常酸痛。
他想,如果再不离开这里,他的眼睛估计就废了。
他奋力的朝着光的背面跑,可是这股光偏偏缠上了他,似乎他在哪它就在哪。
何时忍不住想:她的意识也和她一样这么麻烦。
何时没有停止一步,他跑的越来越快,他是个科学家,他清楚没了眼睛意味着什么。
他不会停下来,即使这可能是救“烦人的宁若”的唯一一次机会。
这股强烈的意识似乎也察觉的了他的心思,光突然漫延开,看起来很生气,空间歪七扭八变成不同的模样,最后那股光在一瞬间袭击了他。
“砰”的一声,何时飞出老远,空间炸开了。
何时被这强烈的冲击击晕过去,不知昏迷了多久。
再睁眼时,眼前冒出了一张小女孩的脸。
女孩眼睛大大的,此时正眨巴着双眼看着他。
何时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坐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头甚至碰到了身后的墙。
他摸了摸手臂,上面红了一大片,甚至有些肿,濒死的冲击感似乎就在前一秒。
女孩看见他,露出笑脸。
“你是天上掉下来保护我的哥哥吗?”
“我刚刚许了个愿望,然后哥哥你就来了。”
何时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来,他坐在地上愣了足足有三分钟,耳边一直是那个女孩滔滔不绝的说话声。
好吵。
朦朦胧胧的,他一句话也听不清。
只觉得很吵,每个声音在他脑子里一便便重复,伴着回音,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感觉脑子快要炸了。
他忍不住捂上耳朵。
直到他从那聒噪的声音中,断断续续的听到了“宁若”两个字。
宁若?
他猛的睁眼,正好对上小女孩真切的目光。
一切都安静了,除了女孩的声音,甚至能听到风声。
他忍不住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女孩凑到何时眼前,依旧眨巴着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她大声说:“我叫宁,若!你叫什么名字啊——”
何时一下子站起身,他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因为坐了太久的缘故,他甚至踉跄了一下。
震惊之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
身体变小了,可能只有五六岁。
“哥哥你在听我说话吗?。”
耳边又传来声音,何时抬头,不知什么时候女孩又凑到他旁边。
这是小时候的宁若。
说是这样说,可除了那双大眼睛有些相似,他实在无法把这个天真活泼的女孩和那个阴郁的宁若联系在一起。
他没见过宁若小时候的照片,不由自主想会不会是重名?
又想起刚才空间炸开的样”子,像极了闯入别人意识的反映,他被困在这里了,可为什么他的脑海中想起的第一个名字就是宁若呢?
这是她的意识吗?
有个感觉告诉他,是的,这是她的意识。
自来到这里,何时就发现自己不对劲,不止是身体方面,他明确的感受到了自己忘了很多东西。
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海冒出来,想探究时,却像有屏障一样,进不去也出不来。
他揉了揉眉间,叹了口气,随后在女孩期待的目光下,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何时。”
反正只要等这段回忆过去,应该就能出去了,何时想着。
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摆脱这个幼儿版宁若。
他瞥了她一眼,她的嘴依旧在喋喋不休,似乎话永远也说不完。
何时更不敢确信她是他认识的宁若了。
她太吵了。
在小宁若的视角里,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何时,虽然个子和她差不多,但言谈举止完全不像个小孩子。
而且幼时的何时皮肤白皙,即使带着婴儿肥也难掩美少男姿色,宁若更加确信,他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天使,只属于她的天使。
就在她还在想的时候,她的天使已经走远了。
小宁若边跑边喊:“哥哥等等我!等等我!””
何时见状跑的更快了。
正庆幸甩开她,抬头便看到前面有人。一个大人穿着白色小皮鞋,带着遮阳帽,正往他们的方向走。
准确来说,是往宁若的方向走,她丝毫没有注意何时。
何时见有人来,也确实是在叫着她的名字,放心的扭过头准备走,虽然也不知道去哪,但首先得离开这里。
就在他刚走出两步路,一只小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服。
何时不解的扭过头,只见她满脸恐慌的神情,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身体甚至在忍不住颤抖。
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宁若,即使再若干年后,她遭遇校园欺凌,无家可归,被抛弃,生了很严重的病,她的脸上也从未有过害怕。
何时近三十年的人生中,几乎有一半时间是和宁若一起度过的。
他想他足够了解她。
他所认识的宁若,是个永远不会怕的傻子。即使受了莫大的委屈,大冬天,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楼道里,钱被人抢走光了,身边都是欺负她的人,她也从未向现在一样
何时震惊了,双眼一刻也未离开过那双眼睛,恐惧的,愤怒的,难过的眼睛。
直到旁边传来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宁若,再这样乱跑,妈妈会生气的,还有东西已经被我找到了,回家吧,在我生气之前。”
她脸上一直带着笑,说起话来语气轻柔柔的,却给人一种毋容置疑的感觉。
“回家吧!”
女人每说一句,小宁若在何时衣服上的手便紧了几分,宁若甚至不敢抬头。
“回家吧。”
女人不厌其烦,声音继续柔柔的说。
何时离宁若很近,加上他们个子差不多,他甚至能看到小宁若睫毛上的泪珠。
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就这么害怕吗?
这可不像你。
片刻后,小宁若抬起头,泪汪汪的看着他。
“带我走好不好?”
她的声音小小的,颤颤巍巍的,何时的心甚至也颤了一下。
酸酸涩涩的颤动,让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留下了一条小缝,又像是还没熟透的青苹果留下的汁水……
“哥哥你带我走好不好?”
女孩声音哽咽。
她看着何时,手里还紧紧揪着他白色小衬衫的一角。
*
“你是何时?”
大雨倾盆,教室里却安静的异常。
一个是为了躲避霸凌逃到这里的,一个是为了看科学书躲在这里的。
这一年,何时十五岁,这是他第一次碰见宁若。
说是第一次,其实也不算是。
巷子口,楼道角,食堂,校门口他都碰见过她,一个总是被欺负的人。
一个,可怜的人。
见他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又低头看书,宁若没再出声,只是默默的把窗户关上,然后又拉开一点点。
她望向窗外。
一片漆黑,甚至没有一个照明的路灯。
凉风夹杂着雨水,正好能打在她脸上。
教室里却很亮。
等何时把最后一页看完,外面的大雨已变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何时合上书,随便把书放到一个柜子里就离开了。
临走前,他瞥了一眼宁若,她倚着墙,现在已经睡着了。
窗户露出的缝隙,正密密的渗出雨水,染湿了大半块墙面。
何时关上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天,是个晴天。
他打开门,照常坐在一个盛满杂物的硬质箱子上,手上拿着一本蓝皮书,名称是一串英文字母。
书上的文字很小,何时仔细的看着,时不时皱眉,手上的笔圈圈画画,大概是遇到不懂的知识了。
等到了中午,何时才放下书。
他坐在窗户对面,抬头就能看到宁若。
明明是大中午,她又睡着了。
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能睡。
她头上方,窗户开了一半。
或许是久违的怜悯心作祟,何时把来时带的唯一一块面包放在她身边,拉上窗帘,轻声走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在这个空余的教室里,除了刚开始见面的那句“你是何时”,他们再没有其它交流。
只是从那天起,何时每天除了书之外,还会再带一个牛奶味的面包。
一个他并不喜欢的口味的面包。
直到某天,何时看了一下午书,都没见到她的身影。
按照往日,宁若要么上午不来,要么一天都在,而今天她没出现。
出什么事了吗?
何时看着手上的面包沉思一会,没多想,就开门离开了。离开时,顺手把面包扔进了旁边垃圾桶,下了楼梯。
又过了好多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宁若没再来这里。
这时,离放暑假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何时心想,可能呆腻了吧。
他也不再带面包过来了。
不过,他还是照常来这里看书,不知不觉,书架上零零散散被他塞了好多书。因为无人打扫,有的甚至落了一层密密的灰。
这天,他放书时,不小心碰掉了个盒子。
盒子是木质的,又有钥匙口,需要有钥匙才能打开,可是好像被他碰坏了。
他捡起盒子,果然盖子一下子就开了,里面掉出一堆各式各样的糖果纸,它们在空中盘旋,像彩色蝴蝶一样。
轻飘飘落下来的,还有一张折成四方形的信纸,纸旧的发黄。
纸的右下角,写着“宁若”两个字。
或许是好奇,又或许是不经意,何时打开那张纸。
这张纸破破烂烂的,里面只写了一句话。
“听妈妈的话,一定要好好长大。”
黑色字迹歪歪扭扭,写的很大,尤其是“长大”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