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收

    签收

    房间里没有多的家具,木桌子上放着几本书,一个墨水瓶,一支钢笔,一叠纸。所有可以看到的东西都染成了最耐用的奶黄色。窗棂半掩,风逗弄着纱,虚掩了坐在桌前的一个人。她的头发很轻,耳朵两边的几丝也随风舞着。对窗的树上几片叶落,乱风带着它们飘进屋子,落在行进中的笔旁。她丝毫没有在意这不速之客,把它们连同信笺一起装进信封。久久的,她只是坐在这一色的房间里。太阳从西边的山头落下,落到东边的天空里去。

    电车哐哐得从天桥上开过,吊扇上簌簌落下的灰掉落在一个年轻人头发上。“咳咳,总算是回来了。”宁荣川拽下肩上的大包小包,一股脑儿放在沙发上。从宁荣川大学毕业后北漂开始算起他已经有两年没有回过这间公寓了。这间公寓是宁荣川爸妈给他买的,本想着让他大学毕业后在本地找个公司上班,回家也方便些。没想到他只住了三个月便北上谋生去了。宁荣川认为“年轻人总不能一直烂巢里,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可是,人毕竟是肉做的,像宁荣川这样的年轻人很多,但是在尝尽风雪后还能有间公寓栖身的人尚有几何。

    望着灰蒙蒙的一片,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清扫。看了一圈,突然发现地上有一个扁平的包裹,是被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灰白色的袋子和地毯融为一体,一时间竟没有被发现。带着十万分好奇宁荣川撕去封条,两个手指撑开袋口向里看,没有多的东西,只有一个奶黄色的信封,点缀着干枯的奶黄色的花,奶黄色的叶。“信?这年头还有人给我写信?”他嘀咕着夹出了那东西。信纸散发出淡淡的薰衣草香,连着两张娟秀的字。宁荣川坐在窗前的凳子上,读出信上的内容。

    爸爸,妈妈,妹妹:

    你们好。

    很抱歉来信打扰。不知道你们过的还好吗?离开这个家已经四年了,这是我第一次来信,不知道是否会收到。

    这是我在利叶贝的第四年。这四年过的真快啊!我仍清晰的记得我刚来时的情景。和我同一个房间的是玛丽安。她的运气真是不好,那时是我病情最严重的时候,时常喜怒无常,晚上睡不好觉,白天却站都站不稳。有时我会在阳台上坐一整晚,当然玛丽安会陪我。我们就这样坐在摇椅上侃天侃地,双向情感综合症患者通常不允许饮酒,但玛丽安总会想方设法弄一些来。我们就这样边拉小提琴边喝酒,那时候的夜晚真是太美好了,山间的晚风让人十分舒服,如果没有乌云,就可以看见星星。夜间的阳台成了我梦开始的地方,以至于让我养成了在阳台上睡觉的习惯。

    现在,距离我身体痊愈已经过去两年了。利叶贝是个很好的地方,山后有种植园,蔬菜可以自给,每星期都有医生来查访,理发师来给我们做一个好看的发型。这里还是很自由的,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们会把自己擅长的东西教给别人,比如擅长古琴的开古琴社,擅长书法的开书法社,也有历史老师开讲座。在这个地方,没有自己的东西,只有大家的东西。

    在不是集体活动的时候,疗养院的大部分地方都很安静,安静的就像一个人都没有一样。我时常眺望山下的世界,想要重新回到学校完成学业,想要再见到朋友和你们。但山下的世界此时对我来说又是如此的陌生。我无法把这里的安宁带到社会中,也无法在社会中创造像这里一样的安宁。虽然利叶贝用它独特的治疗方法让我的病情不再复发,但是也像牢笼一样牢牢的囚禁着我。

    总的来说,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地方的。至少在这里一切烦恼都能消除。第一次来信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信了。如果正值妹妹暑假,你们可以来这里玩玩。我很好,一切都很好。

    祝

    身体健康!

    2006年9月3日

    没有署名,宁荣川久久不能从信中回过神来。她是这间屋子里从前的一员?利叶贝?忘记烦恼?这些都久久萦绕在宁荣川脑中,久久不能离去。

    九月是很好的月份,一切都刚刚好。九月的风光柔美,食物丰富,动物们发出前所未有的幸福的叫声。坐了一天一夜的高铁和四五个小时的盘山公路,宁荣川来到信里描述的地方。距离目的地还有约一公里,宁荣川下了车。前面的路不是给车准备的,大块的石板像是用切割机就地划分。石板路铺设在丛林间,弯弯曲曲得消失在树的屏障后。即使到了下午,这里的气温丝毫没有上升。叶间的水汽蒸发进入空气,使得光在树荫下留下踪迹。转过几个弯,眼前的景物发生了变化,树的叶子变成了火红色,空气中多了几缕桂花香。光一下子多了起来,滋养了附在一块大理石块上的青苔。依稀辨认出石块上的字--- 利叶贝疗养院。“呜呼~”宁荣川长出一口气,“终于到了。”

    在一间纯白的房子里,他看见了玛丽安,这个地方的历史老师兼院长。当来聊及宁荣川此行的目的时,院长流露出一抹悲伤:“哦,那封信……距离寄出已经有一年多了,居然是你收到的。这也是一种缘分吧。她叫若予,可惜,很好的女孩,七年前来的。她爸爸应为一次金融危机破了产,负债上亿。她因为家庭原因确症为双向情感综合症。其实她的病很早就治好了,但她的家人不愿再接纳她,留下一笔钱就消失了。可是她才二十多岁啊,我们一直认为她没有那种障碍的。也许是因为孤独或是被遗忘的感觉摧毁了她。于是才想利用沉睡来解决一切问题。哦,对了,在她的遗书中不是说想让爸爸妈妈看看她住的地方吗。既然是你来了,就代她父母看看吧。”宁荣川答应了。

    在去往居住区的路上,有很多桂花树。玛丽安说:“在外界看来,这里的人被称为精神病患者,但大多数人都可以痊愈。只是在这里生活惯了,就显得和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只有他们自己才会知道这个没有怀疑,伪装,欺骗的世界的美好。但确实太孤独了。哦。到了,就是这间。”

    奶黄色的门,铜制的把手,显示出岁月的沧桑。尽管这里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但几乎没有灰尘。窗户依然半开着,泛黄的树叶随风起舞。久久的,宁荣川只是站在这似曾相识的窗前。

    若予,信,我帮你签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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