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蒯乐睁开眼，首先望见的是满山春色。
山雀的叫声萦绕在耳畔，微风拂过日光吹来暖意，溪流漱漱夹杂着嫩叶飘摇，构成了宛若尘世之外的桃园乐景。他抬起头，被刺眼的金色闪到避让，又忍不住一次次仔细端详这一切。
真的，竟然都是真的！
在他震撼时，眼角处的全息弹幕也正飞速划过：
【妈呀，画面这么逼真？！】
【我突然觉得国产全息游戏有救了】
【oi！山雀！oi！山雀！oi！山雀！oi！山雀！oi！山雀！oi！山雀！】
【……这居然是免费游戏？】
【呃啊啊啊到底是谁抢了我的测试名额！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嫉妒）（扭曲且愤怒地爬行）】
然而蒯乐已经顾不上直播间的弹幕，他完全沉浸在了这种形同“穿越”的震撼中，几乎是下意识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嗷！”
隔壁刚刚加载进来的玩家放声哀嚎。蒯乐连忙扭过头，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对新躯体不熟练，误伤了他人。他立刻低头道歉，一低头栽进了土里，惊慌间崭新的四肢犹如蟑螂疯狂扑腾。
那名玩家瞬间尖叫逃离，不料一抬腿就是一个左正蹬，随后笔直地下了个竖叉，双手朝天合十，脑袋后仰。
蒯乐：？
第二人：？！
与此同时，第三名玩家兴冲冲进入了游戏。
她看清这美丽的山林，不禁开心地“哇塞”了一声，转身招呼：“嗨！你们好呀——”
一名蟑螂在地上蠕动着回应，一名神经病在做瑜伽。
第三名玩家：“？”
这tm给我干哪来了！
妹子眯眼盯着两个奇行种，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起来。也许是某种玩家之间的默契开始运转，她选择闭上眼，心虚地转手打开了录屏功能。
很快，第四、第五、第六名玩家到来，他们在认清现状后也和三妹一样吃惊，于是一同谨慎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直到第七个葫芦娃捏完脸进来，观察一番才得出结论：“我们需要先适应这具新身体！不可思议，这是我见过最真实的全息游戏。”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他们在准备页面捏了身体和脸，如果与原先的身体不同，肯定需要适应。没想到这游戏如此逼真！
在发现疼痛值极低后，玩家们兴致勃勃地行动起来。他们周遭是一地碎石，但无人在意，纷纷开始活动自己的肢体，有人俯身以蠕虫态爬行，有人宛如喝了假酒在普通地跳disco，还有人摔断了自己的双腿，依旧在顽强地倒立行走。
渐渐地，新玩家们陆续载入，五十名玩家齐聚于此。而一脉相承的沙雕体质让新人们在沉思过后，二话不说也加入了其中，一时间山上群魔乱舞，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快看！我能舔到自己的胳膊肘！”
“哈哈哈哈，那是你骨折啦。”
“Wow！”
多么快乐，多么和谐。
——此时，直播间内也很和谐：
【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马赛克！】
【不想脑补，但是它这个码还会动呃呃呃……】
【新人提问，这是合欢宗吗？（兴奋搓手）】
****
《问心》内测第一天，成功风评被害。
幸好玩家们很快适应了新躯体，开始自在地奔跑跳跃，直播间也重归正常。
蒯乐是最先恢复的，他迅速摆脱了蟑螂姿态，稳稳地站到地上。蒯乐下意识环顾四周，立刻便瞧见远处的地上有一圈淡金色圆圈，而玩家们都被圈在里面，他皱一皱眉，几乎是马上反应过来，了然道：“这里是出生点啊！”
游戏里的常见设定，还整个大光圈，多隆重嘛。
他饶有兴致地在原地蹦跶了两下，没有等到系统的任何提示，随后一只脚朝圆圈外踏去，想要带观众去外面走走看：“家人们！想致富先撸树，乐子带你们徒手砍树去。”
“这木头啊，就得是手砍的才得劲——”
“呷！！！”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将所有人吓在原地，蒯乐啪地收回了脚，未说完的话噎在喉中。众人愣神几秒，惊魂未定地望向山林，茂密的林间看不见野兽踪影，可耳边骤然响起的bgm明显昭示着大事不妙，周遭和熙的阳光似乎变得昏暗了。
“什么情况？”
“是开场动画吗？”
“妈呀，我怕鬼啊！”
人们惊慌失措，议论纷纷。
“大家别慌！”蒯乐赶忙扭头喊，想要安抚众人。
一转头，他就看见“惊慌”的人们正撸袖子的撸袖子，捡石头的捡石头，一边激动得原地高抬腿，一边练习拳击术。见他看过来，还有人高声提醒：“快准备，可能要打怪啦！”
蒯乐：“……”
靠，你们这群演员。
蒯乐无语凝噎，低头飞快地跟大家抢起石头来。
而就在众人摩拳擦掌之际，林中竟再次传来异动。只听bgm骤然切换，一股浓郁的黑气从林中暴起，飞速弥漫至玩家身边，刺骨的寒意随之而来，生物本能的恐慌在一瞬间侵占大脑！
蒯乐瞳孔颤抖，猛地往后一摔。
“呷——！”
刹那间，一只浑身漆黑的怪鸟狰狞闪出，愤怒地扑到光圈面前。那尖长的鸟喙滴着黑血，猩红的野兽眼瞳中满是贪欲，锐利的爪子距离玩家只有咫尺，没人会怀疑它能否割破血肉，刺耳的嘶吼响彻颅内，几乎要震破耳膜。
玩家们震撼至极，胆小的已经瘫坐在地，胆大的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蒯乐一惊，当即点开状态栏：
【僵化（debuff）：邪气入身，行动受阻，请及时驱散邪气】
行动受阻要怎么驱散啊？！
蒯乐崩溃地在内心尖叫，可尖叫并不能阻止寒意蔓延。时间不等人，这才几秒钟过去，他看见出生点自带的防护罩就已经浮现裂痕。有人艰难地扔出石子反击，但石头砸在怪鸟身上，简直是在挠痒。
怪鸟更癫狂了。
男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这是剧情初见杀？
眼见怪鸟就要攻进来，蒯乐本着主播的领头职责，眼一闭心一横，努力克服debuff挤到了最前方。他勇士一般站在那里，张开手臂大喊道：“来呀，有本事先杀我啊！”
怪鸟受到挑衅，尖叫一声振翅跃起。蒯乐咬紧牙，紧张地低下了头，等待死亡。
狂风呼啸间，腥臭气近在咫尺……！
“——叮呤。”
铜铃声起。
黑气瞬间消弭，日光再次带来暖意，春风吹散了血气。怪鸟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跌倒在地，一把长剑穿透了它的胸腔，剑柄上的符文闪着青金色的光芒。
方才的混沌仿佛梦一场，只有怪鸟的尸体诉说着真实，眼下一片寂静。
玩家们错愕不已。
茫然间，众人听得铜铃声从身后传来。他们转身望去，便见一个陌生郎君手持铜铃，穿越人群，至怪鸟前拔出了那把长剑。
他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白底蓝纹的仙袍腰间悬挂着金丝布袋，脚下踏一双白靴，却未染半点尘泥。说不上是摄人心魂的容颜，只道眉若山风，眼似秋日，濯濯间自有神气飞扬，不过此刻掺杂了些懊恼。
在众人的注视中，青年回身行礼，满怀歉意道：“在下来迟了。”
玩家们面面相觑，有人发了愣，不禁呢喃出声：“……你、你是？”
与预告片无二的容颜，见之难忘。可这般栩栩如生的人物，独特的气质，灵动的神情，这真的会是一个数据组成的NPC吗？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明明都与真人无二。
听见玩家低喃，青年沉吟了片刻，随后拱手轻笑道：
“在下天显宗首席弟子，白听秋是也。”
“——诸位，可还无恙？”
玩家们还没说话，弹幕已抢先做了声嘶力竭的回答——
【美人！！朕无恙！朕无恙啊！！！】
色令智昏，老祖宗诚不欺我！
****
天道实时关注着彼界的动态。
它沉思几秒，再一次感慨：让白听秋出演预告片果然是对的！形象好就是吃香啊，走个开场剧情都这么有热度。
雀鸟在白听秋肩头扮演着装饰品，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而白听秋还在良心发痛地演着戏：“不曾料到邪物降生，是白某失职了，希望诸位没有受到惊吓。”
方才的一切，其实都是修真界谋划好的开场剧情。如今算半个乱世，邪物多得很，他们不过是挑了一只最弱的送来天显宗，用于引入世界观。但故意让邪物吓人这一点已经着实令白听秋为难，为了“游戏剧情”，他甚至不得不拖到关键时刻再出手。
说不愧疚是假的，但为了修真界，他必须承担这些。
白听秋想，只能尽力将“游戏体验”做到极致了，这是他唯一的补偿方式……
不过现状和青年预想的有些不同，玩家们好像并不在意刚才的惊险。
“妈呀！好帅的一剑！！”
一名五大三粗的男玩家眨着刚捏的卡姿兰大眼，发出了娇羞之音，此刻正用仰慕的眼神死死盯住白听秋。
旁边眉清目秀的女玩家则冲到了怪鸟尸体前，颠三倒四地喊着“新奇的结构”“尸体能分解吗”“修真界搞不搞研究”之类的怪话，看起来恨不得当场给怪鸟剖尸。
而那个站到最前排的男人……
白听秋犹豫着，走到蒯乐面前仔细观察他，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蒯乐保持着傻站着的姿势，呆呆地看了他几秒，忽然原地一跪，深沉开口：
“教练，我想学修仙。”
白听秋：“……”
这位弟子你好，仙法不授呆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