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现在是乔治刚认识莉兹的那一年,他会觉得在宵禁时间之后跟一个女生偷溜到厨房找吃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但他无法分辨这是因为对象是某一个人,还是因为打破规则本身,乔治·韦斯莱并不是个听话的孩子。
莫丽经常在训斥他们的时候说,真希望这是命运给她开的玩笑,因为这样不乖的小孩她竟然一次生下了两个。不过妈妈的话通常对他们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乔治觉得自己的耐心只足够听到第五个单词,而弗雷德甚至还不如他,他可能只能听完第二个。
不负捣蛋鬼之名,乔治与兄弟二人的成就感总是来自于别人的反应,他们从小就喜欢看妈妈气得跳脚的模样、哥哥们苦恼的眼神、弟弟无奈的哭脸,唯一不能惹的是最小的妹妹,不然连爱和稀泥的爸爸都会加入妈妈的阵营,那可有点糟糕了。
兄弟二人第一次去霍格沃茨的时候,他们意识到除了拥挤的陋居、种着南瓜的田地,以及会在春夏季节盛放花朵的后山,这将会是捣蛋鬼们新的游乐场。于是不出所料,弗雷德在开学当晚就差一点连累了全船的新生都掉进湖里,好不容易稳住平衡的乔治根本没有在意其他人惊慌的叫喊,只一味笑话着弗雷德。
晃悠中飞出去的巫师帽被谁伸手一把抓住,这过人的反应速度吸引了乔治的注意,他回头看到了一个身材矮小、顶着一头深色蓬松卷发的女孩,她的眼珠子圆滚滚的,竟和月光是一个眼色。女孩瞥了他二人一眼,将巫师帽扔到乔治怀里,接着又扭头看向另一侧。
可下船时她却动作磨磨蹭蹭的,走路慢慢悠悠,一点不着急,好奇于她刚刚的敏捷,乔治偷偷踩了一下前面同学的斗篷,那男孩抱着的一只蟾蜍正冲着女孩的脸跳去。伴随着其他人的一声“哎呀”,她平静地后退了一步,甚至还有功夫再向后瞥一眼,一边抬手抢过乔治的帽子,一边侧过身接住了那只蟾蜍,粘得帽檐上全是黏液。
一声不吭地把宠物还给主人,女孩迈开步子走到了队列的前方,乔治忍不住要拍手叫好,这便是留在他记忆里最初的莉兹。
他想到这里,悄悄看向了盘腿坐在壁炉前吃着土豆馅饼的她,实际上莉兹没有太大的变化,乱蓬蓬的卷发只在舞会那天很是服帖,比起安吉丽娜和凯蒂,她依然个头不高,至于那双奇特的眼睛,仿佛比那时候更像月亮了,直视着别人的时候像能照出人影似的。
而她那副“除我之外皆笨蛋”的态度一如既往,有时候还愈演愈烈,哪怕是联合起来和乌姆里奇作对时,乔治都不觉得她好相处。既然她并不算漂亮,性格不算好,还曾经戴着那枚愚蠢的级长徽章,他明明能列出十几条莉兹·奥利凡德不是个迷人女孩的理由,但他仍然克制不住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她好像什么都好。
多滑稽啊,不完美的小古板女士看起来总是这么完美。
“你还要再添一块儿吗,我可要吃饱了。”莉兹说着将铁盘上烤热的馅饼夹到了乔治的盘子里。
根本是食不知味的乔治来不及拒绝,只是接住了那块热腾腾的馅饼,又听到她继续说:“那弗雷德把你交给我总要有个理由,说吧,虽然我开解不了任何人,但耳朵还挺好使。”
看向她的脸,乔治迟迟说不出话,为了掩饰自己的表情,他不顾烫舌头,把馅饼塞了满嘴,然后含含糊糊说着:“我就是觉得不公平。”
“确实不公平……”莉兹顿了顿,“可是你舌头不痛吗?”
“痛。”乔治点了点头。
莉兹被这难得老实的模样逗笑了,挥着魔杖将一杯水送到他手边,同时抚摸着手背上的伤疤。
喝下一大口凉水,乔治缓过来了一些,他放下手里的叉子和盘子,清了清嗓子:“那个斯莱特林小子确实该打,但我更生气的是自己明知道这是在犯蠢却还一头扎进去,我喜欢滑稽的事情,可当我是那个滑稽剧小丑的时候,这一切并不好笑。”
“哇哦,都走到反省这一步了,”莉兹眨了眨眼,“比我想象得成熟多了。”
“别逗了。”乔治笑了一声。
“确实在逗你玩儿,”莉兹轻轻一歪头,“毕竟我不认为自己能做得更好,当面挑衅乌姆里奇算么?”
“非要在这种时候比惨吗?”乔治继续笑着。
“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安慰人了,当然你们不算孤单,”莉兹拍了拍外套上的灰站起身,“至少魁地奇禁赛名单和她个人的黑名单上也有我的大名。”
见莉兹开始收拾东西,乔治问道:“你准备要回去了吗?”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莉兹低头。
犹豫了一下,乔治开了口说:“晚安。”
“祝你好梦!”莉兹扔下这一句,接着轻手轻脚跑出了厨房。
躲在角落的家养小精灵梅丽开心地跟她挥手道别,还坐在壁炉边的乔治深吸了一口气,躺倒在一大堆干草上,他现在只想清空自己的大脑,什么都不愿意想。
这天之后连着两周的学院比赛,格兰芬多的情况都不尽人意,安吉丽娜紧急找来了几个替补,里面只有担任找球手的金妮勉强跟上了比赛节奏,罗恩不知怎么的,一场比一场不在状态。与拉文克劳的比赛中甚至连丢了四个球,气得安吉丽娜当场便对着他吼出了声,秋与戴维斯不得不跟着凯蒂几人一起上前劝阻,防止他们被场边的乌姆里奇再次惩罚。
莉兹听着秋的转述面色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中一般,倒不是因为她有如此远见,只是她已经对他们在乎的东西的真正失去了兴趣,亚克斯利尚且可以凭一己之力毁掉英联赛,乌姆里奇毁掉一个霍格沃茨的魁地奇比赛又算得了什么呢。
何况在《第二十五条教育令》颁布后,此人也变得异常忙碌,没有黑魔法防御课的时候,她就在整个学校里转悠,从天文学课转到占卜学课,从麻瓜研究课转到古代文字学课,从魔咒学课转到魔药学课,又从草药学课最后转到保护神奇动物课。莉兹在前两天的魔药学课上刚好碰见乌姆里奇拿着一本记分册站在那里盯着斯内普,按顺序一句句质询着。
问到那句“有没有使用过什么非常规的教学手段”时,莉兹和身旁的韦斯莱双子同步调地点了头。因为斯内普确实试过给同班男生的老鼠下毒,然后要求所有人制作解毒剂。
这已经不能算是“非常规”了,简直是违反实验动物伦理学吧。
趁着乌姆里奇这阵子的忙碌,莉兹发现她不再有心思偷窥自己的信件了,也有可能是塞西尔跟自己之间足够默契,在那句关于波特的纸条之后就没有再有过新的消息,让那老虫莫虫合暂时降低了警惕。
于是她时隔几周总算是给伍德寄去了一封信,借了秋的猫头鹰,当晚便收到了回信。伍德好像有许多的话要说一般,信封里塞了厚厚的一叠信纸,上面还印着特别的火漆印,莉兹认出这是少见的誓约印,若不是收件人亲自打开,信件便会自燃。
吃惊于木头先生的机警,莉兹也因他急切的回信而感到愉悦,想念与爱果真是个玄乎的东西。
莉兹
终于又能收到你的信了,我等得太久了,要是再没有你的消息,我想我一定会偷偷溜回霍格沃茨直接去见你的。
你退役的事情我已经从安吉丽娜那里听说了,我以前可能说过一些奇怪的话,那时候的我太讨厌了是吧。但这是你的决定也是你的未来,如果米歇尔女士非要继续逼你,记得叫上我,我会挡在你们中间的。
放心,我的身材很结实。
……
学校的魁地奇比赛也是一团糟吗,普德米尔这里更是如此,加上我,被恶意罚下禁赛的队友已经凑齐六个人了,我们都够成立一个新的二队了,达里安(我们的新教练)说二队的名字就叫禁赛队。
我现在也打不了比赛,所以有空的时候就到帕特里克跟杰姬那儿帮手,他们可太厉害了,每天的观众来信像雪花一样,堆满了房间的走廊。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预言家日报》,上个星期有人把电台举报了,说的是匿名人士,但怎么想都是亚克斯利那老东西在耍花招。昨天魔法部的审判结束了,要求《魁地奇夜话》缴纳两千多加隆的罚金。听起来挺荒唐的,帕特里克本来想上诉的,不过今早居然收到了一大笔募集的资金,莱莉和整个哈比队主动帮了手,她们希望电台能继续为受到不公平待遇的选手与球队发声。
虽然不好的事情很多,但好事也在发生,所以我想你那里也是一样的,好的事情会来的,只是稍微迟了一点。
……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圣诞节你会回来吗,帕特里克和杰姬说想去巴黎玩,我现在也是回不了家的人了(当然我不是希望你也不回家)。
就是如果我们能一起去度假的话(划掉的句子)
总之,我非常想你。
爱你
正在整理信件的奥利弗
莉兹读完信将信纸收回信封里,心想着他可真是个傻小子,而且两千多加隆,魔法部到底用了什么法条能做出这样的审判,难道真和塞西尔说的一样,康奈利·福吉已经成了一个自欺欺人的糊涂蛋吗,那也太令人糟心了。
又琢磨着那句“回不了家的人”,莉兹轻轻长叹,距离圣诞节假期不到一个月了,她确实得想想怎么面对米歇尔女士,毕竟西班牙的魁地奇联赛马上就要开始冬休了。
是啊奥利弗,好的事情,哪怕发生一件也好啊。
她这样想着,抽出一张新的信纸,决定给米歇尔回一封信。
因为她的确想去巴黎过圣诞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