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前边已经见过几个只存在于神话里怪兽,但面对面听一只怪兽说话还是第一次。南柯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陈立阳往前一步:“你是斯芬克斯?”
怪物的眸光闪了闪:“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听说过。”陈立阳转回正题:“智慧的决斗,怎么个决斗法?”
斯芬克斯眯起眼睛:“这么着急赴死吗?”
陈立阳不为所动:“输赢还未可知。”
斯芬克斯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既然如此,那边如你所愿。”说着,他两肋的翅膀向前一挥,一个半米见方的棋盘出现在它和陈立阳中间。
棋盘由相间排布的六十四个黑白方块构成,此时,黑色和白色棋子都只剩下四枚,显然已是残局。
南柯目光扫过棋盘:“国际象棋?”
陈立阳点点头:“我们这边执白棋。姐姐会下?”
南柯摇头:“只是知道这种棋类,并不清楚规则。”
斯芬克斯毫不掩饰语气里的狂妄:“七步之内,下赢我,你们就能活着离开。否则,就只能变成我棋盘上的棋子!”
陈立阳专注看向棋子的排列。
大概一分钟后,他随意问:“白棋先手?”
“是的,”斯芬克斯大发善心,“我给你二十分钟时间考虑!”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陈立阳已经走到棋盘中拿起一枚白象,然后将它沿着斜上方走了四格。
他一边放下棋子,一边向南柯解释:“国际象棋中,象可以沿着对角线移动任意格数,不能越子,如果对方的棋子正好在这条对角线上,就可以吃掉。”
斯芬克斯骄傲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不仅仅是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出手速度,更是因为……这是一个“白先七步杀”的残局,白方只有在每一步都采取唯一精确的策略,才能在七步后正好将死黑方。
此时,陈立阳走的第一步,竟然完全正确!
它惊疑不定地看向陈立阳,似在判断他刚刚是随意落子还是真的经过了周密的计算。然而,陈立阳的表情平静无波,看不出一丝端倪。
它迟疑片刻,挥动翅膀操控着黑棋走出一步。
陈立阳看到他的落子后,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再次飞快地捏起一枚白棋落下一子。
巧合不可能同时出现两次。斯芬克斯终于确定,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勘破了这个棋局!
它神色复杂地看向棋盘,久久没有再次出手,眼里的狡黠飞快转化为挣扎。
这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年轻人的轻笑:“‘白先七步杀’的排局,是不是?”不待斯芬克斯回答,他便继续道:“不过你的这个棋局不够精妙,白棋要赢不止一种解法,我只是采用了最容易的一种。真正精妙的棋局,每一步都具有唯一解。”
“什么?”
斯芬克斯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智慧,这是他精心排布的棋局,自己已经推演过无数次,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说它不够精妙!
陈立阳并不理会他的惊讶,话锋一转:“我从前听过一个神话故事。底比斯人触怒天神,赫拉派以智慧见长的斯芬克斯在悬崖边向路过的底比斯人提出谜题,答不出的人就要被吃掉。后来,底比斯国王俄狄浦斯居然答出了他的谜题,然后……斯芬克斯便在羞愧之下跳崖而死了。”
他看向神色灰败的斯芬克斯:“也不知道,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
斯芬克斯毕竟长着一张人脸,表情传达出的情绪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他眉头拧起来,语气中全然没了一开始的傲慢:“你想怎么样。”
这个年轻人可以勘破他的棋局,也知道失败后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但却没有直接赢棋,而是把这些信息拿到明面上。他当然有所求。
果然,陈立阳笑道:“我们这盘棋,可以是和棋。”他顿了顿,“不过,我希望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斯芬克斯一向在智慧上碾压别人,此时在这一方面被别人碾压,滋味着实不太好受。他沉着脸:“我无法告诉你之后的关卡怎么通过。”
“当然。”
斯芬克斯露出心动的神色。
陈立阳和南柯对视一眼,然后没给斯芬克斯过多思考时间,直接道:“第一个问题,在这一关卡的分岔口,有直行、向左和向右三个方向。你处在直行的路径上。那么,另一只斯芬克斯是在左边的路径吗?”
斯芬克斯的下巴似乎不由自主地点了一下,但幅度极小,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他冷声道:“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
“好。”陈立阳并未纠缠,接着问:“第二个问题,迷宫的路径设置,是否和斯巴达王国相关?”
这个问题并不直接和通关方式相关,斯芬克斯斟酌片刻:“是。”
“是阿波罗的里拉琴?”
斯芬克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陈立阳心中有了计较,语速飞快:“是符号Λ?”
这次,斯芬克斯与陈立阳对视的瞳孔轻微放大,然后快速别开眼。
陈立阳吐出一口气:“多谢。”
斯芬克斯神色复杂:“我什么都没说。”
“当然。”陈立阳指了指棋盘:“轮到你了。”
斯芬克斯有些犹豫:“你就不怕我临时变卦,等你放松警惕,再反败为胜?”
“当然怕。”他笑了笑,“所以,我们最好五个回合之内就达成和棋。当然,如果你想临时边变招和我较量一下算力,我也没意见。主动权在你手里。”
斯芬克斯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对方仿佛始终胜券在握,任他如何在棋盘上搅弄风云,都能自如应对。
半晌,斯芬克斯终于叹了口气,落下走向和棋的一子。至此,主动权已经完全落在陈立阳手里。
陈立阳信守承诺,在之后的三步之内和斯芬克斯达成和棋。下一刻,棋盘上的所有棋子全部凭空消失。
陈立阳:“所以,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斯芬克斯看着他,难掩好奇心:“你说的那个,真正精妙的‘白先七步杀’的排局,能否告知?”
陈立阳笑着在棋盘上点了几个位置,并且介绍了每个位置的棋子种类。他每说一个位置,棋盘上便多一颗棋子,等他说完,残局已成。
斯芬克斯完全被棋盘所吸引,没抬头,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开。
离开前,陈立阳再次道谢。
看着他和南柯的背影,斯芬克斯低垂的眼中露出一抹算计。他低声呢喃:“真能出去再道谢吧。”
——
返回岔路口的路上,陈立阳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
南柯看向他,有些好奇:“刚刚从斯芬克斯的态度来看,显然那个棋局即使是二十分钟也很难破解,你看一眼就直接想到解法了?”
陈立阳语出惊人:“其实,我对国际象棋的了解不是很深,基本知道规则罢了。只是我小时候看过几本国际象棋的棋谱,专门讲各种精妙残局的解法,其中,就包含斯芬克斯摆出的那个棋局和我最后告诉他的那个排局。”
南柯停住脚步:“所以,如果他真的中途反悔不想和棋了,在变招的情况下,你没有完全的把握能赢他?”
“嗯。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装作胜券在握的样子,时刻给他灌输他不可能赢我的想法,从心理上攻破他的防线,让他只能沿着和棋的路数走下去。”
南柯默了默。片刻,她竖起一个大拇指:“果然是天才小孩儿。”
陈立阳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刚刚我问斯芬克斯另一只斯芬克斯是不是在左边,姐姐怎么看?”
南柯想了想:“他看上去像是下意识想要点头,但又立刻反应过来及时收住动作。不过,我总感觉他的表现有些僵硬和刻意,有刻意引导的成分。”她顿了顿,“如果让我选,我倾向于左边是安全的。”
陈立阳点头:“我的想法大致也一样。刚刚那只斯芬克斯自诩智慧无双,又极度傲慢,他引导我们和另一只斯芬克斯碰面,如果我们赢了,那另一只斯芬克斯就会死,他会成为唯一的智慧化身;如果我们输了,那正好可以报复他输给我们所受到的屈辱。”
南柯:“不过,我倒是有些疑惑。在希腊神话里,这些怪物应该都具有唯一性。但这个三岔路口处绘制的三处图标又都是斯芬克斯,说明这里两条错误的路径上蹲守的怪物都是斯芬克斯,很奇怪。”
陈立阳:“也说得通。毕竟这个阵法本身就是虚拟的,里面的怪物可能都是复制了本体技能的能量体。不然,这个皇宫根本无法集齐这么多种类的怪物。”
南柯:“确实。”她不再纠结这一点,“你刚刚问斯芬克斯迷宫和什么有关,是不是已经看出一些规律?”
“嗯,”陈立阳点点头,“如果当前这个分岔口的正确路径是向左的话,那结合我们之前走过的路径,我对整条正确路径的形状有了一个大致判断。”
他手指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个手势:“斯巴达王国信奉太阳神阿波罗,而可以代表阿波罗的标志物一个是太阳,另一个就是他手持的里拉琴。我们走过的路径不太像太阳的圆弧,所以我猜测或许是里拉琴的琴弦。但斯芬克斯的反应说明不是这个。”
他继续道:“另一个可能性,就是斯巴达王国的代表符号Λ。在希腊语中,斯巴达的首字母就是Λ,斯巴达战士的盾牌上通常会涂上红色的Λ字母,作为战场上的识别标志。”
这些神话类的东西南柯不太懂,听了陈立阳的解释,她恍然大悟:“而斯芬克斯的反应告诉我们,这个猜测,十有八九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