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南亭解开了口袋的绳结,浓郁的大料气息立刻散了出来。
何凤娟一闻,就知道是好货。
她伸手捻起几颗八角,对着光仔细看了看,惊喜道:“这八角可真正宗,个个都是完整的八个角!”
她又转向另一袋草果,只见褐色的果实饱满圆润,摸起来干燥紧实,显然是上等货。
没等她开口,卫南亭又从背兜里提出一袋花椒 。既然那些人能卡住卤料的来源,花椒说不定也会被抬价,索性一起拿出来了。
“天啊,婷婷,你真是姨的救星!”何凤娟激动地一把抱住她,声音已然哽咽。
怀抱温暖而颤抖,卫南亭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胸腔的起伏。这个拥抱如此用力,仿佛承载了太多无人可诉的委屈。
何凤娟将脸埋在她肩头,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早去的女儿……如果她在,是不是也会这样,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刻,成为照亮黑暗的那颗福星?
她掂了掂三个袋子的重量,转身去拿墙角的杆秤:“我称称看,八角 20 斤,草果 20 斤,花椒 10 斤。婷婷,你同学爸爸说卖多少钱一斤?姨绝不亏你。”
“八角和草果都是 2 块钱一斤,花椒 7 块钱一斤,加起来一共 150 块。” 卫南亭说道。
“这么便宜?” 何凤娟立刻皱了眉,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可别自己贴钱。他们到底给你什么价?你老实跟姨说。”
卫南亭看着她,语气坚定:“就是这个价。”
她去镇上的杂货店里估算过进价。
何凤娟语气里带着气愤:“那些人黑心得很!八角要 5 块一斤才肯卖给我,草果也要 4 块。你知道吗?八角可是卤料的魂,缺了别的还能将就,缺了八角,卤出来的东西根本没那个味儿!”
“他们就是欺负我一个女人家撑摊子,没靠山。”
何凤娟的声音低了下去。
卫南亭也是很无语的,一个女人在外面时间久了被人探到了底,的确是容易被人欺负。
卫南亭看着她疲惫却坚韧的侧脸,心中浮现出从舅妈那里听来的话。
何凤娟早年就和丈夫离了婚 。当年她执意要做个体户,丈夫受不了旁人的闲言碎语和生活压力,干脆离了婚。这些年,她一个人又要做生意,又要拉扯儿子,真是很辛苦的。
后来生意有点起色了,自己买了卤鸭的方子,生意也做起来了。前夫竟还想来抢她的方子,想想都让人唏嘘。
两人还闹得不愉快。
江华说的时候语气是幸灾乐祸的,觉得何凤娟这个人不本分。
不本分又怎么样?还不是看人家做卤鸭能卖钱了,舅妈又眼红人家的方子了。
“这价太低了,姨给你加 50 块。” 何凤娟不由分说地就要多拿钱。
卫南亭忙要拒绝,却被她按住了手:“你听姨说,咱们要做长久买卖,不能为了这点小钱只做一锤子交易。姨没多给,这都是市场价,八角 3 块,草果 3 块,花椒 8 块,算下来正好 200 块。”
“可我说的真的是同学爸爸要的价,我没赔本的。” 卫南亭解释道。
何凤娟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傻丫头,人家让你帮忙卖,肯定是要给你留赚头的,你怎么这么实诚?再这么老实,以后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看着卫南亭,她越看越喜欢,只觉得这孩子就是自己的福星,说不定是上了天堂的女儿在冥冥之中帮自己。
正收拾着,何凤娟瞥见了灶台上的钱和花椒,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这钱你拿走!你要是再这样,姨可就不认你了!”
卫南亭知道拗不过她,只好收下了钱和那两只卤鸭。
临走前,她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何姨,我还有个建议,可以把这些香料磨成粉再用。”
后世的卤料不都是这么做的吗?既省料,又能藏住配方,不怕被人偷师。
何凤娟想了想,觉得可行:“这主意好!婷婷,你可真是帮了姨大忙了!”
她拉着卫南亭的手,越看越满意,“要不你就做姨的干女儿吧!”
卫南亭不好意思地笑了:“何姨,我就是随口一说。不过磨成粉会不会影响卤味,还得试试才知道。”
“哎,我会去试的!” 何凤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连日来最开心的笑容。
就算味道差一点也没关系,她不去争那第一,不就安全了吗?
抵达晋宁县后,卫南亭没有再转车回家,而是直接赶往晋宁宾馆。
她提前打电话问过老师,镇上所有中学的考生都统一在晋宁县参加中考,并安排在此住宿。
一到宾馆大堂,她就找到了负责带队的人,蔡老师。
蔡老师是个瘦瘦的女老师,戴着一副细框眼镜,说话时嘴角总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十分亲切。
“卫南亭同学,房间已经分配好了。” 蔡老师拉过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斟酌,“不过这次女生总人数是单数,多出来一间单人房,你愿意一个人住吗?”
她有些担心地补充道,“单独住需要自己承担全额房费,我知道大家条件都一般,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们再想想办法……”
“我可以的,谢谢蔡老师。” 卫南亭立刻应下。
见她没有犹豫,蔡老师松了口气,带着她去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缴纳房费。
对卫南亭来说,单人房再好不过 ,既能安安静静复习,又不用费心和不认识的同学磨合。镇上中学的同学她大多不熟,若是两人同住,还要花时间熟悉彼此,万一性格不合,反而徒增麻烦。
主要是她现在不缺这点钱。
这是她第一次住宾馆。
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两张单人床靠墙摆放,床的对面放着一张写字台和两把凳子,最让她惊喜的是,竟然还有独立卫生间。
陈设简洁实用,正合她意。
反锁好房门,卫南亭第一时间进了空间。
忙活了一路,她早就饿了,准备做饭。又忽然想起之前听到的空间二楼传来的动静,便放下碗筷,顺着木楼梯往上走。
上次来时还锁着的二楼房门,此刻竟然虚掩着。她轻轻推开门,发现里面是空的,只有四面绿色竹墙和绿色的地板。
“看来以后可以当储藏室用。” 她心里盘算着,转身下楼烧了一壶热水,倒在碗里试了试温度。
温热不烫,便端着碗放回二楼,顺手关了门,想看看后续会不会有新变化。
明天就要中考了,卫南亭不敢松懈。
她在空间里烙了十几个韭菜饼,打算作为明天的午餐 ,这样中午就能省出时间回宾馆睡个午觉,养足精神应对下午的考试。
接着,她又用新收的甑子蒸了米饭,蒸饭时还特意在上面放了碗蒸鸡蛋。鸡蛋蒸得嫩嫩的,淋上一勺带肉的辣椒酱,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吃得她格外满足。
吃完饭,她搬出书本坐在写字台前复习。
上辈子的中考记忆早已模糊,但她清楚记得语文和英语的作文题目,提前写好的范文也背得滚瓜烂熟。虽说喝了仙露水后,她的记忆力好了不少,可临考前再过一遍,终究更安心。
“咚咚咚 ——”
就在她埋头复习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卫南亭从猫眼里看了看,是蔡老师,立刻开了门。
“给你准考证,收好了别弄丢。” 蔡老师把一张打印着信息的纸片递给她,又嘱咐道,“明天你和咱们班的宁阔一个考场,今天大家都去看过考场了,你没去,明天就跟着他一起走,别迟到了。”
“好的,谢谢蔡老师,我记住了。” 卫南亭接过准考证,小心翼翼地放在兜里。
“宁阔是咱们班的学习委员,看着性子冷清了点,但人很稳静。” 蔡老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补充道。
卫南亭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住你楼上的 305 房,这会儿出去吃饭了,等他回来你再找他对接下就行,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 蔡老师又叮嘱了一句。
“谢谢蔡老师。”
蔡老师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我住一楼 107 房。”
“好的,麻烦您了。”
关上门,卫南亭看了眼空间里的那块上海牌手表。
现在她终于能准确掌握时间了。
她拿出数学错题集开始温习,刚过半小时,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她从猫眼往外看。
外面立着的是一个身材修长,形容消瘦的少年。
她打开门,对方先开了口:“卫南亭同学,我是宁阔。”
“蔡老师说你刚才出去了。”卫南亭看她。
五官立体,皮肤过份白,他清冷的神态,削弱了那份动人的清隽,让他的气质偏向高山雪岭般。
“我来跟你说一声,明天早上 7:50 我们一起出发去考场,到时候我来叫你。”
宁阔语气平淡地告知。
“好,谢谢你。”
“不客气。”
没有多余的客气,宁阔离开,卫南亭轻轻地关上了门。
她转身去了空间二楼,摸了摸早上放进来的那碗温水,碗壁的温度和刚放进来时几乎没差。
“太好了,居然有恒温储存的功能!” 她惊喜不已,立刻把两只卤鸭、储存的稻谷麦子都搬了进来,又煮了一碗番茄鸡蛋汤、几个白水蛋放进去 ,明天早上热汤配饼,再吃个鸡蛋补充营养,正好。
她有些懊悔,早知道二楼有这功能,之前从舅妈家收来的那几张床就不该做柴火,要是摆进二楼,还能做搁物架。
另一边,宁阔回到 305 房,同屋的同学立刻凑了上来:“怎么样?你见到那个卫南亭了吗?她长得漂亮吗?”
“不清楚。” 宁阔语气依旧平静,没有半点起伏。
那同学却自顾自说道:“瞧你这样,像是在寺庙里待久的和尚,我猜肯定没有胡丽好看。”
宁阔没接话,走到书桌前坐下看书。
同学讨了个没趣,只好悻悻地开门去找别的同学聊天了。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宁阔望着书本。
他看到一对杏眼波光盈盈。
漂亮吗?
漂亮。
那是他看到过的,最漂亮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