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周今山似乎是被这橘子的酸涩惊地蹦起来。“好酸,好酸。”
周钦莱将一片橘子放入自己嘴里,歪过头去看着对面那个往嘴里拼命塞葡萄的人,“不酸啊,你也是一点酸都吃不得吗?”
周今山被这话问得一怔,眼珠子咕噜噜开始转,视线瞟到院门口逐渐靠近的身影,如令大赦般迅速起身,大喊,“师兄,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周钦莱转身看到这一幕,继续背对着两人吃橘子,后知后觉疑惑了一声,“也?”
橘子?葡萄?这种场景,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会是十一年前的事情吧?
十一年前她生过一场大病,十二岁前的记忆便断断续续的。
不过倒是因为那场大病,她因祸得福,身体越发强健,练功资质竟是超过了周今山。
她想起周今山终日在落墟山与她玩着藏藏躲躲到处睡觉的日子。
七年前那场几乎要了周今山命的伤就是因为她主动帮周今山报名宗门大比导致的,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可能往后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什么走火入魔。
她根本就不是会主动练功的人,怎么可能在后山走火入魔!
可是她又想,也许是因为被慕允泽一掌打到台下受到的羞辱刺激到了她。
————————————
阴森的地下祭坛,高台由累累白骨垒成。
一圈幽红色的伽罗魔花环绕高台盛放,吞吐着令人心智迷乱的花粉。
高台之上,银色面具遮住下半张脸的白发人张开双臂,狂热地注视着面前的水晶棺椁。
棺内躺着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面具之下无半分生命气息。
“恭迎使者归来!”银色面具白发人高举刚刚得到的三片神器碎片,碎片幽光与魔花共鸣,“待到集齐碎片,便能唤醒伽罗魔花使者!届时,那无能疯子的性命将由我们亲手终结!振兴魔族,指日可待!”
“振兴魔族!诛杀魔主!”台下的黑衣信徒们纷纷跪倒,声浪震天。
人群末尾,与众信徒同样装束的白堕静立不语,面具下的眼神带着戏谑。
他听着为首那人激昂的演说,心中暗笑道:“那个只知杀戮的疯子,即便复活,也不过是另一个灾厄。这群人,无非是想换个傀儡罢了。”
————————————
魔域,魔族大殿。
鲛绡纱幔轻垂,暖玉铺地,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暖香。魔主慵懒地斜靠在宝座上,他肤白胜雪,容貌昳丽,一双凤眼漫不经心地半阖着。
几名容貌姣好的侍女正跪伏在他脚边,小心翼翼地用捣碎的曼珠沙华花瓣,为他纤长白皙的指甲涂抹上鲜艳的红色。
就在此时,“阿嚏!”
魔主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吓得侍女们手一抖,周围跪倒一片。
他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指尖轻轻抵住鼻尖,声音带着一丝不悦的慵懒:“是谁……在背后诅咒本座?”
视线回转,他站起身来,魔王宝座背后一堵巨大的墙壁,焕发着梦幻泡影般的光芒。
那光芒背后,低低地怒吼声从遥远的深处传来。
魔主粗起眉头,拿起桌上的一根香蕉就丢了进去。
“吵死了,整日闹腾,再闹腾我进去抽你的筋,把你的皮,吃你的肉。”
不知是香蕉还是他的威慑起了效果。
里面安静了少许。
涂了一半的手指继续张开,魔主直接懒散地躺在宝座上,“快涂吧,一会还得找哥哥决斗呢?这次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哥哥呢。”
他闭目养神,心中却暗骂,魔界这什么传位破规则,打赢了的获得自由,打输了的当魔主。
————————————
“那花确实是伽罗魔花。”周今山与慕允泽对视,眼神严肃起来。
周钦莱没注意两人眼中闪过的震惊与错愕,“看来是跟魔族有关系了。”
周今山捂住了额头。
事情很严重了!
师父死前的房间出现了伽罗魔花。
如今这千山梦也跟伽罗魔花有关。
千山梦到底有什么阴谋,要碎片做什么?
————————————
离开蔚然谷,周钦莱对两人道:“我们还有一点事情要办,不如去衍州城修养一晚吧。”
一踏入客栈,店小二迎上来,“客官,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们要求的四间房还为你们留着。”
周今山眼睛一亮,很快踩上楼梯:“哇,真是良心哎,客栈居然还给我们留着房间!”
“拜拜了,师兄。”她推开自己的房门闪了进去,“咔哒”一声轻响,将外界隔绝。
慕允泽沉默地跟在后面,目光在她合拢的门板上停留了一瞬,也关上了对面的房门。
夕阳将万事屋门前的石阶染成暖金色,今越捧着华美的玉盒,声音里带着喜悦:“师姐,终于找到结魄花了,这万事屋居然花了两年时间,还要了那么多灵石,效率实在是低。”
盒中那株泛着幽蓝光泽的植物立在盆中,花苞已经长出,几乎可以看出薄如蝉翼的花瓣。
周钦莱视线瞟在那株植物上,“这东西本就极难寻找,能够有这么一株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目光落在远处街角被拉长的影子上。今越叹了口气:“虽然有了它,但是这东西需要今山师姐的□□或者灵魂予以辅助才能发挥作用,这么多年我们连今山师姐的一个指甲盖都没找到,没办法用结魄灯来找到今山师姐。”
暮风拂过,吹动周钦莱束发的缎带。
她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波澜,将东西接过去:“我先收着吧,以后有用的时候。”
这平静之下,是品不出来的五味杂陈。
她想起悬崖边断裂的栏杆,想起这些年与慕允泽踏遍的每一处深谷密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话她在心里说过千百遍。
若周今山还活着,定会回落墟山,她想不到有什么地方能够让她安稳得呆那么久;若已遭遇不测,荒山野岭也该留下痕迹。
可那个人就像被风吹散的雾,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个人可能明天就会回来,也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今越站在原地,看到那背影在渐浓的暮色里显得格外单薄,他摇了摇头,默默跟上。
暮色渐沉,长街两侧灯笼次第亮起,两人并肩朝着客栈方向走去。
突然今越脚步一顿,嘴里吐出三个字,“周···今···山?”
周钦莱歪头疑惑:“?”
今越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指,指着侧面高悬于大楼中央的木板。
周钦莱看到那高悬的榜文上,“周今山”三个字在最上方。
“这是什么?”她盯着那几个熟悉的字。
今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眉头也皱了起来:“不清楚,我去问问。”
他说着便快步走进高楼,不过片刻又疾步而出,脸色难看地耷拉着脑袋,手里攥着一卷打开的缉杀令。
“师姐……”他声音发干,“这是…天骄堂…追杀榜。”
“什么追杀榜?”周钦莱夺过卷轴,目光扫过上面的字句。
“落墟山逆徒周今山,弑师盗宝,罪无可赦。见者格杀勿论,赏十万灵石。”
“怎么回事啊,我记得我们从来没有发过这种追杀令啊。”今越声音有些焦急看向师姐。
“铮——”
长剑骤然出鞘,周钦莱眼底瞬间涌上血色,提剑转身便朝着天骄堂内杀去,
“师姐!等等!”今越慌忙收起卷轴追上去,一把拉住她持剑的手腕,声音急切,“万一是误会呢?先问清楚!”
可周钦莱根本听不进去,甩开他的手。
二人一闯入,便有侍从含笑迎上:"请问您需要……"
话音未落,周钦莱手中长剑已横在对方颈间,剑锋映着烛火微微颤动:"负责人在哪?"
"师姐冷静!冷静啊!"今越慌忙按住她执剑的手,又急急向吓呆的侍从作揖致歉。
可此刻的周钦莱宛若出鞘利剑,他根本拦不住那汹涌的怒意。
"在下九十七,是此间负责人。"
一道清越声音自屏风后传来。
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缓步走出,袖口银线绣着的编号泛着冷光,面对颈间的剑锋竟丝毫不乱。
"外面追杀榜归谁管?"
"正是在下。"
周钦莱剑尖逼近三分:"你们这天骄榜,可是随意什么人都能上榜?"
"自然不能。"九十七从容不迫地取出玉简,"需验明报榜人真身,核查罪证,缴纳保证金……"
"那落墟山周今山的追杀令,作何解释!"
"三月前落墟山使者亲临,手续齐全。"他手中突然出现一张印着令牌印鉴的白纸,"有留影为证。"
"你放屁!"周钦莱反手亮出掌门令牌,"我什么时候派人来过!"
剑锋擦过九十七的衣领划出一道裂口,今越倒抽冷气声中,始终从容的男子终于瞳孔骤缩,脸上第一次出现裂痕。
不过只是一瞬间,他便调整好了面部表情,将横亘在脖子上的剑微微挡开一点,走进,将那白纸展示在周钦莱面前,“请问,这印记是落墟山戒律堂的令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