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董卓这头对华雄大败局面是否知晓?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洛阳城中,董太师府内
“禀太师,华将军轻敌,大败于一名为关羽的小将!”
播报军情的人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发抖,但显然这不管用,感受到上方愈来愈压抑的氛围,他不由浑身大汗淋漓,自头皮到脚底一阵发麻。
向董太师传报这种信息显然是个苦差事,若不是他的上级不愿而强行派他过来,他定是对此敬而远之。
“关羽?”
董卓沉着声重复一句。
“轻敌?!”
他的声音猛的变得陡峭。
下一瞬,董卓豁然起身。
他怒目圆睁地环视了一圈,尔后脚用力一踹便将一旁的案几给踢翻!
可这好似还未发泄出他的怒火,董卓又自刀鞘中抽出锐利刀刃,狰狞着面色就朝着报信之人走去!
沉重笨拙的身体踩踏在地面,那发出的闷响却仿佛敲在小兵心里。
眼见董卓近在咫尺,那映寒刀刃还作势欲挥!小兵紧忙涕泗横流,狼狈求饶。
“……太师!太师饶命啊太师!末将家中尚有双亲要赡养,太……”
话音未落,那董卓便化作扑食恶虎,直接将刀一扬再是狠命一刺,小兵便口喷鲜血轰然倒地!
“哼!”
地上尸体瞪着对几近脱离眼眶的眼,嘴大张着,董卓却是看都没看一眼。
他将沾了血的刀随意一撇就扔至了地面,银质的刀跃进血泊中,很快就被染上了艳红。
“来人!”
“速叫李儒过来!”
“是!”
传信侍卫应答后匆匆离去,屋内又上来两个奴仆处理地上的狼藉。
董卓则喘着粗气,一步一步挪动到了上首再是坐下。
他实在太胖了,昔时他尚有几分英雄气概,不仅武艺高超,还于西北同羌人作战时屡建功劳。
但多年的权利欲望侵染了他的身心,他的豪气被野心洗礼,女色暴虐亦是化作了他这身堆积而起的肥肉。
董卓费力坐下,眼神中的滔天怒火还未散去。
这时,一阵脚步声自门外传来,李儒缓步入内。
“太师。”李儒躬身行礼,“不知太师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文优,华雄已死,皇甫嵩又宁可不得重用,被困于洛阳之中也不愿替本太师出征,眼见小皇帝他们来势汹汹,文优说我可该如何是好?”
他手下具有真本事的将领不过就那么些,如今却已是被小皇帝麾下之人斩杀了个大半!
尤其是那个吕布,自己那番看重于他,他却是背信弃义,反投身于敌营!
早知今日,当初丁原一死自己就该将吕布立即绞杀!
董卓想到这只觉怒气攻心,险些喘不上气来。
李儒垂眸沉思片刻:“陛下虽召得天下诸侯,可殊不知这帮人心思各异,太师可从此入手。”
董卓上半身略向前探去:“哦?文优细细说来。”
李儒道:“应召赶往南阳之人,要么是为了响应陛下号召混得个声名,要么便是抱有野心,想趁此时机于陛下面前崭露头角,以便日后扩张势力。”
董卓点头:“确是如此,若今日小皇帝不在南阳只怕是那帮人早已开始各谋私利,至那时无需本太师忧虑,他们这个所谓的联盟自是会分崩离析。”
如果发檄文的是旁人,即使这人是四世三公出身的袁绍袁本初,他也定然压不住这些野心勃勃的豺狼。
可难就难在如今那头有个小皇帝。
诸候纵使再心怀异端,只要他们为名声考虑,日后想建功立业,他们断然也不敢过于置身事外。
李儒闻言便道:“陛下在此处也无甚干系。他们虽表面义正言辞,但实则彼此关系并不牢靠,只要太师令他们心怀敬畏,这帮人自会瓦解。”
“那本太师又该如何令他们心生畏惧?”
“袁绍袁本初现下也在南阳,其叔父袁隗如今却是在洛阳当太傅,我等不若拿此人开刀。”
“袁隗?”董卓大惊,“这恐怕不妥吧?袁隗再如何说也是袁家人,袁氏根深蒂固,门生故吏遍布,若是将他杀害岂不是让本太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太师,你手握西凉骑兵同并州精锐,袁家虽势大,太师安有所惧?”
如今可不是依凭谁名声更广的时候,手中有兵才是最要紧的。
“确是如此。”董卓眉眼略微舒展。
“更何况太师杀了袁隗,正能借此告诫诸候同天下士人,四世三公的袁家太师尚敢杀之,尔等又有何不可杀也?”
你门庭再高安能高过袁氏?袁家都朝不保夕,尔等若是想与太师作对,可是要在心下好好掂量思索一番!
李儒好使毒计,董卓又信任于他,再加上董卓刚愎自用自命不凡,以致他现下倒真开始考虑记了这条提议。
良久过后,董卓终道:“好!那便杀!”
……
“祖父,这句天之所覆,地之所载,人之所覆,莫大乎忠是什么意思啊?”
院子中,一垂髫小儿捧着手中的书卷,正拉扯着一须发全白老人的衣袖孜孜不倦的问道。
老人,也就是袁隗朗笑一声,他的脸上满是经历风霜的慈祥,以及久居高位的傲然。
“此句意为天地之间,无论是何事都不能比忠更为重要的了。”
此话一出,袁隗反倒先面色变得复杂了起来。
是啊,莫大乎忠……
然他为保自身,为保袁氏,而对董卓废先帝另立新帝一事选择避让,对董卓逼逃陛下一事又视若无睹。
他袁隗,可还能被称上一声“忠”?
他愧对于袁氏列祖列宗……
“祖父,你怎么了?为何面色如此不好?”
看着孙儿担忧的目光,袁隗装作无事轻抚了下他的头顶。
“祖父我无事。”
罢了……
前事已过,之后种种无论如何都是他的命。
这时,自院内又走进一人,这人面容儒雅,气度不凡,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文人雅士的气度。
他叫袁基,为袁隗侄儿,袁逢嫡长子,袁绍与袁术二人兄长。
现下担任太仆一职,地位显赫,为如今袁氏中的领军人物之一,亦为未来袁家的预定宗主。
“叔父。”男人恭谨地叫了声袁隗。
“原是士纪,今日差事可已办好?”
见到这位家族得意子弟,袁隗终是摒弃郁郁,变得眉开眼笑起来。
“侄儿已全办好。只是绍弟、术弟自离去洛阳之后便久久未能传信于京。听闻陛下去了洛阳以南,再观京中近日动向,莫不是陛下欲集结兵马剿击董卓重归洛阳?如若真是如此,绍弟二人定会追随陛下。”
“我确是知晓近日各州异动,只怕是洛阳要有一场恶战。只是本初公路素来不和,若他俩现下真处于陛下所处之地,望他二人摒弃前嫌,一心为陛下排忧解难才是。”
他和袁家大部分族人留守在洛阳,面上像是投靠于董卓。
可若是袁绍袁术两个真效命于陛下麾下,为陛下行事,无论董卓同陛下这场争斗孰胜孰败,他袁家都尚是能有一线生机。
袁隗心思百转千回,为袁氏的未来考虑了种种路径。
他断定董卓即使再罔顾人伦,再专断独行,若他还想留些声名不至令天下士人唾弃,董卓就自是不会也不敢对袁家做些什么。
可袁隗却忘了,天潢贵胄的陛下他都敢杀之,袁氏他又有何不敢动的?
碰——
袁府的大门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由外向内袭来,其中还裹挟着兵刃碰撞声与震天咒骂声!
院内几个年纪较小的被吓得响起连绵哭嚎,袁隗同本还姿态从容的袁基面色却于一瞬间变得肃穆起来。
数百官兵手持利刃,恶着脸色,很快地就将院内这一片不小的空间给占据满了!
天色仅于顷刻之间便由晴朗无云变成笼罩了一片阴云。
狂风呼啸哀嚎着,如一道道巴掌扇在信誓旦旦的袁隗脸上,将他的眼都打得不由半眯而起。
尔后,这上百官兵又向左右靠去,使得中间腾出了条还算宽阔的两人宽小路。
未几,一蓄着胡须,笑着有些阴沉的中年男人从中踱步走来。
“……李儒?”
袁隗紧蹙起眉头,冷喝一声:“你因何派兵于我府上?!莫非要同我汝南袁氏作对!”
“哈哈哈哈……”
李儒夸张地大笑一声,面容上夹杂的分明是不屑。
“我今日前来实乃替太师惩戒于你,于太师面前,你汝南袁氏又有何惧?”
“董卓?!”
袁隗瞳孔颤动一下,他冷喝一声:“怎会如此!我袁氏何曾有得罪过董卓?若未有,今日之事待传于天下,你与董卓可能承受住源自天下士人的咒骂!”
李儒收回笑意,上下扫了这位位高权重的袁太傅一眼,终是道:“你族中子弟袁绍投身敌营,为了警戒天下人莫要多行不义之举,自是要由你袁家先受其殃!”
“敌营?不义之举?!”
袁隗怒目而视,被气得脸部肌肉不停颤动。
天下岂有这等倒打一耙之人!
可真是好生的厚脸皮!
不过旋即他又想到了什么,便勉强压下怒气缓声道:“太师怨恨于我袁氏我自是无言以对,只是稚子无辜,可能放过他们?”
李儒也随着缓了神色,但下一瞬:“来人,将这袁府之人给我屠戮个干净!一个也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