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鬼是谁？”陶泽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伸手引着露黛往客厅茶几旁走去，那里并排摆着两把铺了软垫的椅子，显然是提前备好的。

    两人刚坐下，还没来得及继续问，陶远就重重地叹了口气，指节分明的手在脸上狠狠搓了几把，连带着眼底的红血丝都格外显眼。

    “是陈立业。”陶远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沙哑得厉害，“当时他借着吃晚饭的理由，想要通过符卡给‘渊生’传递消息，被我派去的人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果决：“这人心思深沉，之前在实验室里一直伪装得滴水不漏，谁也没想到他会是内鬼，为了避免他被抓后耍花样，或是用其他手段传递消息，我思前想后，没敢声张，直接让人把他秘密押到了地下审讯室。”

    话音刚落，萧俞就补充道：“恰好我手下有个异能者擅长催眠，现在已经用异能暂时控制住了他，目前他还处于半昏迷状态，就算想搞鬼也没机会。”

    “实验室那边，也已经严加看管起来了吧？”陶泽向来知道陶远办事稳妥，可这事牵扯太大，容不得半点疏忽，此刻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陈立业在实验室待了这么久，跟其他研究员都有交集，万一他有后手，或是同党走漏了消息，咱们这步棋就白走了。”

    “放心，都安排妥当了。”陶远重重点头，语气笃定，“实验室已经暗中全面封锁，进出都要过三道异能检测和身份核验。”

    “那几个研究员，我都单独找去谈过话，把厉害关系跟他们说透了，也都下了封口令，现在每个人身边都配了专门的监管者，都是信得过的核心成员，一旦发现有人有异动，或是试图传递消息，直接当场处理，绝不留情。”

    闻言，陶泽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目光落在其余几人紧绷的脸色上，不理解为什么从自己回来开始，大家就眉头紧锁，完全没有抓到内鬼的轻松。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事情都处理得这么周全，没出什么纰漏，抓到内鬼对咱们来说也是件大好事，能少个隐患，你们怎么还脸色这么凝重？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本来确实是好事，可谁能想到，这研究员身上藏着这么大的祸根。”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

    “我们抓住他以后，用催眠术审问时才知道，他仗着自己是木系异能，借着在基地植物培养站工作的便利，竟然在基地定期发放的果蔬里，悄悄寄生了毒菌！”

    话音刚落，陶泽和露黛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陶泽脸瞬间阴沉下来，语气也凝重起来：“那研究员不是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吗？让他停止毒菌寄生，再想办法解除不就行了？”

    “不可以。”萧俞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平日里总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蒙上了一层冷霜，连语气都带着刺骨的寒意，“那个研究员只是让得到的毒菌寄生在自己的木系异能里，本身并不能控制毒菌的爆发。”

    他揉了揉太阳穴，感到头疼地说道：“据他交代，这毒菌来自‘渊生’的六大护法之一，名叫‘夹竹桃’。”

    “‘夹竹桃’？！”露黛猛地抬起头，失声惊呼，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陶泽愣了一下，他没参与过围杀“荆棘”的战斗，自然没听过柏渡在战场上试探“荆棘”时提到的这个名字。

    看着露黛惊惶的神色，他不由得皱紧眉头，追问道：“露黛，你认识这个‘夹竹桃’？是怎么认识的？她也去过你们部族？”

    “没有，是上次和‘荆棘’战斗的时候，我听小渡提起过一嘴。”露黛用力摇摇头，眉头蹙起，“这个‘夹竹桃’和‘荆棘’一样，都是‘渊生’的六大护法，而且他们的任务相同，都是寻找圣物……和小夏。”

    陶泽这才恍然大悟，还没松口气，眉头又瞬间拧紧：“可惜夏姐和柏渡现在正在进阶，不能被打扰，不然还能问问这个‘夹竹桃’的底细，也好早做准备。”

    “小泽、小黛，现在不是追究‘夹竹桃’身份的时候。”陶怀章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的脸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岁，眼下的青黑十分明显，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却依旧保持着沉稳：“当务之急，是怎么清除基地几十万人体内可能已经寄生的毒菌，这才是最要命的事。”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客厅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众人沉重的呼吸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实在不行，咱们先悄悄组织一支实验小队，专门研究怎么清楚这个毒菌的解毒剂，兴许能抓紧时间研究出来。”陶峥瘫坐在沙发上，眼下布满青黑，指节用力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带着难掩的疲惫与沙哑。

    这话刚落地，旁边的陶湛便立刻摇头，指尖在茶几上轻轻敲击，语气凝重得不容置疑：“峥儿，这办法行不通。”

    他抬眼看向陶峥，目光里满是顾虑：“现在这局面，‘渊生’的人无孔不入，咱们怎么保证招募来的人里没有他们的眼线？万一实验被泄露，他们直接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再者，就算真的侥幸研究出了解毒剂，大规模注射疫苗这件事本身就藏不住，突然召集基地全部人员进行注射，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民众一定会恐慌。”

    “而且‘渊生’一旦察觉到不对，就算仅是怀疑我们知道了他们的投毒计划，依照他们狠辣的行事风格，直接引爆毒菌也不是没有可能。”

    陶峥又何尝不知道这些风险，只是实在做不到坐以待毙：“可我们也不能因为各种风险就一点行动都不采取啊，这跟干等死有什么区别？”

    说完，他重重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酸涩发胀的眼睛，指腹蹭到眼角的红血丝，满心都是无力感。

    这几天，陶峥应该是整个家里最忙的人。

    陶湛在负责实验室的部分，陶远又有基地检查的工作，这些天的前线工作都交接到他来负责，他刚在前线熬了三个通宵，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一下，就因为这件事赶回家商议，此刻也是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两人的争执戛然而止，客厅里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后续的几个小时里，新想法不断被提出，又不断因为潜在的风险被驳斥。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眉头紧锁，却没人能想出什么好的对策。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露黛突然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思索，轻声开口问道：“你们有没有问过，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果蔬里种下毒菌的？”

    陶远愣了愣，似乎没想到露黛会问这个，仔细回忆了一下审讯的内容，才犹豫着说道：“应该是末世开始一个月后，他才接到‘渊生’的任务，开始散播毒菌，不过他的异能等级不高，木系异能也不算强，再加上果蔬培育本身就需要时间，所以毒菌散播的速度不算快。”

    “就算速度慢，这几个月下来，经过植物培养站发放的果蔬数量也相当可观了。”萧晴的脸色苍白，她和旁边的林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我和小萱都在植物培养站工作，刚才来之前，我们粗略统计了一下，保守估计，基地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已经感染了这种毒菌。”

    “更麻烦的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毒菌的感染性有多强。”林萱接过话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基地里人口密度这么大，如果毒菌突然爆发，剩下的人被感染的概率极大。”

    “要是没有有效的应对措施，恐怕……恐怕整个基地都会全军覆没。”

    露黛听完，默默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又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她抬起头，眼神坚定，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现在那个研究员还能制造这种毒菌吗？我想测试一下这毒菌的威力。”

    “你说什么？！”陶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着，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担忧，“露黛，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是不明不白的毒菌！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危及性命，你竟然说要测试？”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强硬：“就算你活了很久，是长辈，我也必须说，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赶紧收回刚才的话，我绝对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是啊是啊，小泽说得对！”陶家人也纷纷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地附和着，“再危急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露黛小姐，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万万不可冒险！”

    “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露黛看着众人焦急万分、极力劝阻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引起了误会，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连忙解释道：“你们都理解错了，我不是要自己测试。”

    她顿了顿，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让我哥哥来测试这种毒菌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