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有别的选择了。她现在就在魔法部,没有什么别的地方——
克洛娜咬紧牙关,走进升降梯里,她攥紧自己的衣角,掌心渗出的冷汗让她指尖冰凉,加快的脉搏敲击着耳鼓。
克洛娜感到头晕目眩。
她拼命吸入空气,但是呼吸得似乎有些过快了,紧接着,她就被一阵虚浮的恶心感击中。
法弗纳尔认识她,克洛娜想。
而她……
她现在不能知道他是谁,不能和他对视,不能留下什么痕迹。她最好装作自己被面试和实习压倒,已经疲惫到不想说话了。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法弗纳尔的话才能不露出马脚,凤凰社的任务一定要执行,她不能被法弗纳尔发现……
难道是因为上一次考试时,她在魔法部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所以法弗纳尔得到了名单?
就像她当初跟着哈利闯入魔法部的那次,魔法部的人一定是收到了消息……
而法弗纳尔想杀死她!她现在还能感受到法弗纳尔的目光刺向她,像是毒液一样,让她神经紧绷,出现了像是疼痛的幻觉。
克洛娜恐慌地屏住呼吸,避免在拥挤的升降梯里吐出来。
这时,升降梯的金属栅栏门关闭,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火把的光芒惨白的晃着克洛娜的眼睛,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直挺挺地坚持站多久。
法弗纳尔没有再和她说话。
那双苍老的,灰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铁门,就好像刚才的谈话从未存在过。
克洛娜低下头,看向地面。
她不着痕迹地挪到升降梯的最边缘,距离法弗纳尔最远的地方,接着转过身,和所有人面向同一个方向。
法弗纳尔被人群隔开了。
升降梯咣当咣当运作起来,魔法部的员工跟着左摇右晃,挤挤挨挨地站满所有角落。整个升降梯寂静得像个狭小的牢房,施了魔法的纸飞机悬浮在半空中,一时间,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升降梯运作的声音。
太慢了……
克洛娜心焦地想,魔法部的升降梯简直比走路还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难熬。
她的余光瞥向亚瑟·韦斯莱。
亚瑟正站在距离法弗纳尔不远的地方。
“第七层。魔法体育运动司。”
冰冷的女声响起,开始报出楼层,升降梯持续攀升着,每停下一次,栅栏门都打开一次,里面的人数逐渐减少。
过了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升降梯里就只剩下一名陌生女巫,亚瑟,法弗纳尔,以及克洛娜。
“有事去法律执行司,莱斯特兰奇?”
亚瑟忽然跟法弗纳尔闲聊起来。
克洛娜吓了一跳。
“去部长办公室。”法弗纳尔简短地说。
“有预约的那种?”
“没。”
“太好了,刚好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法弗纳尔看向亚瑟。
亚瑟无奈地笑了一下,举起那条受过伤的胳膊。
“因为这个——”他说,“法律执行司说,要圣芒戈的伤残诊断书,评估什么的——圣芒戈又说,必须有魔法部的工作证明,才能给我开诊断书——梅林在上,这些证明简直比我一年的工作还多——可是我去法律执行司开工作证明,办公室那边的人又说要古灵阁存取款交易记录,于是我只好去古灵阁……我的伤都好了,补助费的申请资料才刚拿到手里!哦对,还缺一项,这个——”
亚瑟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大堆羊皮纸,翻到其中一张,展示给法弗纳尔看。
他手里的东西拿的太多了,因此动作显得十分别扭又费力,戴在鼻梁上的眼镜下滑了一些,就像他在努力看清那一沓羊皮纸上的小字。
“斯梅绥克治疗师的诊断书,我得把这个给法律执行司——还要有签字才行,得是神秘事务司司长的签字——确认我确实是在神秘事务司受的伤。”
“第三层,魔法事故和灾害司。”
升降梯内冰冷的女声响起。
门开了,那名陌生女巫也走下了升降梯,金色栅栏门重新关闭,电梯继续上升。
“韦斯莱,”法弗纳尔说,“你没有申请赔偿,而且不是在工作期间受伤。”
“但是,”亚瑟说,“万事总有个但是,我差点就死在神秘事务司。如果不是解药研制得快,还有手术缝合的效果好——神秘事务司恐怕真得赔偿了——因为意外而死,太糟糕了,对吧,孩子们都还在霍格沃茨读书——”
“缝合?”法弗纳尔问。
亚瑟说:“就是圣芒戈的一种新的治疗法,专门应对魔法生物咬伤的——我在圣芒戈躺了一个月呢,学了很多新词。”
克洛娜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亚瑟只在圣芒戈躺了一周左右,圣诞节假期结束的时候,他就已经出来了,剩下的时间都待在家里,帮莫丽收拾陋居。因为他们很久没回去住了,需要收拾的东西肯定不少。
等一等,“术后缝合”难道不是麻瓜的治疗方法吗?
“你要先看看吗?”
亚瑟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法弗纳尔。
法弗纳尔瞥了一眼羊皮纸,而后他不紧不慢地抬头,将目光移向亚瑟,扫了一眼他的眼睛。
“那么,我问你,韦斯莱,”法弗纳尔说,“你那日在神秘事务司做什么?”
亚瑟的动作微微停滞。
克洛娜明白那种感觉,法弗纳尔的注视,就像——毒蛇一动不动地睁着没有眼睑的双眼,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彻骨寒冷。或许是让亚瑟顷刻间回想起了被咬时的剧痛,或许是法弗纳尔的目光太具有穿透性……亚瑟甚至几秒钟都没能说出来话。
升降梯的绞链继续叮叮当当响着,慢吞吞地升高。
亚瑟摸了摸鼻梁,说道:“唉——当初有个江湖骗子给了莫丽一个预言,说我四十岁左右会死于龙痘疮感染,莫丽担心坏了,我原本想和预言厅申请找到这个预言球的,结果加班加到太晚……”
法弗纳尔若有所思地看着亚瑟,像是发出了无声的冷笑。
“江湖骗子。”法弗纳尔说。
亚瑟点头道:“江湖骗子。”
“第二层,魔法法律执行司。”升降梯的女人声音响起。
“到了!”亚瑟说,“莱斯特兰奇司长,您如果没事的话——?”
电梯门打开。法律执行司的长廊出现在前方。
“仅此一次,你也别忘了当初是谁的人把你抬出神秘事务司,所以你才没有失血过多而死的。”法弗纳尔说。
他向前走了一步。西装上挂着的阿尔伯特链轻轻摇晃,末端的暗绿色宝石吸收着升降梯里所有的光线。
克洛娜的心脏收紧了。
快点走,务必再快一点!
亚瑟提着公文包,率先走出升降梯,他愉快地说道:“莱斯特兰奇先生,这边请,办公室里肯定有钢笔,哦不,抱歉,羽毛笔——”
法弗纳尔的脚步忽然停下了。
他侧了侧头。
“你选了个不错的名字,”法弗纳尔对克洛娜说,“一个惊人的把戏,跟你父亲一样。”
克洛娜僵在原地。
升降梯内火把的光芒嗡嗡作响,像是一群昆虫发出混乱的噪音。她的喉咙滞涩住,大脑无法运转,所有的思绪都在这一刻被绊住了。
而法弗纳尔走出了升降梯。
栅栏门关闭。
升降梯继续上升。
“第一层。”冷漠的女声在克洛娜耳边念道,“魔法部长办公室及后勤处。”
克洛娜走了出来。
魔法部长的办公室在长廊的尽头,旁边每一扇门都挂着不同办公室的标牌,地面铺着一张长长的红色地毯,盖住漆黑的地砖,长廊的墙边还摆放着好几排座位。
克洛娜步履不稳地向前走了几步,接着小跑起来。
她拿出准备好的,写有自己名字以及伪造学历证明的简历,投进了魔法部管理办公室大门旁边的信箱里。信箱是方形的,上方有个长条状,可以吞下一封信的空隙。
她没有时间继续想法弗纳尔·莱斯特兰奇刚刚说了什么,邓布利多的计划已经进行了一半了,她得完成自己的工作。
……她的父亲是谁?
升降梯里空无一人,克洛娜趁着栅栏门关闭之前,折返回去,跑进电梯里,一边跑,一边拿出刚刚德达洛·迪歌递给她的那枚写有“神秘事务司,缄默人”的银色徽章,别在自己的衣服上。
……为什么法弗纳尔会提起有关于她父亲的事情,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克洛娜喘息着,栅栏门关合,升降梯开始下降。
“第二层,魔法法律执行司。”
冷冷的女人声音响起,但对于克洛娜来说,却仿佛已经变成了嘈杂的背景音。
栅栏门一开一关,有些巫师走了进来,其中没有法弗纳尔。
升降梯继续向下运行。
……她的父亲以前在魔法部工作过吗?法弗纳尔知道些什么事情?
……他为什么要杀了自己?克洛娜和这个魔法部的老司长无冤无仇,不,何止是无冤无仇,在前十四年的人生中,她都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法弗纳尔见到她的时候却对她用了死咒!难道……这些……
都是和她的父亲有关吗?
那个抛下母亲和女儿,在她出生之前就消失不见的男人?
法弗纳尔之所以要致她于死地,都是因为她的父亲?
她会陷入时间回溯中,也是因为法弗纳尔真正想要杀死的是她的父亲吗?
……她甚至不认识父亲。
“第三层,魔法事故和灾害司。”
“第四层,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
人们进进出出,纸飞机在克洛娜头顶不停绕圈。空气仿佛在她的身边变成坚冰般的固体。
更多的魔法部职员走了进来。
克洛娜退到最里侧,后背贴在升降梯凉丝丝的金属内壁上,视线中全是魔法部职员的肩膀和脑袋。但她却好像站在了被遗忘的雪原,脚下是命运最初夺走她生命的地方,细细密密的时间之沙随着狂风,向她涌来,填满了她的口鼻,将她淹溺在喧嚣的孤独中。
她在时间中一次又一次地回退,甚至对真实的原因一无所知……
小天狼星让她继续尝试生存下去……邓布利多让她帮忙消灭伏地魔的魂器……莱姆斯让她记住克利切的倒戈……哈利让她救小天狼星的性命……金妮让她加入D.A.……姨妈让她快点去寄宿学校……母亲给了她一本书,让她安安静静地读,不要出声……
克洛娜想起自己手中捧着一本书,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如果一路倒退,回到时间的起点呢?
……如果她能回到时间的起点,她要问问她的那个父亲。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她来承担这样的代价?
“……”
“正厅。”
“……”
“第九层,神秘事务司。”
升降梯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克洛娜抽出魔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伸进外套口袋。
外套口袋由空间咒语改造过。
她不能挎一个施了无痕伸展咒的小包,大摇大摆走进魔法部——那样肯定会在进入魔法部的时候被安检巫师检测到,并且被指控违法使用无痕伸展咒。所以她用了最基础的空间伸展咒——街上被食死徒跟踪那次,克洛娜也用了同样的咒语。
很多巫师都会使用这种魔咒把过多的文件塞入公文包,尤其是法律执行司的职员,他们可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整箱卷宗。
现在,她的衣服口袋被放大了好几倍,里面放着邓布利多向哈利借的隐形衣。
隐形衣是为了确保她进入神秘事务司的时候,不会像上一次来这里的亚瑟一样被袭击。
而她这次的任务,比上一次亚瑟的任务还要极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