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云边城(二)
云边城的夜晚寒风阵阵，狂风吹打着沙砾，数不尽的沙砾随风飘散，打在屋宇上，窗棂上，噼啪作响。
云蕖住的屋子所用灵力不多，不似其他屋子那般牢固，狂风之中，房子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散架。
呼啸的风声伴随着屋子摇曳的声音很快把云蕖吵醒。
屋内昏黑一片，只有木头缝隙间溢出的灵力闪着淡淡的光，云蕖坐起来，摸索着端起放在床头的水一饮而尽。
“砰”地一声，门旁的一扇窗户被风吹到了地上，狂风卷着沙砾冲进屋子里来。
云蕖没防备，吸了满口的沙子，沙砾充斥在她的鼻腔，嘴里，让她忍不住咳嗽。
慌乱之间，她赶紧拈了一个口诀，指尖很快发出一道淡蓝色的光，光影变幻成一簇火焰，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窗户。
淡蓝色的光在与屋子靠近的那一刻，风声骤然停止。
云蕖松了一口气，她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很多，心里暗自感叹，谢清寒的功夫就是厉害。
她虽然不知道这道口诀是干什么用的，但谢清寒说这个能保护她，就准没错。
她把嘴里的沙砾吐了出来，刚准备躺下继续睡，火光忽然从她身边亮起。
她猛地坐起身，看了一圈，才发现火光是从刚刚她施法的地方发出来的，淡蓝色的光和淡金色的灵力相互交织，噼里啪啦地开始冒出火星，开始燃烧。
火焰在一眨眼的功夫舔舐了整个屋子。
云蕖呆在原地，火光在她的眼眸中不断放大，她的脑海里不可遏止地想到新婚之夜的那场火。
她像僵住一样动也动不了。
火光冲天，风雪楼其他人很快也发现了动静。
左使从芷微的身上下来，朝着火光燃起的地方看了一眼，瞳孔紧缩。
芷微浑身疼痛，她撑着自己被蹂躏得不想样子的身体，顺着左使的目光看过去。
“小蕖！”芷微瞬间跳起来，冲到门口要去救云蕖。
漫天的火光里，一个白色身影快如闪电，降落在那里。
左使眯了眯眼，一把抓住要跑出去的芷微。
云蕖有难，任何人也拦不住芷微，她召唤出长剑，冲着左使而来。
左使侧身，躲过她一剑，又捏住她剑身，皱眉，“急什么？”
他看向芷微半开的衣领，语气很是耐人寻味，“你就准备这样见你的好妹妹？”
大火迅速将屋子吞噬，云蕖躲在火光的中心，像个无助的可怜小孩。
系统从火光中冒出来，一见云蕖，就骂她，“你怎么回事儿？！火都这么大了不知道跑呀？”
云蕖看见系统，仿佛看见救星，她伸手去抓系统，结果手被烫红了一圈，系统几乎要被云蕖给蠢哭了。
云蕖吹吹烫红的手，迫不及待地问系统，“系统，既然我们都重活了一世，那谢清寒呢？上一世他也死了么？”
系统的白眼要翻上天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谢清寒，他非常无奈地回答：“死了，不过呢，你死了之后他又活了好几百年，娶了妻生了娃，而你一直等到他死，才又有了活一次的机会。”
“而且，”怕云蕖听不明白，系统又补了一句，“你就是为了完成这个任务而生的，只是完成任务，你可不能当真了啊。”
云蕖大手一挥，十分肯定，“我知道，我才不会爱上谢清寒，我只是完成任务而已，怎么会爱上他呢，绝对不会。”
云蕖说的时候，火光映出她的笑颜，但她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好了，”云蕖抛下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系统你救我出去吧！”
系统摇摇头，“有人救你。”
说完，系统消失在火光里。
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火光里。
云蕖望向那个身影，不由自主地站起来。
来的那人一袭白衣，眉目如玉，好像雨后独立的青竹，又好像皑皑雪山上最遥不可及的存在。
“谢……”云蕖差点儿要把谢清寒的名字说出来了，还好她的脑子还没全坏，“谢楼主。”
“嗯。”谢清寒听到她的话，声音很淡地回了句，仿佛毫不在意。
风越来越大，火光在风的助威下开始肆虐，火苗朝四面八方舔舐而去。
横梁毫无征兆地从云蕖身后倒下，云蕖情理之中要拈口诀，可没想到，口诀一出，火烧得更大了。
眼看着横梁就要砸向云蕖，谢清寒挥了挥手，横梁翻滚了一圈，砸到另一边。
而云蕖被谢清寒抱在怀里，一跃而起，跃升到屋顶。
谢清寒抓住云蕖的肩膀，嘱咐她，“抱紧了。”
云蕖听话地伸出双手抱住谢清寒。
有那么一瞬间，云蕖像是回到了曾经。
谢清寒抱着云蕖一直来到她住的地方，一路上，没了大火的温度，漠原中冰冷的风又让云蕖想起来了那可怕的寒冷。
她冷得浑身发抖，嘴唇发白，谢清寒挥挥手，在她身边幻化出一层淡金色的光罩，替她抵御这寒风。
风雨楼楼主的屋子有充足的灵力支撑，既稳固又舒适，不灭的炉火燃烧着，云蕖呆在里面，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谢清寒放下云蕖，转身擦了擦手。
云蕖立在原地，面对这陌生的环境，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毕竟不是之前的那个谢清寒，而是风雨楼的楼主，云蕖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和他相处。
“多谢楼主搭救。”云蕖向谢清寒行了个礼，准备走了，“云蕖就不叨扰了，先退下了。”
上下尊卑云蕖还是分得清楚。
谢清寒背对着她，看不清神色，他不说话，云蕖便当他是同意了，她转身朝门外走。
走到了门口，还要跨过那层台阶时，云蕖才发觉门口有一层淡蓝色的网，平时看不见，只要她一碰到，那张网就会浮现出来，挡住她去路。
云蕖只能再返回来，低头唤了一声，“楼主。”
手中的沙砾终于被清理干净了，谢清寒手心变幻出一本书，他翻了两页，确认无误后递给了云蕖。
这是一本记录低阶法术的一本书，里面记录了从御风到驱物等各项法术技巧，而且，这本书图文并茂，讲解得非常容易理解，便是三岁小孩来看了，也能学上一学。
但谢清寒把这本书给她是什么意思？
谢清寒坐到了屋子中间舒服的椅子上，一只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云蕖正要问，谢清寒便发话了，“翻到第一百七十三页。”
云蕖翻到了那页，目光不自觉地在上面逡巡。
这一页讲得是各类法术如何相互制约。
就拿最简单的来说，水克火，火克金，木克土，土克水。
世间万物无不在相生相克之中。
这一页也讲了一个例子，就是风咒术，这种术法可以很好地抵御狂风，但是它和木系法术接触之后则很容易起火。
云蕖仔细地看了看风咒术的施法细节，莫名地觉得熟悉。
看到最后，她恍然大悟，原来方才她用的就是这个术法。
“原来是这样。”云蕖忍不住喃喃自语。
谢清寒缓缓地睁开眼睛，一睁眼，他就看到云蕖的眉眼，那眉眼带着笑活灵灵地在他面前绽放，他只是看着，就觉得心里很快乐，像吃了这世上最甜最甜的糖。
不过，他一想到之前，云蕖躺在雪地里如同死灰的那张脸，他就难受，他就痛苦。
他见不得，真的见不得。
他想看见的是云蕖今日这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只是这样，他就很安心。
“这样是怎样？”谢清寒生怕云蕖学不会，故意要让她复述一遍。
云蕖一点儿没懂谢清寒的这点儿小心机，真的摇头晃脑地说了起来。
谢清寒听得连连点头。
可云蕖刚停下来，看他的时候，他就又冷着一张脸。
云蕖怯生生地问：“楼主，我说的不对么？”
谢清寒捏捏鼻根，不点头也不摇头，云蕖还以为她说错了呢。
“没错，”
云蕖舒了一口气，“但……”谢清寒又道。
云蕖瞬间又紧张了起来。
“但什么……”
谢清寒看着云蕖担心的样子，在心里忍不住笑，他绷着脸道：“你是风雨楼的杀手，风雨楼教养你十几年，你的功夫，可不怎么样啊？”
云蕖从前只是一个小妖，法术本就低微，后来失忆了，每天忙着让谢清寒爱上自己，更没时间练习法术。
再后来，她变成了风雨楼的云蕖，可这个云蕖，许是被姐姐芷微宠坏了，法力更是低微得可怜。
所以她的功夫就变成谢清寒说的“不怎么样了。”
为了不让谢清寒怪罪自己，云蕖能屈能伸，“扑通”一声跪下了，“楼主，请楼主放心，云蕖一定好好努力练习，保证让楼主满意。”
谢清寒看向下面跪着的小小身影，他费尽千辛万苦将云蕖救活，不止是想让她活下去，更想让她好好活下去。
他挥手，将云蕖扶起来，又点了点屋子的另一侧，一个铺了毛绒绒毯子的躺椅，还有一个桌子出现在角落。
云蕖指着他们，“这是给我的么？”
谢清寒咳了一声，“是，今晚左使不在，你保护我，顺便，”
谢清寒目光落在云蕖手里的书本上，“顺便把这本书上讲的都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