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夕

    “好了。”柚绮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忽闻屋外有哭闹声,探头见是一个衣衫不整的新娘子,婚服套在普通衣服外,鞋子都跑丢了一只,还在不要命地往外冲,却被几个妇人拦了下来。

    “阿茹,你要听话啊,姨都是为了你好,嫁过去吃穿不愁,不比现在好?”

    另一人也道:“你跑又能跑哪去?你都没出过这里,逃了也活不了。”

    阿茹哭得梨花带雨,吼了几句听不懂的话,一个劲儿摇头,最后还是被连拖带拽地拉了回去。

    柚绮总觉得她看起来很眼熟,左思右想认出是当初在山上给自己指路的姑娘,那时她挎着篮子无忧无虑地唱歌,笑嘻嘻地为她指出祠堂的方向。

    若今晚无转折,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有人唤她“阿茹”了。

    赵祭把窗关上,翻出家里备用的吃食,两人简单应付完,休息时听见几声敲响,随后在院子的窗边捡到一张纸条。

    “嗯……他们也就位了。”柚绮看了一遍,把字条递给他,“蒋书杏会在公用的水中下迷药,我们别动那些。”

    除此之外,纸条上还交代了邓罔引开刘峡,毕合带走许水淼等人的计划,今晚的事最好不要波及他们。

    “嗯,接下来就是等,一有动静就可以出手了。”赵祭顺手引燃纸张,扔进扫出来的灰堆。

    柚绮摸着一尘不染的窗框,若有所思:“那天拍我窗的……是你吗?”

    大半夜的,可把她吓得够呛。

    “不是,但我也听到了。”赵祭回忆道,“我那时正在外面跟李景鸿说事,发现有人就跟了过去,他一见我就跑,晚上看不清脸,但我推测是刘峡,他白天见过你,应是起了疑心。”

    “他?他想杀人灭口?”

    “说不清,也可能是想确认自己的猜想。”

    这人真是奇怪,若对永生门绝对忠诚,想替那些人弄死她,那在她恢复记忆前机会多了去了,但又犹豫不决,看不透在想什么。

    柚绮无奈摇头,借口累了回屋休息,但一直到夜幕降临也没合眼,往床上一躺便睁眼发呆到了晚上。

    她心里有点空,不仅是对计划成功率的担忧,更是不知此事过后该何去何从,要是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如果没死呢?

    再者,这次的事疑点重重,只有世界之外的存在和破坏世界运行轨迹能引来天道的的注视,随便拉两个人成亲是什么鬼,总要有代价才对。

    或者成亲只是个幌子,他们还有后手……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被人敲响,她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一转头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唯一的光源是天外天。

    “柚绮,他们在外面。”赵祭的声音。

    夜深人静,无唢呐吹奏,也无迎亲队伍,万籁俱寂,但那些人已经在外面了。

    柚绮冲刺般上前打开门,推开最外面的窗户一瞧,熟悉的血色符纹覆盖整个村落,蛇虫似的蜿蜒过每家每户,一个新郎装扮的人被扶着坐在正中央,旁边半掀起盖头的新娘子流着泪,手上紧紧地攥着写有自己名字的锦帛。

    她粗略数了数围观的人数,有减员,但不多,想来今夜之事重大,容易出问题的地方都避开了,蒋书杏的试探亦然。

    寻了一圈也没看到傩鬼,他们怕再失控,都锁了起来。

    地上的火盆跳跃着烈焰,旁人一再催促,阿茹只默默抽泣,既不反抗也不妥协。

    李景鸿等烦了,招来几个穿着黑斗篷的男人,两边各一人按住她,第三个人从她手中扣出锦缎,被狠咬了一口。

    众人哗然,柚绮看准时机,跳出窗户飞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锦布,迅速后退到安全距离。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所有人一跳,人群骚动,慌里慌张地来回找了几圈才看见几米外的不速之客,怔愣过后破口大骂。

    阿茹没认出她,但也顾不得是谁,只崩溃地挣扎着朝她哭喊:“带我走吧——求你了,带我走!!”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来。”成排的村民后走出一个人,松弛的皮肤嵌着两只珠子似的小眼睛,他闲庭信步地走到新娘子身边,让人把她带下去,“同样的错,我不会犯第二次,以及……”

    一道残影咻地射向他的面门,一旁的钱业手一挥,宽袖卷住箭矢,咔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赵祭走出阴影,手中的弩新上箭矢,再次对准了他的头。

    李景鸿脸色一阴,胡须动了动,吐出一句:“养不熟的狗。”

    他猛地大退一步,挥退摩拳擦掌的村民,一抬手,浅埋在地下的围栏拔地而起,截断整个村子,将此地划分为两个区域,隔绝了双方的视线。

    “没关系,狗不乖就要杀,在神明降下恩赐前,就由你们来表演一场困兽之斗吧。”

    故意拉长的调子扩散于漫漫长夜,身后轻而密的踩踏声一起,柚绮瞬间头皮发麻。

    皎皎月色下,无数四肢细长的怪物匍匐在地,眼白上翻的眼睛死盯着可口的猎物,缓缓靠近。

    赵祭侧身躲过最近的扑咬,箭矢连着穿过好几只实验品的太阳穴,串成了一长串,血污飞溅。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敌人,熟悉的招式,柚绮一边掏出钢刺一戳一个对穿,一边暗骂这个孙贼没别的手段,就逮着病人薅。

    血腥气息刺激了怪物的血性,它们嘶吼着接连扑上去,血盆大口唾液喷溅,腥臭作呕。

    即使没有天道的加持,经过了多年改造的实验品也比十二年前的战斗力强上许多。

    正集中精力应付眼前的困境,余光瞥见黑影闪过,柚绮双手对敌,无暇顾及,耳后疾风袭来,她猛挥开咬上钢刺的傩鬼,来不及回身,利器狠刺向后颈。

    糟!!

    突然,一股强烈的白光覆盖身周,坚不可摧的屏障挡住了偷袭,冲击力将那人弹飞,砸落土坡,扬起好一阵飞灰。

    光逐渐暗淡,兜帽之下,青面獠牙的面具后,无神的双眼微睁,风一吹,发间银环轻响,清脆悦耳。

    柚绮忙回头,尖牙擦过赵祭肩膀,划破衣料,带出烂肉残血,只一瞬,他便因迟钝的躲闪多出了好几道伤口,只有抓向他脑袋的爪子被无形的阻力弹开,无法一击毙命。

    他说银环在傀儡身上有用……竟是这么用的?!

    “赵祭!把魂收回去!!”之前对灵魂造成的损伤还没恢复,又强行撕开好不容易融合的灵魂,这是自毁式的下下策!

    他不答,只吃力地杀尽围上来的傩鬼,傀儡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替柚绮挡下一波又一波进攻。

    她心急如焚,可自己这边也打得难舍难分,根本空不出手帮忙。

    眼看又一个黑影从侧边扑向行动越来越慢的人,一把割麦子的弯刀突然打着旋飞砸而来,正砍中傩鬼的脖子,击飞了出去,狠砸在围栏上,没了声响。

    “我来得晚,就真当我死了?”邓罔不屑地笑着收回手,脚下窸窣,左肩上蠢蠢欲动的青蟒嘶嘶地游过后背,缠上右臂。

    本来还在看笑话的众人瞬间噤声,即使是久不出村的乡里人,也听过他的威名。

    李景鸿神色变了几番,侧头对钱业说了句什么,后者点点头,悄悄退离现场。

    邓罔一加入乱象,形势立马一边倒,几乎是以碾压的方式清出一大片安全地带,死尸成群。

    柚绮刚松口气,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点着急:“许水淼不见了,我引开来找的人,回去就不见了!”

    什么?!

    她清理掉最后一只傩鬼,擦掉眼角碍事的血沫,还没来得及问,滚下坡的人刚好狼狈地爬上来,也听到了这句话,他摇摇晃晃地撑起来,灰头土脸地冲树上的人吼道:“什么叫不见了?!啊?!说话!!”

    刘峡咬牙切齿地喘着气,不顾浑身散架一样的剧痛,像要吃人般瞪着丝毫没理自己的人。

    知道有外人来访,他怎会没有提防,但今晚的事太危险,自己故意放了水让他把人带走,谁知竟给弄丢了!

    “说话啊!!她人呢?!!”他愤怒地指着毕合大吼,双目猩红。

    柚绮本来以为许水淼的失踪是刘峡干的,但这反应显然不是,恰好战场清空,满场寂静,一时只闻他的歇斯底里。

    “当然是在我手里。”李景鸿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了点笑意,他一推绑得严严实实的人,退至将人带来的钱业身边。

    去追的不止刘峡一人,还有他派出去的另一波人,许水淼为了掩护儿子和阿氏,以身犯险,可惜这些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她。

    一个大汉接收到李景鸿的眼神,一把将被布塞住嘴的许水淼面朝下地按在地上,右脚用力踩在她背上,抽出锋利的匕首抵上她的脖子。

    “李景鸿!!!”刘峡瞳孔骤缩,想上前又怕刺激到对方,这么近的距离,手一抖便会没命。

    “行了,装得那么深情,你连她怀孕的时候都能为了没有软肋给她下毒,害得第一胎没保住,又伤了身子,这一胎要不是有外面的大夫帮忙,怕也熬不到出生吧?连阿氏你都在夜以继日地监视,都这样了,你还会心疼她的命?”李景鸿漫不经心地笑道,“神说她命不该绝,我偏要以此唤醒神祇,她死了,你就少了个软肋,不正合心意?”

    被死摁在地上的许水淼一颤,泪如雨下。

    刘峡噎住了,嘴张了张,没出声,却失了神。

    这个时候断线?!柚绮暗道指望不上,在心里唤醒0821:“帮我突破身体上限,我要救人。”

    【系统权限为强制夺取控制权五小时零两分三十六秒,减去借生灵透支的五个小时,剩余两分三十六秒,宿主是否确认?】

    ……啥?啥灵???

    她当初为了上山查线索,不仅买了个隐身的斗篷,还买了借用巅峰状态的药,她早忘了这回事,这下栽了。

    “……借!”死马当活马医!

    刚才傩鬼横行,风已经一阵紧过一阵,呼啸过耳,稍细些的树几乎折断,枯叶满天飞。

    天道要投下视线了。

    就在无人敢贸然打响第一枪时,柚绮突然脚下一踏,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窜了上去,钢刺插入男人肩膀,冲击力将他死钉在墙上,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连血都还没来得及涌出。

    她猛地一拔,刺尖一挑,绑着许水淼的绳子断裂,后者挣脱桎梏,扯出嘴里的布,不哭也不闹,只拼命跑向刘峡。

    啪!

    这一耳光差点把他脸打歪,刘峡刚伸出的手还没放下,愣愣地看着妻子。

    许水淼死命忍泪,五官几乎皱在了一起,满脸泪痕,她这么多年无时无刻不在劝自己忍耐,顺从,认命,即使是那么的身不由己,从嫁人到生子,再到困于深山。

    “你!”李景鸿气得两眼外凸,继而疯了般狂笑,指着她鼻子道,“……无所谓,无所谓,没有她也是一样的,都一样的,你们阻止不了我!”

    话音未落,狂风灌耳,各种碎屑卷在风中,刺得人睁不开眼,围栏另一边,比刚才更密集的傩鬼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几乎是刚才的好几倍。

    夜晚无云,月亮和星辰却都黯淡了,了无边际的黑天中,有什么正在悄然酝酿,偷窥此间所有。

    那些怪物目标明确,有一半都扑向柚绮,赵祭操纵傀儡帮她解决了一部分,但如此数量,即使是巅峰时期的状态,也仅仅只是堪堪平手。

    无法顾忌的地方,李景鸿示意一个男人动手,后者掂了掂手里的弯刀,狠砸向自顾不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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