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挂掉电话，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了几秒。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办公室的灯亮着，映出她清晰的轮廓。她把手机放回桌面，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

    程雪阳坐在对面，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眉头微微皱着。“国际刑警刚发来消息，瑞士那边开始行动了。”

    “冻结了多少？”

    “十三个账户，分布在日内瓦和苏黎世。总额接近两亿。”他抬头看她，“但还有三个主账户没动，他们在等最后确认。”

    沈知微点头。她早知道不会一次清空。任远舟经营多年，资金链条复杂，每一环都设了防火墙。要真正切断他的命脉，必须找到那条隐藏最深的路径。

    她闭上眼，呼吸放慢。心跳开始加快，一下一下，像钟摆敲在耳边。这是能力启动的信号。她没有抗拒，任由意识沉下去。

    画面浮现。

    不是现在，也不是昨天。是三年前的一次跨境结算会议。地点在浦东一家酒店会议室，空调开得很低。她记得那天自己穿了件深灰色西装裙，坐在长桌左侧。任远舟在主持，语气平稳，讲解一个离岸架构的设计逻辑。

    当时她没在意。

    现在，记忆里的细节被重新拉近。她看到任远舟的手指划过投影幕布，指着一个名为“海星三期”的基金结构。他说：“这类通道的优势在于，表面合规，实际控制权仍在发起人手中。”

    她记得这句话。

    但她也记得，就在他说完后，后排有个助理递上一份文件。任远舟接过，翻了两页，随手放在桌上。文件右上角有个编码：HS3-7X9。

    当时没人提问，会议继续。这个编号一闪而过。

    可现在，她看清了。

    那个助理离开时，把文件收回包里。包的侧袋露出一角标签，写着“卢森堡托管行”。

    沈知微睁开眼。

    “怎么了？”程雪阳问。

    “我知道另一个账户在哪。”她说，“‘海星三期’，编号HS3-7X9，关联卢森堡的一家信托公司。”

    程雪阳立刻翻开笔记本，快速输入关键词。几秒钟后，他眼神一紧。“找到了。这家信托名下有三笔资金流转记录，全部指向开曼群岛的SPV公司。最近一次转账是上周，金额一千八百万。”

    “转给谁？”

    “一家叫‘蓝湾航运’的壳公司。注册地在马绍尔群岛。”

    程雪阳抬头，“这条线一直没暴露，是因为它不走常规银行系统。他们用的是私人结算通道，伪装成船舶租赁付款。”

    沈知微站起身，“通知瑞士方面，追加冻结指令。同时把这条路径提交给国际刑警反洗钱组。”

    “你确定能成？这需要跨境司法协作，流程很慢。”

    “但他们已经有足够证据链。”她说，“林婉提供的账户信息、护士站录音、声纹鉴定报告，再加上这次的资金流向——这不是孤证。”

    程雪阳看着她，片刻后点头。“我马上联系。”

    他拿出手机拨号，一边快速整理资料。沈知微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街道上来往的车流。灯光连成一片，像流动的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半小时后，程雪阳接到了回复。他挂掉电话，转头看她，“卢森堡方面同意配合。账户将在四十八小时内冻结。”

    “只有四十八小时？”

    “对方要求我们提供最终证据摘要。否则他们会以‘缺乏持续违法依据’为由解除限制。”

    沈知微坐回位置。“那就给他们摘要。”

    她打开电脑，调出所有相关文件。从三年前的基金报表异常，到李仲文事件中的合同漏洞模式，再到顾南舟提供的医疗记录篡改记录。她一条条梳理，标注时间节点与关联人物。

    程雪阳在一旁协助，将材料按法律效力排序。两人一直工作到凌晨一点。

    期间，周默发来一条消息：“陈默签了新协议。李仲文那边撤资了。”

    沈知微回了个“好”字，没再多说。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第二天上午九点，国际刑警正式通报：任远舟名下共计十七个海外账户已被全面冻结，涉及资产总额达三点二亿人民币。其中包括此前未被发现的“蓝湾航运”关联账户。

    消息传回国内，财经媒体迅速跟进报道。标题统一指向同一个名字：远舟资本实际控制人涉嫌长期跨境洗钱，多国联合执法介入。

    沈知微正在开会。

    会议室里坐着几位潜在合作方代表。她刚讲完项目规划，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是程雪阳发来的截图：账户冻结确认函。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会议结束后，她走出大楼，阳光照在脸上。助理迎上来，递上一杯温水。她接过，喝了一口，继续往前走。

    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是未知号码。

    她接起来，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知微。”

    是任远舟。

    他的声音不像以前那样平稳。有点哑，像是很久没睡好。

    “你想干什么？”她问。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没回答，反而问，“我已经失去那么多……你还想毁掉什么？”

    “是你先毁了我的一切。”她说，“三年前，你和陆明川联手做局，让我背黑锅。我妈那时候已经在住院，你还让人散布谣言，说我是罪犯的女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不是一个人……有人在背后推动。我只是执行者。”

    “谁？”

    “我不能说。但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他们也开始清理我了。”他的声音压低，“林婉转移的钱，不止你查到的那些。还有一笔，在冰岛。”

    沈知微握紧手机。

    “账号是多少？”

    “我不能直接给你。但我可以告诉你——那笔钱，是以你母亲的名字注册的离岸信托。”

    她的心跳猛地加快。

    母亲的名字？

    怎么可能？

    “你说谎。”

    “你可以去查HSBC的私人银行部，档案编号LWJ-2018-FN。密码是你妈去世那天的日期。”

    电话突然断了。

    沈知微站在原地，手僵在耳边。

    风吹过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没有抬手去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转。

    母亲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任远舟的资产网络里？

    她转身快步走回办公楼。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她按下通话键。

    “程雪阳，帮我查一件事。”

    “你说。”

    “汇丰银行私人银行部，一个叫LWJ-2018-FN的档案。我要知道它的真实持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