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沈知微站在车边，雨水顺着发尾滑落。她没有立刻上车，而是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一条新闻推送刚跳出标题：《EON集团紧急召开全球发布会，指控沈氏光伏组件含铅量严重超标》。

    发布时间是五分钟前。

    她点开链接，视频已经开始直播。画面中，EON集团代表站在讲台后，身后大屏显示着检测报告的截图，红色箭头指向几个数据点。他的语气严肃，说这批产品已流入欧洲市场，可能造成不可逆的环境污染。

    沈知微关掉手机，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车内安静了几秒，她把钥匙插进启动口，却没有立刻发动。

    心跳开始加快。

    记忆回响启动。

    画面出现在三天前的实验室。她穿着白大褂，站在检测仪前，程雪阳在旁边记录数据。技术人员递来一份初检报告，她接过时注意到页脚有一串编码。那不是标准格式里的内容。

    她当时问：“这个编号是什么？”

    技术员说：“第三方复核标记，用于追踪样本来源。”

    她多看了一眼。那份样本编号与EON提交的“问题批次”完全不符。

    记忆结束。

    她睁开眼，手指按住胸口左侧。衣服下面是怀表，贴着皮肤的位置有些发烫。

    她发动车子，调转方向驶向市中心。

    四十分钟后，她站在联合国大楼附近的一处临时指挥室里。墙上挂着三块屏幕，分别显示EON发布会的直播、国际环保组织的实时评论区、以及卫星定位图。周默坐在电脑前，正在调试投影设备。

    “准备好了吗？”她问。

    周默点头，“信号已经接通，只要您确认，就能把真实检测报告投到外墙。”

    她说：“放第一份。”

    大屏切换画面。是一份完整的国际权威机构出具的检测报告，封面盖有钢印，编号清晰。检测日期比EON公布的时间早四十八小时。结论栏写着：未检出有害重金属残留，符合欧盟RoHS标准。

    “再放第二份。”她说。

    屏幕上出现另一份文件。是EON内部邮件截图。发件人是其质量总监，收件人为某公关公司负责人。内容提到“制造舆论压力窗口期”，并附上伪造检测数据的操作指南。

    “这些够了吗？”周默抬头问。

    “还不够。”她走到投影控制台前，输入一串密码。第三份文件弹出——这是她母亲生前参与起草的行业标准草案扫描件，页边有手写批注。其中一条明确指出：“任何以环保为名行打压之实的行为，皆背离技术初心。”

    她按下确认键。

    十分钟后，联合国大楼北面外墙亮起巨大影像。第一帧是真实检测报告全文，字体放大至整面墙可见。路过的行人停下脚步，有人拿出手机拍摄，有人直接转发到社交平台。

    五分钟后，第二帧切换。EON的伪造邮件被逐条列出，配合时间线滚动播放。最后定格在一句话上：“我们不需要真相，只需要让人相信我们说的话。”

    现场开始聚集人群。

    沈知微站在街角的暗处，看着对面写字楼顶层。那里是EON临时办事处，此刻窗帘紧闭，但灯光频繁闪烁，像是有人在快速走动。

    她拿出录音笔，按下播放。

    里面传出一段对话，是两天前她在机场偶然录下的。EON代表和一名男子在登机前低声交谈。那人说：“只要发布会开完，舆论起来，她的项目就得停摆。”

    EON代表回应：“数据可以改，标准也可以改，只要我们掌握发布权。”

    她关掉录音笔，塞回口袋。

    此时，发布会仍在继续。主持人正强调“企业社会责任”，声称EON是为了公众利益才站出来揭露问题。

    她冷笑一声。

    周默跑过来，“网上炸了！环保组织要求立即成立独立调查组，欧盟议会也发了声明，要彻查指控来源！”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墙上的投影。

    又过了几分钟，第三帧画面亮起。是她母亲的手稿影像，那句批注被单独提取，用黑体字打出：

    “技术不该成为攻击他人的武器。”

    风从街口吹过，卷起地上的湿报纸。有人开始鼓掌，接着是更多人。镜头对准了墙面，直播画面被不断转发。

    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接通。

    对方声音很稳，“沈知微，你现在做的事，会毁掉整个行业的信任体系。”

    她说：“那你应该早点想到这一点。”

    “你以为你赢了？这只是开始。”

    “我知道。”她看着墙上最后一帧画面缓缓淡出，“但我现在掌握的是事实。而你们，只有谎言。”

    电话挂断。

    她把手机放回包里，转身走向地铁入口。

    地下通道里很安静，只有脚步声回荡。走到一半，她停下，从包里取出怀表。打开表盖，内侧刻字依旧清晰。

    她合上盖子，握紧。

    第二天清晨，国际能源署官网更新公告：经核查，沈氏新能源提交的光伏组件检测数据真实有效，EON集团所提指控缺乏依据，相关言论已被标记为虚假信息。

    同日，欧洲多家分销商宣布恢复订单。

    消息传开时，她正坐在办公室整理文件。桌上放着一杯凉透的茶，茶底沉淀着几片叶子。

    许清和发来消息：“热搜第一了，词条是#谁在操纵环保标准#。”

    她没回复，只是把最后一份材料放进档案盒，贴上标签。

    盒子正面写着：光伏项目证据链存档。

    下午三点，她接到一个视频会议邀请。是某国际可持续发展论坛的主办方。他们希望她出席下一届大会，并发表主题演讲。

    她点了接受。

    晚上七点，城市亮起灯火。她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便利店。店员正在调整门口的广告牌。原本印着EON标志的海报已经被撕下，换成了新的宣传图。

    上面是一个太阳能板的剪影，下方写着：“清洁，从真实开始。”

    她驻足看了一会儿，推门进去买了一瓶水。

    结账时，店员问：“您是不是那天在联合国墙上看投影的人？”

    她摇头，“我只是路过。”

    走出店门，她拧开水瓶喝了一口。夜风吹得衣角轻扬。

    手机再次震动。

    是程雪阳发来的消息：“任远舟今天去了EON总部，待了两个小时。离开时脸色很差。”

    她看完，把手机放回口袋。

    前方路口亮起绿灯。

    她迈步向前走。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街对面，车窗降下一半。驾驶座上的人戴着帽子，看不清脸。副驾放着一份文件，封面上有熟悉的标志——正是EON此前公布的“超标检测报告”。

    那人抬起手，似乎想招停她。

    她没有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