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那条“谢”字还没消失，沈知微已经打开了邮箱。她点开周默发来的附件，一份加密文件正在加载。进度条走到一半时，程雪阳推门进来。
他把笔记本放在桌上，外衣没脱，声音直接：“林婉的账户动了。”
沈知微抬头。
“不是银行账户。”程雪阳坐下，“是虚拟货币钱包。她在用混币器转移资产，路径很隐蔽，但最后一次操作留下了IP痕迹。”
他打开电脑，调出一段聊天记录截图。
屏幕上显示一行文字：【必须赶在冻结前完成第七次混币。】
时间戳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四十三分。
“这是从她助理的备份设备里恢复出来的。”程雪阳说，“对话发生在暗网交易平台，对方代号‘矿工七号’。他们用了三层跳转服务器，但我顺着DNS日志反向追踪，锁定了新加坡的一个中继节点。”
沈知微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
心跳开始加快。
她闭上眼。
画面浮现。
一间办公室，傍晚。窗帘拉了一半，窗外是城市高处的灯火。林婉坐在桌前，面前两台显示器并排亮着。左边是交易界面，右边是一串不断刷新的代码流。她手指敲击键盘，速度极快。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2024年3月18日 19:27。
她点开一个加密窗口，输入指令。
回车。
新消息弹出：【第七次混币任务已启动，预计耗时四小时十七分钟。】
林婉没有反应。她只是把唇膏拧开，在旁边的镜面上写下一串数字：**BTC-7H-9621**。
然后她合上唇膏，起身离开座位，去倒了一杯水。
画面到这里中断。
沈知微睁开眼。
“她有B计划。”她说。
程雪阳点头：“不止是跑路资金。她把这些资产打散成七批，通过不同交易所转入冷钱包。每一步都设置了时间延迟和触发条件。如果她本人超过七十二小时未登录系统，最后一笔就会自动转到海外信托。”
“她不信任任远舟。”
“当然不。”程雪阳打开另一个文件夹，“我查了她近三年的资金流向。她每个月都会从私人账户划出一笔等值比特币，存入一个匿名钱包。累计金额超过两千三百万人民币。”
“她早就准备好了。”
“对。”程雪阳放大屏幕，“而且她不是一个人操作。有个技术团队在配合她。这些人用假身份注册平台，但支付报酬时用的是同一家瑞士结算公司的通道。这家公司表面上做跨境汇款，实际是专门为高净值客户处理加密资产的壳公司。”
沈知微站起身，走到他身后看屏幕。
“你能还原她的完整路径吗？”
“能。”程雪阳调出一张拓扑图，“我已经抓到了六个节点。第七个是最难的，因为她用了零知识证明协议，数据完全加密。但我知道她最后一次登录是从家里发出的信号。”
“那就从那里入手。”
“我已经让许清和的人去查她家附近的基站记录。”他说，“只要能找到她设备连接的时间段，就能锁定具体操作时刻。”
沈知微沉默了几秒。
“还有一件事。”程雪阳翻页，“她在混币过程中，故意留下了一个漏洞。”
“什么漏洞？”
“一笔测试转账。”他指着其中一条记录，“金额很小，只有0.0001个比特币，约等于三百块。但这笔钱没有经过混币器，直接从她的钱包转到了一个公开地址。”
“这不像她的风格。”
“所以我认为是故意的。”他说，“她在留线索。这个地址的所有者是个大学教授，研究区块链安全的。三年前，林婉曾在哥大听过他的课。”
“她在求救？”
“或者在找接应。”程雪阳说，“那个教授最近申请了离境签证，目的地是冰岛。”
沈知微坐回椅子。
“联系他。”
“我已经发了邮件。”程雪阳说，“用的是匿名转发器。他还没回复。”
“他会回的。”她说，“只要他知道林婉出事了。”
两人没再说话。
房间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
半小时后，程雪阳的电脑弹出新消息。
“教授回了。”他念出来，“他说那个地址是他设置的教学实验账户，用来演示小额交易追踪。他还说，如果有人能发现这笔钱没进混币池，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关键路径。”
沈知微站起来，走到窗边。
楼下街道安静。一辆快递车缓缓驶过，停下卸货。穿黄衣服的骑手搬着箱子走进写字楼。
她拿出怀表。
这一次，她没有闭眼。
心跳稳定。
但她知道，有些事已经在变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程雪阳收到第二封邮件。
附件是一份PDF文件，标题为《BTC-7H路径还原草案》。
打开后，里面是七张图表，每一张对应一次混币过程。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真正的终点不在钱包，而在签名。**
程雪阳立刻打电话过去。
对方只说了三个字：“信她。”
通话结束。
他把内容同步给沈知微。
“签名指的是什么？”她问。
“区块链交易里的数字签名。”程雪阳解释，“每一笔转账都需要私钥签名才能生效。如果她保留了原始签名文件，就等于握着所有资金的控制权。”
“也就是说，哪怕钱被洗得再干净，她也能追回来？”
“理论上可以。”他说，“但前提是没人发现她留了备份。”
“任远舟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管钱，不知道她防着他。”程雪阳合上电脑，“现在的问题是，这份草案能不能作为证据使用。”
“不能直接用。”她说，“但它能帮我们找到她的本地存储设备。”
“你怀疑她在家里藏了硬盘？”
“她不会把所有东西都放云端。”沈知微说，“尤其是这种级别的数据。一定有物理载体。”
“可我们进不了她家。”
“不需要进去。”她说，“只要她还在操作，设备就会联网。你之前不是说抓到了IP？”
“对，但那个节点已经被注销了。”
“那就等她重新上线。”她说，“她一定会再动一次。”
程雪阳看着她。
“你相信她会出手？”
“她留线索，不是为了自保。”沈知微说，“是为了反击。”
两人达成共识。
当天下午，沈知微让周默安排人盯住林婉常去的几个地点：健身房、咖啡馆、女儿的国际学校门口。
第三天早上七点，监控拍到林婉独自驾车离开小区。
她没去公司，也没送孩子上学。
而是绕城开了四十分钟，最后停在郊区一家私人诊所门前。
二十分钟后，她走出来，手里多了一个银色保温箱。
车上贴着冷链运输标签。
程雪阳看到画面时，立刻调取附近商户的Wi-Fi日志。
“她在车上连过一次热点。”他说，“持续时间三十七秒。信号强度足够上传数据。”
“传去了哪里？”
“不知道。”他快速敲击键盘，“但我在日志里发现了一个异常域名。它伪装成天气服务接口，实际指向一个动态DNS。”
“能追踪吗？”
“可以。”他打开定位系统，“服务器位于德国法兰克福，但入口IP属于新加坡某数据中心。典型的跳板配置。”
“她用了双重掩护。”
“对。”程雪阳冷笑，“但她忘了，每次连接都会留下指纹。我已经抓到了她的设备ID。”
沈知微看着屏幕上的编号。
“这是她笔记本的MAC地址。”
“没错。”他说，“而且系统显示，这台设备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至少连接过五个不同的网络节点。每一次都有时间戳和地理位置。”
“够了。”她说，“这些足以申请法院的技术调查令。”
“还不够。”程雪阳摇头，“法官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比如，她正在转移违法所得。”
“那就让她再动一次。”
“你是想逼她出手？”
“不是逼。”沈知微说，“是给她机会。”
程雪阳明白她的意思。
当天晚上，他们通过匿名渠道放出风声，说监管部门即将冻结所有与任远舟关联的虚拟货币账户。
消息一出，市场立刻波动。
第四天清晨六点二十三分，程雪阳的监控系统报警。
林婉的设备再次上线。
连接时间：四分十二秒。
传输内容：一组加密文件。
目标地址：一个新生成的钱包。
程雪阳立刻抓包分析。
“是签名密钥。”他声音紧绷，“她把第七次混币的原始签名上传了。而且……她设置了自动广播机制。一旦文件被验证，就会触发全网公示。”
“她要公开？”
“对。”他盯着屏幕，“这不是逃跑。这是清算。”
沈知微拿起电话。
“通知程雪阳的司法联络人。”她说，“我们需要在十分钟内拿到紧急冻结令。”
“来不及。”他摇头，“系统一旦广播，三秒钟内就会被矿工打包进区块。到时候谁也拦不住。”
“那就让她发。”
“你说什么？”
“让她发。”沈知微看着窗外，“但我们要在广播前，把路径证据提交给证监会。”
程雪阳愣住。
“你不怕她把我们也卷进去？”
“她不会。”沈知微说，“她留线索给教授，是因为知道有人会懂。她选在这个时间点行动，是想借我们的手完成最后一步。”
“你是说……她在配合我们？”
“不。”她摇头，“她是在自救。”
两人不再争论。
八分钟后，程雪阳按下备份键。
所有数据打包完毕。
他看向沈知微。
“要现在提交吗？”
她点头。
“交。”
文件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
下一秒，电脑弹出新消息。
来自一个未知账号。
只有两个字：
**谢谢**。
程雪阳正要回复，屏幕突然闪烁。
新的交易记录刷了出来。
钱包地址：BTC-7H-9621
状态：已广播
内容：第七次混币原始签名及资金流向图谱
全网可见。
沈知微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阳光照在玻璃上，映出她模糊的影子。
她把手伸进口袋，摸到那块怀表。
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