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DR离开工厂，不再被杀气针对的达米安才喘着气，从地上站起来。
他检查了地上那些本该晕厥的混混，发现他们早被谁干脆利落地解决了……用的是淬剧毒的细针，一击毙命。
“……Damn it.”
他用拳头全力砸了一下墙壁，脑子里不断回放方才的那幕。
“Damn it！”
这瞬间，他突然感到了另一种毛骨悚然感，没来得及收入鞘中的短剑顺应直觉，朝后方划出一道弯弧的剑光。
“——谁？！”
“别那么紧张嘛，小达米安。”无声无息靠近的切斯特捏住他的手腕，轻松卸掉了他手上的力度，推着他的手将短剑插入鞘中，“我只是想来问问你——还想杀死他吗？”
达米安手指下意识收紧，然后又缓缓松开了剑柄。他语气探究：“我还以为你们之间的关系其实不错。”
“或许吧。”切斯特的回答模棱两可，“但这和我想杀了他有什么冲突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在刺客联盟里看多了这样的戏码。”
达米安若有所思：“所以你是因爱生恨。”
切斯特条件反射干呕了一下，满脸都写着痛苦：“别这么恶心我……算我求你。”
就是想恶心她的达米安抬抬下巴：“我不需要被别人施舍才能获得的胜利，我会亲手打败他。”
“行吧。”切斯特接受了他的说法，“那我就换一个问题。我想和他打一架，在分出胜负之前，你愿意继续代替我保护AA吗？”
“如果你真的能战胜他。”
“我不敢保证，但会尽我所能。”
……
艾缪合上书本最后一页的时候，自称出去帮她买书的切斯特还没回来。她从座位旁边拿了自己的导盲杖……洛芮希丝出品，阿卡姆骑士赠送，也不知道DR是怎么从外边带进来的。
她点着导盲杖准备自己去书柜找找下一本书，还没起身到一半就被悄无声息溜进来的达米安重新按回了沙发上。
他的语气不太好：“要拿什么？”
【RABBIT：他表情看起来怎么这么差？】
【LORISIS：你们两个又干什么了？ @切斯特 @DR】
【切斯特：我什么都没做？】
【切斯特：@DR 你做什么了？】
【DR：我没兴趣一天到晚和小孩玩游戏】
【RABBIT：……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们应该知道这里的@是没用的吧】
【LORISIS：我们不是主要看个气氛？】
【切斯特：原来没用吗？！】
【切斯特：那为什么我每次被你们@的时候心里都会有点感觉？】
【LORISIS：。】
【RABBIT：。】
【RABBIT：明明是你直觉的功劳不要算到屏幕上去，我要是你的直觉，现在都得被气得跳起来打你一巴掌】
【切斯特：……你好像格外暴躁】
【RABBIT：因为我没有8小时睡眠：）】
【WL：可怜，需要我帮忙转移一下他们对你的注意力吗？】
【RABBIT：……】
【RABBIT：请容许我十分感动地拒绝您】
艾缪瞄了屏幕几眼就收回视线，她让达米安随便在书柜上拿一本，轻轻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要聊聊天吗？”
“你很喜欢和别人聊天？”达米安嫌弃地随手拿了本，看都没看封面和标题就控制力道落点准确地扔进她手里，无视她的邀请选择靠在墙壁上凹造型，“如果你觉得无聊，也不是不可以。”
【切斯特：……唉，男孩】
【DR：呵】
【RABBIT：众所周知，也不是不可以=非常可以】
【RABBIT：但有没有人能管管他拿的书】
【LORISIS：拿的什么……哦，刺客联盟审讯指导手册……？】
【LORISIS：。】
【RABBIT：。】
【切斯特：。】
【WL：如果亲爱的感兴趣，并且缺少练习对象，我十分乐意效劳^^】
【DR：。】
【RABBIT：我们就不能群起而攻之先把这个变态解决掉吗？】
【DR：可以】
【LORISIS：可以】
【切斯特：我嫌恶心】
【白：可以】
【白：我在找这个宇宙扇区的绿灯了】
【RABBIT：……你等一下？】
【RABBIT：不，不对，您等一下？？？】
艾缪看了看手上书本的封面……认真思考了一下为什么有人会把这种书摆在书柜上，然后欣然翻开仔细看了起来。
正在等待她说些什么，但死活等不到她开口的达米安脸都不由得皱在了一起，好半晌才别扭地挤出一个问题来：“你觉得布鲁斯·韦恩是个什么样的人？”
问完又突然沉默于自己是不是脑子抽了才会主动找话题聊天？
艾缪正在对着指导手册做研究，研究着研究着就不由自主在脑子里右键选择世界观点击刷新，下意识回答：“……是个总是拐弯抹角地表达自己想法，但很温柔的人。”
在十三年前屏幕最初出现的那会，艾缪还是个小孩子，虽然可能要比普通小孩子特殊一些，但不妨碍她——像个正常孩子一样爱哭，还不认识书本上的太多单词。
那时候洛芮希丝还不是多丽丝，从不关注屏幕上的任何内容。
切斯特连字母都不认识，每天能在屏幕上发言纯靠系统勤勤恳恳无偿翻译她脑内的实时画面，再把其他人的发言翻译成画面塞回去。不得不提，切斯特这个名字还是艾缪看了几本书之后为她取的。
DR……他确实识字，但压根没有教导别人的天赋。
拉碧忒比他们都好一点，她识字，文化程度也不错，还会教人，但是她每天都在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往往深夜提起精神勉强教了几句，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疲惫拽入梦乡。一觉醒来为昨晚的昏睡道歉后，又继续投入繁忙的工作学习中。
最后是还没被感染成狂笑之蝠的【B】以及还没黑化成领主超人的【S】扛起了这个沉重的责任。要知道那时候布鲁斯刚刚蝙蝠侠出道，正是被哥谭的黑暗折磨的时候，而克拉克也在为作为记者的实习和DDL焦头烂额。
但他们还是抽出了自己宝贵的空闲时间，安抚她，教导她……虽然后续因为他们身上发生的意外，有点偏移了最初的目标。
那时候的两人也像是屏幕上所有人能够放心依靠的大家长——尤其是B，他会教导拉碧忒千方百计坑韦恩阔佬的钱以减少自己的经济压力，教导DR和切斯特的战斗技术以让他们能够更少受伤。
他白天赶赴名利场谈笑风生，晚上在哥谭市夜巡打击犯罪，还会见缝插针揪着艾缪和切斯特考核她们的学习情况。
他会分享自己孩子间发生的有趣故事，会告诉艾缪如果有机会，他很乐意让她也成为他们家族的一员。
……那时候的布鲁斯·韦恩，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可惜命运就是这样，残酷又不讲道理。
达米安对她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但他明明是世界第一侦探，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母亲说的。”
【WL：^^】
【DR：……】
【白：……】
“温柔与强大并不矛盾。”
艾缪想了想：“温柔也是一种强大，心灵的强大。身体的强大让他变得更加健壮，脑子的强大让他变得更加聪明，而心灵的强大让他成为了英雄。”
“……但温柔也让他变得无法杀死别人。”达米安低声说，“之前切斯特告诉我他是个不杀主义者，如果我真的想站在他身边，那首先必须做的就是学会不杀人。”
“我今天想试着这么做，但失败了。”
艾缪问：“你杀死了他们？”
“没有。”
“那你受伤了吗？我想听真话，我们之前说好的。”
他可没有答应。
“……”达米安这样想着，但还是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吞了下去，不情不愿地说，“差一点。”
但他决定反将一军：“如果是你，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他思考着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至少不会是杀了他们……毕竟她看起来真的很心软，在之前那个平行世界里甚至会义无反顾地扑过来，只是为了救刚认识不久的自己。
如果她说觉得应该留手，他就有充足的理由嘲讽她了。而且说不定还能刺激下DR那个混蛋，看他下次会不会犹豫——
“我觉得你应该杀了他们。”但他听到艾缪几乎是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认为你的安全比那些人都重要，达米安。”
这不对。完全不对。
达米安的思绪被这个回答卡住了，他干巴巴地问：“布鲁斯·韦恩如果知道你这么说，他不会说什么吗？”
“……他为什么要说什么？”艾缪感到了纯粹的疑惑。
布鲁斯·韦恩，或者说蝙蝠侠难道会有立场责怪一个孩子杀掉威胁自己的人吗？按照她看过的书上说的，哪怕是真的到了法庭上，法官也只会判决他为正当防卫，顶多到防卫过当。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蝙蝠侠又不是个完全没有私心的圣人。
就像她之前就当着两个蝙蝠侠的面开枪干掉了小丑，就像蝙蝠侠也知道阿卡姆骑士其实干掉了黑面具很多手下。可是他们既不是蝙蝠侠，也不是受到蝙蝠侠管教的罗宾，蝙蝠侠也无法将自己的不杀原则强压在他们身上。
所以只要他们不是在滥杀无辜，他最终也会选择保持沉默。
“因为……”
达米安复述了切斯特的话：“因为……他是不杀主义者。”而这显然违背他的准则。
艾缪隐约有些明白了：“对不起，我刚刚理解错了……我以为你是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按照他的准则行事，但你其实是想努力站在他身边。”
她看不到达米安的表情——但屏幕会有人为她介绍。
【切斯特：他看起来有点恼羞成怒了】
【LORISIS：又或者，已经】
艾缪继续说了下去：
“很抱歉，那我也不知道什么才会是正确答案了。只不过我还是觉得，不管是对于我还是韦恩先生来说，你的安全大于一切。如果任何准则会让你陷入险境，那我更希望你打破那个。”
达米安说：“即便有人会不高兴？”
“没错，即便有人会不高兴。”艾缪轻轻咳了声，“而如果韦恩先生敢因此责怪你，我承诺一定会对他再举一次枪。”
……什么啊。
达米安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被这意料之外的回答骤然斩断。这是一种近乎不计后果的维护和偏袒，就像是面对一架所有的筹码都被放在了同一侧的天平，她却仍然选择按住了完全没有筹码的那边下压——
甚至那些筹码上都写着布鲁斯·韦恩。
不过——
“你还对他举过枪？”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直白的威胁确实比较简单有效。”
达米安看了看她脆弱的小身板：“TT，我想威胁到他的肯定不是枪。”
“？”
“……算了，还用不着你来帮忙。”达米安努力压住嘴角，语气故作矜傲，就像接下来的话只是他不经意提起的，“不过如果有人因为任何理由责怪你，可以告诉我，我会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有些人发出感慨。
【切斯特：你小时候有这么可爱？】
【RABBIT：像翘尾巴的猫猫，真好啊】
有些人破防只在一瞬间。
【DR：用得着他？】
【白：……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