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

    整个课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大口呼吸、大口喘气。

    周稚静静坐在座位上,什么都没想,等徐文走远了,她就离开。

    一个人坐在班上的最后一排,从后面往前看,歪歪扭扭的桌子拼在一起。每个人的桌面都摆了几十本书,乱中有序,签字笔就这样露出来,没有盖盖子。

    黑板上记了每一门课的作业,左上角是高考倒计时。

    趁着教学楼断电前,她干脆地收了两套卷子,还有成绩记录本离开。

    回家路上,杨梅没有再唠叨,提学习的任何事。周稚没说话,眯着眼睛假寐。

    这个周末,周稚放弃了和徐文去江淮村找江京念头。一方面是徐文说漏嘴,周末原本有去爷爷家的计划,另一方面,杨梅回到了小时候一样,时刻监督她的学习。

    倘若,跟她说,周末又要去哪里,她会一问到底。

    就连用电话的时间,杨梅都严格控制。

    她很痛苦。

    妈妈以前就在学习上管得很严,给她最好的教育资源,帮她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塑造了她的品格,生活在这种环境中,她一步一步完善自己。

    在她有独立思想时,父母放手了,她可以把握自己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

    过了几年这种生活,在十六七岁,却仿佛回到幼儿园小学那种被“监督”的时候。失望了,就不被信任了。

    走神的时候变少了,上课时,不会的就抬头认真听讲,会的大部分时间埋头做自己的事情,老师不小心讲错的知识点,她也可以找出来提醒。

    同学们,还是喜欢请教周稚题目。

    因为她不会藏着掖着,教会别人自己也不会失去什么,但能收获别人的快乐。

    三哥从开学考后,就荣升“一哥”了,就是大家叫习惯了,改口一阵子又喊回他三哥。

    三哥不像周稚,他更加专注自己。已经接近顶尖水平,教别人学习可以让自己进步这种教学相长场面很少出现,基本上都是他单方面输出,尽管他认为已经讲得深入浅出,然而别人还是疑惑地看着他,或者直接来一句,“我不懂,可以再讲这个点吗?”

    他差点吐出一口鲜血。

    后面学聪明,找了借口就说自己的事情没做完,选择性回答向他请教的同学。

    被拒绝多了,找他的人自然就少了,班上也不是只有他一个“小老师”。

    江京在7班的存在,最多就是物竞选手和班第二,朋友不是很多,周飞朗算最铁的,但胖哥刻意很少说起他,怕刺激的到周稚。

    讲台上的点名名单,划走了江京的名字。值日表他的位置也被顶替。体育课总是有个缺口,队伍收紧也成自然。每人一个的书包柜,他的书不知道谁收走了,空了一段时间后,宣传委员就放了杂物进去。后面的白板,他那一排实际成绩和理想成绩没有再续写。

    一年前竞逐篮球赛冠军的是7班和11班,11班在比赛前一天给他们下战书放狠话——

    “7班的同学还是回去好好读书吧,篮球冠军是我们的。”

    “7班不是送菜的吗?菜到家了。”

    “7班明天记得带指南针,我怕明天他们找不到北啊!”

    7班的听到后,班魂被点燃,几乎全班人上楼,堵在他们班门前,回击。

    “明天追我们的尾气吧!”

    “可是可是,我们不是田径比赛啊。”7班自己先内讧,他们的实诚惹得11班哈哈大笑。

    “那你们今晚上先练练发球,我们打你都不用热身。”

    放狠话后续发展成叫嚣环节,整栋教学楼都洋溢着他们的笑骂声,越说越疯狂,炮哥在楼下都能听见,紧急打开麦克风大吼,让7班人回到班上去。

    结果是江京上场靠着盲打,为7班赢得赛点的分,7班人获胜士气大涨,11班篮球队不服,约定下一年再战。

    今年的篮球赛在春天如约而至,不同的是无论是

    7班还是11班都没有进入决赛,应援声的主力变成别的班。

    那年拿下赛点的人也不在。

    江京属于中阳7班那一部分消失了,再过不久,同学老师会忘记他的样子,忘记他的名字,就像他从来没来过,只有周稚有时看向窗外会想起他。

    活泼开朗的周稚变得沉默,不为老师父母,为了自己,重新投入学习。

    晚上,她还在坚持给他发信息。

    已经形成一种习惯。

    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当然,她也习惯了发出的信息没有回复。

    她没有放弃,总要找到他。

    ……

    很快又迎来月考。

    周稚没有梦幻又戏剧地回到第一宝座,三哥再一次稳定发力,还是一哥。以前总被压制着还有些玩心,现在他学习的时间越来越长,高歌猛进,直接冲到年级前十名,势头足足的。

    他是头脑清醒的人,开学考后没有洋洋得意、沾沾自喜,内心认为是有运气加成,后面就是用勤奋将这部分运气变成实力。

    周稚考到班上十几名。

    大部分老师不满意,但她已经慢慢找到状态,他们还是鼓励为主。

    从小到大,周稚没有上过进步名单,从来都在顶峰,根本没有进步空间。

    这次月考,她就美美登上了,每一门都进步了。在年级进步千名,如果别人真的是奇才。

    她不是。

    徐文为她高兴,经历开学考后,周稚真有点她印象中书呆子学霸形象,下课不去装水,也不去走廊和她聊天吹风。连体育课,也不运动,解散自由活动后,也只是看书。

    靠近她,闹着她,真显得自己是罪人。

    闹哄哄的晚自习。徐文看完后面白板上周稚的排名,开心过去找她。

    “稚稚,努力是有回报的。”

    周稚笑着看她,从书包左侧兜里抽出保温杯,轻轻地晃了下,一点水都没有。

    “要不要去装水?”

    “要,等我。”徐文点头,看了一眼钟表,跑回自己位置上拿起自己的水杯。

    递给她,自己的两只手则抱住她的手臂,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像小猫一样用力蹭几下。轻柔的发丝翘起来,穿着毛衣容易起电,挠得周稚发痒。

    周稚将两个水杯揣在怀里,碰撞发出砰的声音,走廊拉出两道交叠的影子,绕过挡在她们面前的同学。

    “稚稚,你好起来了吗?”徐文说话前还往背后看,生怕被人听见。

    周稚没有以前活泼,也没有以前开心。

    “没有好起来,偶尔还是很难过。我还是想要见他。”

    在最痛苦的时光,是学习将她拉回正轨,提醒她不再沉溺。

    现在她对学习已经产生“抗药性”,用学习转移注意力的作用减小。

    “他一点都不值得。”

    饮水机的热水已经顺着杯沿溢出来,开关拧到最大,导致水的冲击力很大。徐文手忙脚乱地抚过水杯,用手背挡。

    热水溅到手腕,触电一样烫得她缩回手,牢牢抓紧手里的盖子。

    “笨蛋。”周稚扶额,利落关闸。顺势拽过她湿漉漉的手腕,用凉水给她过凉,轻轻给她吹气。

    徐文咬牙切齿,慢慢痛觉变淡,她才关掉水,心疼地呵护。

    折腾好一阵,两人合上水杯,往教室走。

    差点被这个小插曲打断她的思绪,徐文努力回想终于想到刚刚聊到哪里。

    “那你还要去他家找他吗?”

    “要。”

    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事情,一开始她愤怒、不解、郁闷,变成现在只要见到他就好。

    最让她痛苦的有两件事,为什么不回她信息,用这种方式无声和她分手。

    第二件事,他发生了什么事情直接退学也不和她说。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说好的一起参加物竞,一起考本市的大学,在医院门口还紧紧抱住她,把那个拥抱当成分手抱了是吗?

    自己舅舅就是为了妈妈,早早辍学出来赚钱,供妈妈读书,她已经理解了那种身不由己和责任。

    但她是自私的,内心的黑暗让她怨他的家人。瘫痪的爸,重病的妈,年幼的妹,这些重担都会压到他身上,都是他退学的理由吗?

    她是不是应该就这样妥协,当作从来没有认识过他,忘记7班曾经有过一个江京,像现在7班人一样,没人再提起他的名字。

    忘记他永远是自己的同桌,高一被五大金刚折磨的日子,痛并快乐着的日子。

    忘记晚自习他们搬到教室外面讨论题目,炮哥从后面吓他们一跳,后面看到他们在讨论学习后带着欣慰离开。

    忘记他送过给他的鸡爪。

    忘记困意慢慢的课后,他们面对面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看对方。

    忘记他做坏事、不听讲时,老师在往他们那个看方向走来,她总会在桌子下面用手肘顶一下他,提醒他,他回神后正襟危坐。

    忘记他们一年的竞赛备考时光。

    忘记这个人住进过他的家,忘记他们一起爬山,拍下第一张合照。

    忘记他给的看烂、已经倒背如流的情书,忘记在草坪上,七班人围成一个圈圈跳舞,老人小孩看过来都不害怕尴尬。

    一起她带它去小时候就找到的秘密基地夕阳台,他们在那看书看天看对方。

    忘记公交车他挡住的行李箱,从行李箱,她就认定他,那一定很喜欢她吧,否则不会有这种反应力。

    忘记他推走她,替她挡住的天降房梁……

    忘记他,是他想要的,她就该这样做吗?

    这只为了家人,就放弃自己和她的猪,大笨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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