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还好吗？”

    眼前的脸渐渐从模糊到清晰，她轻轻摇头：“我没事。”

    “还没事，这一脑门的冷汗，”谢江海用袖子给她擦了擦，“医疗队已经走了，我送你去医疗中心，能撑住吧？”

    “不去。”她甩开手。

    “为什么？”

    “伤员这么多，医疗中心哪顾得来。”

    “你就别操心了，他们知道怎么做。”

    她轻声叹气，“我对不起他们。”

    “怎么能算到你头上。”

    “是我做的不够周全，才害了这么多人受伤。”

    她闭了闭眼，胡乱地将恼人的发丝捋向脑后。她知道自己说的和谢江海理解的不是一回事，她要的也不是劝慰，只是出于一种自欺欺人的私心——

    道歉的话，心里会好受些吧。

    “瞎想什么，”谢江海虚虚地搂了一下她，只触碰到她的后背便松开了手，“走吧，干活要紧。”

    他调侃的语气轻飘飘的，眼里却小心翼翼地打量，看见她无声地应下来，他才松了口气。

    “老谢。”

    “嗯。”

    “我也跟你一样想过，能这样跟你们在绥港生活下去就好了。但很多事情都在变，我无能为力，我们可能会分开，会反目成仇，会变得面目全非。”

    “真到那时候也没办法，现实嘛。”

    “你还挺看得开的。”

    “我很清楚自己能力有限，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仅是我，每个人都有力所不及的事，如果光靠执念就能做到，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仙。”

    “我明白。”

    车径直开到了医疗中心的门口，刚一停稳，顾临溪就跳下车往里面跑去，早有队员三三两两在大厅里徘徊，见到她，便都聚了过来。

    “伤员情况怎么样？”她问。

    “雷娅和徐林哥在手术室抢救，雷娅失血过多，小齐和图拉他们几个去献血了。徐林哥被压在车里太久，医生说腿可能保不住……”

    “别说丧气话，”旁边的女队员打断，“会治好的！”

    “你们都辛苦了。”

    “部长，您也受伤了吧？”

    “皮外伤，包扎一下就好了。对了，怎么没看到你们组长？”

    “组长？”几人面面相觑，“她不是找您去了吗？你们没遇到？”

    谢江海最先反应过来：“我马上联系她。”

    “等等，”顾临溪阻止，“她自己会回来，别找了，你回部里吧，免得有事找不到人。”

    -------------

    “哟，大英雄来了。”

    看见赫莱身后跟着的人，坐在吧台的时月晃了晃杯子，冷笑道。沙发上的吴斯末则是腾地站起身，比起震惊，她更多的是不解。但很快她就发现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对那人的到来并不意外。

    顾临溪不理会她，也不客气，自己便坐下了：“看这态度，你们似乎不是很想吴斯末回来啊。”

    “你这个人情，我记在心里了。”赫莱难得地诚恳。

    “最好是这样，我折损了不少人，这和计划的不一样。”顾临溪抬眼道。

    “不这样的话，难保你手下有人穷追不舍。我们倒是无所谓，只是你会很难解释，这也是不想让你难做。”

    顾临溪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那我还得谢谢你。”

    说话间，她早已暗暗观察过四周。这是一栋四层别墅，和西昌山实验室在两个方向，从窗外看去，遥遥能看见实验室的信号塔。别墅里似乎只有这几人居住，他们之中叫做简佳明的男子，是唯一的非超能力者，负责提供通讯支持，从大门进入室内的第一眼，便能看见他的工作室。

    顾临溪几乎能断定他就是在网上散布超能力信息的人。

    “监控信息已经修改好了。”简佳明探出头来。

    “吴斯末身上的定位器也搞定了吧？”

    他自信一笑：“放心，第一时间就解除了。”

    顾临溪能感觉到在这群人之中，简佳明对自己的敌意是最轻的，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若有所思。简佳明只是礼貌地点点头，又躲回了屏幕后。

    他出于什么动机出现在这里？

    顾临溪虽然有意从简佳明身上打开突破口，但贸然拉近距离容易适得其反，她也只能等待一个契机。

    “怎么，对小鲜肉感兴趣？”

    赫莱抱着胳膊，两腿交叠着向后靠去。顾临溪很容易就能看穿她隐藏在甜美笑容下的疑心，在身份暴露之后，顾临溪反而觉得她更好懂了。

    “佳明，”顾临溪只对她笑了笑，转头喊道，“我那些被发到论坛里的照片，是你拍的？”

    简佳明这回没有滑着转椅出来，而是慢悠悠走到客厅，在赫莱和顾临溪二人之间来回看了看：“也不全是。”

    “调用了监控摄像头？”

    “嗯。”

    “你们够无聊的，就为了给我添点麻烦，至于么？”她话锋一转，“和徐铭搭上话，然后又将他骗到工作室的，是你，不是裴连。”

    是肯定句，但语气却轻飘飘的，不像兴师问罪的样子。简佳明想了想才点头承认。

    赫莱一愣：“你早就知道？”

    “是猜测。和那个年纪的小孩相处，佳明更合适，徐铭应该很崇拜你吧。干扰通讯的方法也是你教的——至少，有你的帮助。”

    “看来，是算旧账来了。”

    一直没说话的时月从高脚椅上跃下，缓步逼近，登时气氛剑拔弩张起来，顾临溪却不为所动，神情悠然：“话赶话就说到这儿了。”

    “想干什么，给句痛快话。”

    “我说的很明白，过去如何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们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如果你还这样动不动就跳脚，事情会很难办。”

    “你——”

    “好了，”赫莱不耐烦地喝止，“成天吵吵嚷嚷没完了。Chelsea让临溪过去，我和裴连跟着一起，你们都好好待着。”

    -------------

    “这位是卓正琦卓教授，主要负责异化药剂的研究。”

    Chelsea介绍了身旁的男人，点点头示意顾临溪和赫莱坐下。卓正琦年近四十，身材瘦削，发鬓有些许斑白，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和赫莱的资料里提及的那人相貌无二致。

    卓正琦欠身朝顾临溪伸出手：“顾小姐，总算见到你了。”

    “卓教授客气。”她快速打量一番，礼貌地回握。

    “这次是多亏了临溪帮忙，我们才没有折损一员大将。要知道像斯末这样的高等级的意识控制者可是很难得的，更别说还能适应改造后的强度，”Chelsea的心情显然不错，“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还是有你的加入，我和卓都很高兴你的到来。”

    “我答应的当然不会有假，希望你们也能信守承诺。”

    “那是当然，这也是叫你来的原因。我听说你的人已经查到昌盛药业了？”

    “你放心，调查不会再深入了，只要最近不要再搞出什么乱子来，我们就没有行动的理由，”顾临溪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甲翘着桌面，“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卓，你来详细说。”

    卓正琦双臂环抱胸前：“第七代增幅药剂已经研制成功，我们计划全面停止旧的生产线。之前广泛的药物试验已经采集了足够多的数据，这一轮，我们计划通过更精细的方式，诱导脑部特定区域分化出PEC的类似功能，同时，实验对象也会精挑细选，延长存活时间。”

    “实验对象怎么筛选？”

    “最重要的标准是意志坚定的人，换句话说，就是对拥有超能力这件事有强烈执念的人。”他扬起下巴得意一笑。

    “……你们是科学家，不是玄学家。”

    “并非你想的那样，”Chelsea解释，“一来，实验对象的配合度很重要；二来，意志坚定是对掌控超能力来说是相当重要的，就如那次你全力对抗晶石的干扰和PEC的异常波动，如果没有清醒的理智，就会反被吞噬。另外，我们在一些普通人身上也看到了这种潜力，例如那个叫雯雯的女孩，如果她能多撑一会儿，也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后台天超能力者。”

    顾临溪眼神冷下来，似笑非笑地盯着Chelsea：“那你们准备怎么找到这样的人？”

    赫莱道：“自愿的人不少，我们已经在跟进。”

    “论坛？”顾临溪反应过来。

    “虽然你把论坛封了，但它的影响力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逆天改命的机会，谁不想要呢。”

    “没错，”Chelsea笑道，“你抓到的那些非法者里，有几个人是悔不当初的？无非就是怪自己不够争气被你抓住了。”

    顾临溪沉吟不语，卓正琦继续说，“目前对PEC的研究开发不足20%，这项实验也有益于更全面了解PEC的机制，或许将来能应用在你的身上。至于你体内的晶石，你大可放心，第七代增幅药剂是基于晶石的成果，我们对晶石的研究也很快有新突破，我有把握能将它移除。”

    “增幅药剂的实验计划，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还在准备阶段，最快也要两个月之后。在此期间，昌盛药业不会再生产任何增幅药剂，以免像元能一样卷入风波，”Chelsea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时晴这姑娘，有时候也太急了些。”

    “我们昌盛就仰赖顾小姐了。”

    “别太过分。这次丢了人犯，我有一大堆调查和报告要应付，你们要是自己露出什么马脚引起上头的注意，我也没办法。”

    “这就没道理了，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卓正琦也不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