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归言平静的语气与菲常在癫狂的语气相碰撞，平白生出了几分剑拔弩张。
傅芊准确的听到门外坐屏之后，传来了呼吸加重的声音，似乎有谁想冲进来，但脚步刚响起一声就止住了。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皇帝听到这些话感到震怒，苏美人刻意惶恐地拉住了他，示意再继续听一听。
当然，傅芊觉得她此刻的惶恐震惊应该不用怎么伪装，就能演绎得非常真实。
因为计划全面崩塌！
完全不是苏美人和小英所预料的那种走向！
也亏得她们现在能够稳定情绪，好说歹说的将自己的目的进行下去。
“你在胡说什么？！”
房间中，菲常在愣了一会儿，大声喊了起来。
傅芊视线又看了回去，心想在这种时候果然还是有一点理智尚存，大概知道按照时间点，苏美人带着皇帝以及一种吃瓜群众抵达了。
她们三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和纤王偷情”这脏水泼出去。
熟知，傅芊的想法还没完全落下，就听到菲常在继续大喊——
“你竟然说我勾引纤王？我那是勾引吗？我与纤王可是天生一对，他根本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他，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他！不像你，你的爱上不得台面，我不准你喜欢纤王一丝一毫！”
“……”
“……”
程归言面对这些话，表情尚且能淡定。
傅芊却惊呆了。
这些话可谓毫无逻辑，先前菲常在还逼着妍美人承认喜欢纤王，以凸显其魅力十足；现在又说自己和纤王才是天生一对，任何人都不准对他有心思。
这哪里是还有理智？
分明早已丧失，只余一根叫恋爱脑的线在紧绷！
程归言无视着这份发泄，缓缓道：“我对纤王没有任何兴趣，现如今只对一个人，且唯一一个人感到有兴趣。”
至于这个人是谁，全场无论在内还是在外的人，此刻都只能联想到一个人。
“你骗人！”
唯独菲常在不相信。
“纤王他多好，没有谁不会为他着迷的，就连我，哪怕身在暗无天日的后宫，也可以为了他做尽一切，曾经的海誓山盟……”
“大胆！！”
一道威严的怒吼与急促的脚步声同时响起。
傅芊低头看去。
冲过来的果然是按捺不住的皇帝，大力甩开了一旁拉着他胳膊的苏美人。
苏美人险些跌倒，站稳后再没有追上去试图拉住皇帝的勇气。
此刻她身上，哪儿还有胜利者的架势可言？
只余一片恍恍惚惚。
卞贵妃瞥了她一眼，大步走过去，艾赤瓜三妃和其余嫔妃也紧随其后，最后只剩下小英和她一起深陷不可置信。
“皇上怎么来了？”
房间中，“妍美人”看到有人闯进来，连忙站起身，完美的饰演了何为惊诧。
可皇帝哪里顾得上她？
一进来就用一双怒目直直瞪着菲常在，光看起伏的胸膛就可以看得出，他此刻有多气恼。
“皇上……？”
菲常在有些发怔，原本早已忘却的计划，现在化作凉意侵袭脑海让她清醒了过来，当看清皇帝的神情时，面色顿时苍白。
“您、您听到……”
“你说呢？”皇帝打断她，怒火丝毫不减：“好你个菲常在，你到底置朕于何地？竟然敢背着朕做出这种事情！”
九五至尊的怒火，如同伴随冷厉剑刃，无人敢接承。
后边跟随进来的嫔妃们除却卞贵妃，皆站在门口远离战场。
菲常在却忽然笑了。
上一秒脸上还是惶恐，下一秒就变得讥讽起来，气势竟有一瞬的不落下风。
“这种事情？什么事情？你也没想到吧？皇上你竟然毫无魅力可言，让自己后宫的妃子喜欢上了别的人？你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明知我从小喜欢李阡，却还执意收我进后宫！我不想进后宫，你用我娘亲的性命威胁我！当时是李阡安慰我给我勇气，可是你呢？你将他的权利全部夺走，你也知道你如今这位置不稳啊？放心好了，今天我可以死，但是你若敢动我娘和李阡一根汗毛，我父亲定然会从你的势力之内尽数倒戈……啊！”
“啪！”
菲常在最后的话音落下，同时相起的还有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傅芊还没从这些话中回过神，就看到菲常在被皇帝抬手大力甩了一掌，打得整个人几乎是飞了出去。
“砰——！”
菲常在扑在了桌上，桌上的食物餐盘全部被碰撞在地碎裂开来。
有酒流淌。
有血流下。
房中响起低声的惊呼，此后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程归言皱了下眉。
傅芊也皱起眉头，看向真动了怒气的皇帝。
他脸色阴沉一片，眼底却分明有几分心虚，显然是被菲常在戳到了痛处。
她说的都是真的？
不待傅芊细想，皇帝的怒吼比先前更令人胆颤。
“来人！”
“朕要将菲常在打入……”
话还没说完，扑在桌边的那道身影忽然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沾着血迹的手拿起凳子就朝皇帝砸来。
【小心！】
“皇上小心！”
傅芊连忙让系统提醒程归言，提醒完发现，同时说话的还有卞贵妃。
她甚至做出了动作，大步踏上前去，一把将皇帝给推开。
可卞贵妃自己来不及闪躲了，下一秒就被那圆凳“砰”一声砸中后脑勺。
“卞贵妃！！”
“皇上！”
“快来人啊！”
事情就发生在这么一瞬间，整个房间里面全乱了套，外边闻声而来的宫女太监脚步匆匆。
皇帝目眦欲裂地接住头破血流、紧闭双眼的卞贵妃；艾赤瓜三妃抛弃吃瓜，去叫喊太医；其余嫔妃哭泣着，围着皇帝检查伤口；苏美人和小英更是愣在原地不会动弹……
场面混乱极了。
傅芊看了眼没被波及到的程归言，稍微松了口气，又看了眼松开手中凳子，脚步不住朝后退的菲常在，心情无比复杂。
只见菲常在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一下子跌落在地，手上是满手的碎片，扎得血红，也不忘伸手指着前方。
菲常在在笑。
“你……”
“你和我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你跟我一样，我们都在流血！”
菲常在笑着就流眼泪了，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无力。
她晕了过去。
傅芊看到，在彻底闭上眼睛之前，菲常在奋力地爬向了房间角落，那张隐秘得很好的床榻方向。
可最终，她湿润的睫毛颤动着，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傅芊抿了下唇，不知怎的，在房梁上换了个位置，使自己能看到角落的床榻。
李阡不知何时竟然醒了，眼底没有任何对身处此方混乱的惊恐，只有一片嘲讽。
……
菲常在被打入了冷宫。
她什么东西也不能带去，或者说是她自己什么也不想带。
傅芊猜，皇帝没有即刻处死菲常在，约莫是掂量了她那天说的话。
他在忌惮。
忌惮菲常在身后家族的势力，而非多喜欢、多舍不得她。
皇帝就是这样一个人。
傅芊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这不，第二天菲常在因为“误伤卞贵妃”而非“酒后吐真言”以至被打入冷宫的事情传开后，偌大的后宫一时人心惶惶。
皇帝却跟没事人一样照旧上早朝，听说他还假模假样的在菲常在父亲面前惋惜，称她今后若是真心改过、求得卞贵妃原谅，一定能被放出来。
可菲常在还能出来吗？
卞贵妃又会选择“原谅”她吗？
答案必然不可能。
早朝之后，皇帝便去探望尚在昏迷的卞贵妃了。
同行的还有昨晚在场的嫔妃们，好歹是目睹了这样一场大戏，不得去做做样子保证自己不会乱说，以丢了皇帝的面吗？
“妍美人”自然也得去。
傅芊便跟上了。
一众嫔妃与皇帝在雀鸣宫之外汇合，同时进入宫殿。
太医昨晚就安排上了，几乎没能合眼的在雀鸣宫镇守一夜，此刻见人来，连忙上前汇报。
“参见皇上、各位娘娘！卞贵妃身体已无大碍，半夜便稳定下来安睡了，现在只待娘娘清醒，此后静静安养身体即可，也幸好没能砸到关键部位，娘娘这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话说完，傅芊看到不止皇帝松开眉头，其余嫔妃们也是大松口气。
毕竟卞贵妃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无力挽回，她们在场的人可能都要受到波及。
皇帝道：“朕知道了，整个太医院就属你医术高超，此后由你来照看卞贵妃，无论需要什么药材，补身体也好祛除疤痕也罢，尽管上报。”
“是！”
太医连忙应声。
由于卞贵妃需要静养，皇帝说完便让其余嫔妃们在探望过后，各自回宫了。
唯独只留下妍美人。
傅芊挑了下眉，眼看着皇帝在看完卞贵妃之后，轻叹息着带头去到外间，不由猜测他这是想干什么。
追究昨晚的事？
正想着，皇帝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妍美人，神情涌上感慨和痛心。
“昨晚……又让你受苦了，没被吓到吧？”
傅芊嘴角一抽。
原来不是追究，而是安慰。
程归言面不改色，回答道：“没有。”
完全实话实说。
可皇帝偏要曲解，神情越发感动：“别怕，朕都知道，因为你心中一直想着朕，便能生出无限勇气。敢一个人前去赴宴，又敢面对如此疯狂的一幕……妍儿，朕果真不能小看你。”
傅芊：“……”
程归言：“……”
实在不行，你多小看小看也可以。
皇帝浑然不觉，继续道：“放心好了，这一次过错全在菲常在身上，朕知道你无辜，不会连累着惩罚你，只要你一心一意待朕，朕许你无限荣耀！”
傅芊和程归言嘴角不约而同，抽搐了一下。
就你还说这些？
每天不是给嫔妃画饼，就是给嫔妃画饼，嘴是烙饼机吗？
那可以说是烙得又臭又油了。
皇帝却沉浸其中，发表了自己对昨夜之事的感言，从妍美人说到菲常在，从满心感动变成痛心疾首，时不时还要加几句诗词。
——表达了他作为装货的思想感情。
傅芊面无表情的点评着，终于在能离开的时候，马不停蹄溜了。
只是在撤离寝房的时候，她余光看到了内间床榻的纱幔晃动了一下。
也许是开门时有风吹过。
傅芊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