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凉风将云雾吹散，天上的火球逐渐露出全貌，光线穿透玻璃的阻碍，铺散到写字楼的地板上，底层陆陆续续传来人员流动的声音。
酸痛发麻的双腿、无数次的抬手看表、来自手机的电量告急提醒，吴纾已经在门外等待许久，一直没能等到来自办公室里面的消息。
这是她最后一次通过手表查看时间，趁着手机微弱的电量，她抓紧向柴昭明发送出消息。
吴纾：我先走了，所里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有结果发消息告知。
等待消息成功发送，她将手机息屏握在手中，往电梯间方向走去。
还没等吴纾迈出第二步，手机屏幕亮起。
禁止上班：搞定了。
“咯吱——”背后传来合页转动的声音，紧接着的是男人漫不经心的话语，“喂，等等我。”
脚下步子站定，吴纾转头看向刚从办公室出来的柴昭明，早上还穿在身上的外套，此刻正在被他握在手中，内搭口子都被扯掉两颗。
里面的战况竟如此激烈！
“你和贾凡聊了什么？等久了，我刚准备回律所。”
“当然是问一些连吴律师都问不出来的问题。”
“你用了什么手段让他情愿交代出来？你关上门该不会是为了方便使用逼供手段！我可提醒你，这样的证言证明力很低的，甚至不被采用，你的职业生涯也几近结束。”
“你还想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
“说。”
一个小时前......
慌忙地擦拭汗水、说话语无伦次，贾凡这一系列的动作，难免不会让人多留意几眼。吴纾知道贾凡定是隐瞒了重要的信息，奈何律师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不能逼迫贾凡说出真相。
从刚进门开始，柴昭明就注意到了异样。不同于第一次，办公室的墙上多了几幅名贵的字画，靠墙的红木柜顶摆上几个古董花瓶，就连贾凡的手上，都戴上了价格不菲的男士手表。
短短一周不见，贾凡从一个为了过上富裕生活拼命拉拢投资的部门经理，摇身一变成了办公室暴发户。其中的蹊跷，自不待言。
原本期待吴纾会用什么办法让贾凡说出真相，谁曾想她就这么走了。
啧，人类的顾虑真多。
在吴纾的身子刚离开门框的瞬间，他伸出长臂，抄起旁边的门关上、落锁，同时伸出另一只手阻挡想要出门送吴纾的贾凡，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般丝滑顺畅。
“柴先生，你这是干什么？”贾凡不明所以地指着面前的阻碍。
“我们来谈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我不谈、我不谈。”
“我知道贾经理这几日的富裕生活是怎么来的，你猜我能不能让你一夜之间变回从前？”
“你、你想干什么？你不是吴律师的助理吗？你怎么不跟他一起走？我、我警告你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律师受律协管，信不信我让人弄掉你的饭碗！”
“别担心，你只要说出你知道的，我不会为难你，还能保你今后稳稳当当地晋升，坐上你想要的位置、过上你想要的生活。补充一下，我不是以律师助理的身份说的，而是你的客户。”
“你能给的、别人也能给！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别人？让我来猜猜这人‘别人’，莫非她姓柳？”
“你怎么知——”话还未说出口，贾凡突然脑袋后仰，紧接着身体软化，瘫倒在沙发上。
目睹贾凡突然失去意识的整个过程，柴昭明脸上毫无波澜，这个场面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
意识微动，办公室附近的监控进入罢工状态，他化作一缕白烟，消失在贾凡的办公室中，转而出现在同层楼的一间休息室里。
“是谁！？”酒杯里的液体险些倾泄在昂贵的真丝长裙上，自认为尽在掌握之中的女人，没能料到此刻的办公室会出现不速之客。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
柳曼吟转过身来，眼前的男人全然一副陌生的面孔，而这个男人知道她真实的身份。
按理来说，在这座城市中，她感应不到另外一个同类的气息，那么，眼前的这个人会是谁呢？
还好，来找柳曼吟之前，柴昭明找了一身好看的皮囊，从头到脚换了一副模样。在月下老人身边呆久了，仙术的进阶也仅次于他老人家，寻常神仙还不是柴昭明的对手。
“你也是天上的人？”
“你猜。”
“为何我感应不到你的气息？”
“你猜。”
“......你到底是谁？我没空陪你在这里玩游戏。”
“巧了，我也不爱玩游戏，只是来看看这异常的法术波动来自哪位人士罢了。”
“知道了又怎么样？”
“不怎样，只是提醒一下你不要用这些小术法让凡人干一些缺德的事情。”
“如果我不听呢？”
“随你，走了。”话音还未落地，休息室已经找不到柴昭明的踪影。
他究竟是谁？现在的神仙，除了像她这种不被允许回去的，没有谁会愿意下来凡间生活。莫非，他是自己人？
正在赶回办公室的柴昭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划进了对方阵营，他敲动响指，昏迷过去的贾凡没一会儿就苏醒过来。
“咦？柴先生？你怎么还在我的办公室？”他摸摸后脑勺，眼神格外清澈。
“哦，我刚刚问你问题，你睡着了。”
“我说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是谁指使我拍那些照片的。”
“对啊，会是谁呢？”
“对啊，是谁呢？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不对不对，那些照片不是我拍的、不是我拍的。”
“别紧张，我说过你只要说出你知道的，我会保你的生活不会受到影响。”
“你说的是真的？”
柴昭明勉强配合点了点头。
于是，在柴昭明的诱惑下，贾凡将自己接受他人指使拍摄照片的事情告诉了他。可惜，关于柳曼吟的记忆，在贾凡晕倒前就被抹去，他本人也毫无印象。
至于郑澜收到的虚假照片，贾凡并未经手，他将原始照片交给柳曼吟后，再次拿到的就是现在这看不出一点合成痕迹的照片。
柴昭明了然，大抵是柳曼吟用术法改变的照片的成像，凡人的眼睛和技术都难以识别出来。
“行，你说的我都录下来了，走了。”他抬起手，向贾凡晃动手中的录音笔。
开门出去时，恰巧收到吴纾的信息，他敲了三个字过去：搞定了。
眼看终于送走了柴昭明这尊大佛，贾凡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他瘫坐在沙发上，不停地灌水，压下心中的慌张。
就这样，柴昭明“减油少醋”地将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讲述给吴纾。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从写字楼走出来，沐浴到阳光下。
“按照你说的，这些照片用了高超的技术，正常人无法识别出来。那我们该怎样让郑澜相信，别忘了她和我们一样，也是正常人。”
“放心，我除了有钱，我还有技术。”
“你有办法？”
阳光洒落在他的脸庞，冲淡了日常的散漫，让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可靠。阳光在等他的回答，吴纾也在等。
扬起的脖子早已僵硬，柴昭明迟迟未给出答案，天上的云层将太阳光遮挡得一干二净。
果然，不靠谱的人还是不靠谱，吴纾断然收回视线。
“看车。”柴昭明扯住她肩膀上的包带，制止住她想要进一步向前的冲动。
抬头望向对面的指示灯，赫然显示着红灯。
“谢谢你啊。”吴纾惜命地收回原本已经踩上斑马线的脚，“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技术保密。”
“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也像指使贾凡的人一样造假？”
“除了照片，我还有贾凡的录音，你见郑澜的时候带着，顺便叫上李旭骅，把他们的事情一并解决。”
“和你工作久了，有时候感觉我更像你的助理。”
“那我们的工资待遇能调换吗？”
“不能。”
“......”
当天晚上，柴昭明一回到别墅就直奔二楼房间，任凭吴纾怎么呼喊，房间里的人都没有回应。
为了不亏待自己的胃，吴纾自行下厨解决今晚的晚餐。等到她吃完晚饭准备收拾碗筷时，他才匆匆下楼。
他将一个鼓囊的信封袋放到吴纾面前，长腿跨过椅子径直坐下，迫使吴纾停下收拾的动作。
“厨房还有，等会，我给你端出来，顺便给你拿碗筷。”
饭菜和餐具都放到靠近柴昭明的一侧，吴纾打开他递过来的信封，将里面的照片一一抖出。
照片上的画面和当天自己见李旭骅的情景一模一样，吴纾难得向柴昭明流露出敬佩的目光。
“你的技术，真的不能传授外人吗？”
“你想当我的关门弟子？我不介意。”
“算了，我介意。”
“选个时间，我和你一起去见郑澜。”
“好，我尽快找郑澜确定时间。”
“嗯。”
“欸，好像你才是我的助理。”
“被你发现了。”
恢复照片消耗太多的精力，他没有继续和吴纾聊下去，三下五除二就将桌面上的饭菜扫荡干净。
吴纾还在一旁研究手上的照片。忽而，脑中突然想起郑澜曾经提醒过自己，不要单独与李旭骅见面，该不会这也和他们的婚姻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