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被抛弃

    白真真的家确实如大娘所说,离村口有些距离,但村子原本就不大,橖宴跟着她七拐八拐,村子很快便走到尽头:“到了,就这儿。”

    这就是玉无心和她的家?

    橖宴打量着眼前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旧的农家小院。

    昏沉的暮色里,老旧的小农院安静的坐落在石板小道尽头,低矮的柴门上油绿的铁线莲随风摆动,屋前有一片用石块围起来的菜园,园中树上挂着一架秋千,一只幼猫正团在上面睡觉,白羽红冠子的小鸡在秋千下追着小猫垂下的尾巴啄,角落的小凳上放着一把嫩嫩的椿芽,就好像下一刻主人就会在园子中出现,把它拿进灶房做成香椿炒鸡蛋。

    通往灶房的石板小路间被种满了粉白紫蓝的小花,像星星一样铺满石板四周的空隙,橖宴都可以想象到白真真每次从花满蹊走过,花丛上流连忘返的彩蝶围绕着她的裙裾飞舞的样子,她应该会开心的像个小姑娘一样拎着裙摆一跳一跳转圈圈。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家,一些很稀松寻常的细节。

    可橖宴定定的站在原地,嘴角气定神闲的属于胜利者的笑渐渐褪去。

    他静静的看着这个生活气息浓厚的老旧农居,心底升起一股无穷无尽的恐慌。

    他以为自己不会太在意的,可现在他很难忍住不去嫉妒。

    他不住的想他们是怎样背着他在这里生活,怎样说说笑笑。

    这些本该是他的,都该是属于他的。

    他以为白真真离了他,会过得不好,就像他离了她就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一样。

    原来只有他一个人被囚在回忆里,她早就开始了新生活。

    他知道白真真不喜欢宫中生活,上次争吵后,他已经在城中和郊外各置办了一处房产,原想等他皇位稳固后就不定期带她出来小住几日,他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她都还不知道他已经在改了。

    这一切都被玉无心毁了。

    他像个蠢货一样被他们戏耍,如今还要站在他们的“爱巢”前,自虐般的幻想他们在这里的点滴生活。

    随行的侍卫随大娘进去打扫屋子,实则排查是否藏有隐患。

    都确认好后,侍卫将门窗打开,冲橖宴点头。

    橖宴抱着白真真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做好了进去会看到他们背叛他的证据的准备,可迈进屋子的一瞬间,屋中的所有摆设和细节刻入了他眼中,他咬紧牙关,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些成双成对的器具,就好像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口,将他的心压得喘不过气。

    酸涩的哽意漫上喉咙,他怔怔的看着昏黄灯光下的两对枕头,感觉所有声响离他越来越远,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好像被排除在白真真和玉无心的世界之外,这间屋子里大到衣柜、床,小到吃饭用的碗喝水的盅,虽然粗糙,但一看就是用心挑选布置,他不知道是他们俩中的谁挑选的,想来不管是谁,当时的心境都是甜蜜的。

    橖宴心口剧烈起伏,这一认知犹如利刃狠狠扎进他心里。

    不是的,明明最开始不是这样的。

    窒息感笼罩着他,橖宴漂亮的唇瓣毫无血色的向下撇着,眼中含有薄薄的泪光。

    都是玉无心的错,橖宴捏紧手指。

    没关系,还来得及,他又找到她了,这一次他不会和她分开,谁也离间不了他们,他会比以前更贴心,更听她话,如果他表现得更体贴,更听话,白真真会像从前一样义无反顾的爱他陪他吗?

    这一次,他会很乖的。

    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会优先考虑她的想法,只要她永远陪着他,就算是一起死也没关系。

    他绝对不允许失去她的历史重演,他不想再像个被抛弃的废物一样,每天提心吊胆的等待她的消息。

    橖宴永远都属于白真真,白真真也永远属于橖宴。

    大娘从箱子里翻出新被子和新被套,准备将架子床上的被褥枕头更换掉。

    “主上,梁大夫在山里挖草药,等他回来煎药还要一会儿,先叫人给夫人喂些吃食再简单擦洗一下吧。”侍卫赵堑挑着两担用皮袄子裹着的木桶,示意屋外的村妇进来。

    张婶儿提着一个粗布盖着的篮子走进来,一边走,一边揭开遮灰的粗布,姜丝大枣粥的甜香、腊肉的咸香和腌藠头的酸辣味在屋子里散开。

    “刚开春儿,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们吃,吃的简陋,你们别笑话,”她招呼着橖宴,“你别抱着她了,跑不了,快来吃饭,我来照顾她沐浴。”

    橖宴低头,看着怀里娇小可怜的苍白着面颊冷汗涔涔的姑娘。

    他已经错过了太多,如今又怎么会假手于人,让别人来照顾她。能亲自照顾,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已经是恩赐。

    “我来,你们出去吧。”

    婶儿们愣了一下,被侍卫请了出去,又一人被塞了一枚金币,两人面面相觑,把金币塞嘴里轻轻咬了一下:“是真的!金的!我的个乖乖你们是什么来头?”

    “哦欸!”侍卫在旁边呵斥了一声。

    “不该问的别问!”

    两人对视了一眼,撇着嘴巴安安分分的往家去,不敢再乱看乱说,她们是看出来了,白真真这个新丈夫大有来头,身边一个下人的气势比里正还厉害。

    橖宴坐在凳子上,将白真真抱在腿上,单手舀了一碗姜丝大枣粥,另一只手托住她软面似的脖颈,把粥吹凉后送进她口中。

    好在白真真虽昏迷,食物贴上嘴唇会自觉吞咽。

    喂完一碗粥,他覆手在她胃袋上方,感受到胃部微微凸起后才带着她来到灶房和仓库中间用柴门隔出来的小间擦洗。

    他将炉子升好,把干净衣裤盖在竹篾上烘热后,才去解白真真的衣裳。

    褪下中衣,青色的棉质抹肚未覆盖的地方白的晃眼,可橖宴眼中只能看到欺霜赛雪的身子上遍布的伤疤,有新有陈。

    他视线定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僵疤上,自个儿腕间愈合数年的伤疤也灼烧般的痛起来。

    橖宴低着头,将细葛布巾子在热水中打湿拧干,一寸寸的帮她擦拭降温。

    她是无辜的,是个可怜人,橖宴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

    她说的那些刺耳伤人的话都做不得数,只有这些伤疤是她爱过他最真的证明。

    他一遍遍的为她擦拭身子,从头擦到脚,水温从滚烫降到温凉,她的体温也逐渐平稳下来,可他却仿佛置身火海,心里的一把火烧的他越来越热,快要把他肉体凡胎的躯壳灼出一个洞来。

    玉无心也曾看过她这幅模样吗?

    这一念头从心底升起,一股酸麻战颤的感觉从身体深处窜上天灵盖,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后怕。

    那些他不曾看过的模样姿态,他也见过吗?枕边人身上的痕迹全是为别的男子所留,玉无心就不怕膈应得阳丨痿,只敢藏在暗处偷觑别人爱情的可怜虫,白真真只是可怜他,才不是给予他真正的爱情。

    一半是欲丨望之火,一半是愤怒之柴。

    橖宴咬牙切齿瞪着病中的睡得并不安稳的女人。

    嫉妒和怒火在他眼中灼烧,他面色赤红,豆大的汗珠顺着清瘦白皙的面庞滚下,胸口不停起伏,最终狠狠一闭眼,用宽大的粗布巾子将她裹起来。

    他脚步虚浮的抱着她回到寝屋,换上烘的热乎乎的衣服,塞进被子里。

    天已经很黑了,他没有点灯,月光透过小窗缝隙照进屋子里,那些本该藏在黑暗中不该让他看见的成双成对的器物又撞进了他眼中。

    他只要一想到死掉的那个男人和她一起在这个屋子里生活过,都做过什么,他眼神就愈发阴冷。

    这不该是出现在温和清冷的新皇眼中的情绪。

    他也变成了偷觑别人爱情的怪物。

    橖宴紧紧抓着她垂在床边的袖子一角,将那片棉质的布料抓的起皱。

    黑夜本就滋长各种情绪。

    这里没有时时刻刻督促他警醒他的臣工,没有要求他必须做到最好的带着面具的橖宴,这里只是白真真的家,他可以脱下面具做一回从来没做过的自己,他可以任性一回。

    他运气将支起的窗户打落,屋子终于回到黑暗中,他满足的笑了笑。

    再也不用看那些讨厌的罪证,明日他会叫人将那些碍眼的东西通通毁掉。

    黑暗中,他突然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玉无心”。

    他敏感的神经终于在听到她含糊惊慌的叫别的男人名字的呓语中断了。

    他抖着手,轻轻掐住她脖子俯下身去,像一只摇尾乞讨的狗终于知道属于自己的肉骨头被主人丢给了旁的野狗。

    他再也得不到那根曾经只属于他的肉骨头了。

    白真真昏睡着,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人埋首在自己颈间,很委屈的哭着说“白真真,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似乎感觉到是橖宴的声音,他还哭了,泪水打湿了她半个肩膀。

    橖宴,哭?

    她琢磨着......呵,肯定是她感觉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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