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眠

    见其支支吾吾,面红耳赤,闻霆越发困惑不解。

    此时,吴澜凑近来,为洛铃心出言解释。

    “哎侯爷可别问了,这可是我们陆大人远在老家的情妹妹绣给他的,千里迢迢央人送到京城里来,平日里可宝贝着呢……”

    “……”

    闻言,两人的目光皆是诧异之色。

    闻霆沉了眸,笑道:“哦?你有心上人了?难怪之前拒绝了董丞相的说亲。”

    “嗯,是。我与她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有了借口粉饰,洛铃心神色泰然自若起来。

    “正巧前些天是我的生辰,她便绣了一双新鞋给我。只是技艺不精,绣得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臣一时腼腆,才对侯爷遮遮掩掩的,侯爷莫怪。”

    “生辰礼物……”

    闻霆若有所思,回过神来,怅惘淡笑。

    “呵,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她如此珍重你,送这等贴身之物,你该惜福才是。”

    “诶,是。”

    洛铃心轻轻点头,瞥了一眼他平静的神色,不知为何,她看出了几分落寞羡慕。

    她不禁感到怪异。

    只是一双靴子而已。

    祇峣侯那表情,可真是耐人寻味啊。

    *

    三伏已过,秋凉破暑,庭户晚来风。

    闻霆在书房写完上奏的公文,疲惫地叹息一声,而后缓缓起身,从容走向箬兰苑。

    苑内灯火微明,他特地扬手示意婢子不要通报。

    而后才轻轻推开门,抬眼扫去,发现苑主还在桌边做着针线活。

    “咳嗯。”

    闻霆轻声提醒。

    叶芷筠慌忙回神,看见他的那一刻,反射性地将手中的针线篓往一旁挪去。

    这一幕,清楚明了地落入男人黑眸之中。

    他顿时皱眉,背着手,沉沉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睇凝着她的心虚。

    闻霆恼了,直白问道:“不是绣给本侯佩戴的吗?为什么老是躲躲藏藏的?”

    “啊?呃……侯爷误会了,这是妾身准备给小侄儿,小侄女的百日礼。”

    叶芷筠温和地向他解释。

    闻霆脸色一沉:“不是还没生吗?你那么早准备作什么?”

    “心意,哪还分什么早晚呀?”

    她的笑容微僵,眼睫低垂。

    “哼。为何你给全府的人都绣过香囊,却从未对本侯绣一个?”

    闻霆一撩宽袍,泰然坐到她的身边,不满质问于她。

    “昂……是之前,侯爷说闻不惯妾身配的杂香,不要妾身送的呀。”

    叶芷筠委屈地反驳,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语气。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想不起来?”

    闻霆不可置信。

    “这……好几年前吧。”

    她说得云淡风轻,好似也不想再多言下去。

    闻霆却不依不饶,气恼道:“几年前的旧账,你记得那么清楚,为什么现在本侯同你说的话,你一句也不上心?”

    “哪有呀?”

    叶芷筠不耐地瞥向他。

    “……”

    只见闻霆的神色越加低沉,默默地端详着她的反应。

    叶芷筠心跳略是漏下一拍,反应过来他的怒火,顿时低眉顺眼地跪在地上,弱声请罪。

    “侯爷息怒,妾身愚笨,若是做错了什么事,还请侯爷指明降罪。”

    “你……你就这么希望本侯罚你?到底是你不解风情,还是本侯太过委婉含蓄,成了彼此隔阂?”

    闻霆烦躁地看向别处。

    她的乖巧,只让心里更加闷堵。

    “……”

    叶芷筠还是低垂着脑袋,不发一语。

    冷暴力,仿佛比刀剑加身,还要令人痛苦。

    闻霆无奈,问罪的心情,也如烟消散。

    “算了,就寝了吧。”

    ……

    待熄了灯,上了床,窗外的月色迷蒙洒在帐上。

    叶芷筠小心翼翼挨在男人身边,轻轻闭上眼睛,祈祷快速入睡,免得被他折腾。

    岂料闻霆根本没有睡着,一抬手,便报复性地将她圈入怀中,一阵急切的撕咬舔舐如同洪水猛兽般袭来。

    “啊,侯爷……你明日还要早朝……”

    叶芷筠下意识挣扎了两下,弱声提醒男人的失控。

    “闭嘴。”

    闻霆恶狠狠喝令。

    想到她对自己的不以为意,便滋生出一股不甘心的意味来。

    好似这段时日他对她的一腔热忱与宽宏大量,都白费了。

    “唔……”

    叶芷筠不敢再招惹他的怒火,紧紧咬住了下唇,闷在枕头里,默默垂泪。

    *

    黄昏雨过,秋香初发,穿堂风挟着一阵凉爽,拂面而来,翻动了桌案上紧闭着的奏折。

    “陛下,陛下……”

    适逢洛铃心被传唤而来,公公本要禀报,却见天子太过劳累,半倚在桌边,正打着盹。

    他的手中还握着一份奏章没有阅完。

    “嗯……”

    公公咬舌后怕着,心说惨啦惨啦,没注意扰了皇帝好眠。

    “哎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下去。”

    歌舒朗便已然迷蒙醒来,沉沉扫了眼一旁吓破胆的内侍,挥挥手示意其退下。

    “臣陆探微,叩见陛下。”

    洛铃心恭敬行礼。

    天子暗沉沉的眸子顿时生光:“啊,你来了陆爱卿。”

    “嗯是,不知陛下深夜传唤臣来,是为何事?”

    洛铃心轻声问道。

    歌舒朗痛苦扶额,叹道:“你快上来,帮朕一道批阅这些烦人的奏疏。”

    “啊?国之机密,除首辅大人,祇峣侯等人,卑职如何敢贸然窥知?”

    洛铃心谨守本分,原地未动。

    歌舒朗平和地看向她:“朕说让谁看,就让谁看。你别废话了。”

    “是。”

    洛铃心诚惶诚恐,挨在其身畔,嗅到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微微失神。

    “你还记得昨日早朝时,刑部尚书所言的那桩恶童杀人案吗?”

    歌舒朗沉声问道。

    “记得。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呢?”

    洛铃心小心试探。

    天子顿了顿,无奈道:“你知道为何当地县令,甚至顺天府府尹,都不愿料理此案吗?”

    “是因为此案牵涉了某些权贵的利益吗?”

    洛铃心恍然其暗示,隐隐感到怒火中烧。

    “不错,两名恶童皆是乌横王旁系之后,其家族在当地颇负恶名,本就无人敢招惹,此番若非亡者父亲舍命赴京,状告御状,此案最后怕也是与其他案子一样,石沉大海,不了了之。”

    歌舒朗平静叙述,捏了捏疲惫的眉心骨。

    “陛下了解得如此透彻,想必也对案情详细察明了……”

    洛铃心感慨凝眸,一点费心之举,便足以看出他对底层百姓的重视。

    “是明朗了。那你认为朕该怎么做呢?“

    天子沉声反问她,仿佛带着一丝求助的意味。

    “……”

    洛铃心怔怔地看着他,想起上次的波折,仍然心有余悸,半晌才蠕动双唇。

    “陛下贵为天子,是万民的希望,是臣子的榜样,您的一言一行,皆关乎我朝的存亡兴衰,臣,何德何能敢谏天子之心?”

    “连你也退缩了。前日在朝堂上与吏部,刑部尚书,争锋相对,直言不讳的勇气去哪儿?“

    歌舒朗埋怨地瞪了她两眼。

    洛铃心微微错愕,遂咬了咬牙,沉重道:“陛下,当真要臣大逆不道地说真话?”

    “朕免你死罪,你尽管畅所欲言。”

    歌舒朗骤然忆起他可能是在为上次误会其染指侯爷夫人而落狱之事,心存芥蒂,所以才这般小心翼翼。

    “好。那臣便直言了。”

    洛铃心起身,娓娓道来。

    “此案必须判处恶童死刑!以正国法!”

    “臣知道,陛下是担心乌横王会以此要挟与您,但是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他一介亲王,又何敢不从?”

    “臣也知道,此案碍于没有先例,陛下才会如此慎重。因为一旦修改祖制律法,老臣定然沆瀣一气,跳出来反对。因为他们背靠太后,肆无忌惮,更不允许您脱离他们的掌控之中……”

    她的声音铿锵顿挫,句句戳中歌舒朗内心的矛盾。

    “也确实怪朕太过仁慈软弱,怕藩镇拥兵造反,干戈千里,最苦便是黎民悲!”

    歌舒朗紧锁眉心,怒己不争。

    “朕也无奈自己年纪尚轻,根基不稳,无法驭下,常被这些老顽固牵着鼻子走!”

    “陆爱卿,你知晓朕心里的苦吗?你知道就算贵为九五之尊,也不能免俗一切烦恼的痛苦吗?”

    “陛下……”

    洛铃心捏紧拳心,为其悲愤无助的肺腑之言,深感共鸣。

    歌舒朗放下奏折,目光几近放空,重重叹息。

    “朕的太傅,董丞相从小教导朕,受之于民,用之于民,享之于民,必该回报于民,感恩于民,这才是一位明君的风范。”

    “但是你看看,朕的子民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先祖开创下来的盛世江山,竟在朕的手中,变得如此易碎。朕如何不愧,如何不恨?”

    “这条路,朕走得是欲发艰难了……”

    洛铃心神情严峻,眼神坚毅道:“不,陛下还有臣在,还有祇峣侯,董丞相的辅佐,这条路只会越走越坦荡!陛下切勿妄自菲薄,半途而废!”

    “可是朕连一个小小杀人案都断不了,如何往前再行?”

    歌舒朗皱眉叹道。

    洛铃心略一沉吟,思索片刻,有了主意。

    “既然凶手是两名孩童,而群臣又皆以儒法两家的立论相悖而各持己见,认为其不明事理,心性单纯,不至死罪。那不如就让其父母为其送一顿饭,只是这顿饭的碗筷,皆要倒放。”

    “哦?”

    天子微微明了,继而又道。

    “如果那两名恶童知道顺着用筷,那说明其已通人性,心智成熟,理应论罪。”

    洛铃心点头道:“这样做,至少明面上,乌横王是不占理的,就算其出面维护,也难拂逆民心。”

    “但是也极具风险,因为改制□□这一举措,势必会给乌横王造成心态上的压力,他或许会将此举视为陛下的挑衅,而暗行不轨之事。”

    “嗯。”

    歌舒朗轻轻点头,沉声道。

    “对抗异姓藩王,少不得联合其他亲王,连成一气才行。而目前兵众最多的唯属竞王与祇峣侯二者,若是两人部下能够合并成势,倒是能压住乌横王。”

    天子头疼道:“但是朕已经试过了,竞王个性端烈,不易近人,每每与他提及祇峣侯时,他都会冷着脸色,先行退场。朕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两人既无利益之争,又无其他过节,为何会如此水火不容?”

    洛铃心蹙眉思量:“或许是二人皆想明哲保身,加上没有联系,自然也没有情谊可言,所以谁也信不过谁,才不愿交换兵权的。”

    “嗯……你说得也不无道理,看来朕要想个办法将其撮合成一家人,只要能捆绑上亲缘关系,再冷漠的人,也会有偏心的时候。”

    歌舒朗缓缓点头,目光落在那份草案之上,遂提起印章,重重盖下。

    “此案就这样判,将恶童斩立决,以儆效尤,重塑国法!”

    “圣上英明。”

    洛铃心撩袍跪下,郑重接过圣旨,满目明亮的辉光。

    ……

    待所有奏章看完,殿外已然一片漆黑。

    天子伸了伸懒腰,淡淡道:“天色已晚,陆爱卿,就在此随朕一道就寝吧。”

    “啊?”

    闻言,尚在整理案牍的洛铃心,心口一沉,目瞪口呆,望着对方,陷入失语。

    “这……陛下,臣还是回去吧。”

    “诶,不打紧。君臣同榻,千古美谈,你何必推辞呢?”

    歌舒朗说笑着打趣他。

    洛铃心快要石化,坐立难安,几近结巴。

    “臣,臣,臣其实有些认床……”

    “怎么?难道你认为你家的床,还要比朕的龙床舒服?”

    天子突然沉着脸反问他。

    “啊,不,不是。”

    洛铃心慌乱眨眼,凝眉低眸,一时僵住。

    天子轻轻揽过她纤细的腰,往床前引。

    “陪朕看了一夜的奏折,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呃我……使不得啊陛下。”

    她汗毛倒立,强忍推开对方的冲动。

    好歹男女授受不清,现在看来男“男”授受也不清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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