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侍卫头头望着贴在门框另一边的时卫,皱眉仔细想了半天,他记着从偏院到夫人的清和院都没有见着时卫的身影。

    “是吗?”时卫满脑袋问号,“我一直跟着您呀。”

    几个侍卫作证道:“对呀对呀。”

    见手下几人都如此确定,头头有些怀疑自己,摆摆手,罢了,兴许真是他记错了。

    “荒唐!”

    房内忽传出一声怒吼,将几人吓了一哆嗦。

    孙恣像是被刨了坟的绝户,满脸通红地奔出房门,脖子上青筋暴起,指着房门的手指还不住颤抖。

    “荒唐!荒谬!滑稽!可笑!”

    罪魁祸首优哉晃悠出了门,杏眼瞪得溜圆,“哪里荒唐,哪里滑稽,哪里可笑?将军您在说什么,女儿听不懂啊?”

    门外的侍卫侍女又唰地将头扭向院中的孙恣。

    什么女儿?

    “……你、你。”孙恣捂住心口,“你把话说清楚!”

    夏梦抿唇一笑,“当然是您的呀。夫人既是我的母亲,又是您的妻子。既然如此,那您不就是我的父亲?难不成……”

    夏梦好似窥探天机,猛地捂住嘴,惊叹道:“还是说……”

    夏梦眼神上下打量了孙恣一番,最后视线落在他两腿之间,意味不言而喻。

    门口的众人轻轻摇了摇头,哎呦,将军在战场上打打杀杀,遇见个不长眼的刀枪倒也是正常。

    孙恣刚正常一些的脸色又涨得通红,可碍于这么多人,又不能真扯着嗓子大喊他那里好得很,只得指着夏梦和夏梦身后刚走出来的祝珏气得直哆嗦。

    “祝珏你来说,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大一个女儿!”

    哇噢。众人又将视线瞄向祝珏。

    夏梦抽出袖中的手帕,按在眼角抽泣道:“将军何必如此。我早说了与夫人有缘,夫人又心善,这才认下我来。若您不愿,梦儿便绞了头发,青灯伴古佛,守着与夫人的这份缘,了此一生便是。”

    孙恣余光里一片眉飞色舞,恍惚间绿毛龟、不行等字眼疯了一样地钻进他耳朵里。像是没站稳,前后摇晃几下,冲掉了瓶口的塞子,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自卑井喷而出。

    他诱/骗了相府的小姐。他是个骗子,他品行低劣。他知道自己身上带着马厩的气味,配不上这样仙女般的人。可他这些年引以为傲的,不是骠骑将军的名头,而是这个仙女般的人为他寻死觅活。

    所以他不能丢了这份骄傲,他不能丢了这份自豪……

    “都闭嘴!!”

    孙恣大吼。

    孙恣大叫。

    却不知在吼谁,侍卫头头眼珠子转了一圈,心里嘀咕着没见人说话啊。

    孙恣大吼一声后像是抽干了所有精气,捂着心口,扶着院中的石凳缓缓坐下。

    “将军,您没事……”夏梦话还没说完,就被孙恣的一声滚给打断了。

    夏梦翻了个白眼,这才受一会儿指指点点就受不了了,祝珏在他将原夏梦抬进府做平妻后受了多少嘲笑?原夏梦一个边疆女子硬被带到京城,明里暗里受了多少排挤?她俩到大结局前各有各的活法,反观孙恣这个罪魁祸首却如此不堪一击。

    孙恣靠着石桌缓了好大一会儿,才将胸口那一块儿气顺下去,心平气和道:“你与夫人既然有缘,那这干女儿认便认了。”

    总归府里也不缺这一双筷子。

    夏梦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快让我们去宗祠前告知祖宗吧。”

    *

    待布置好祠堂与认亲等事宜,天边已经擦了黑,树梢上的弦月也更亮了几分。

    【宿主,你真的是这个。】系统发了个大拇指的emoji。

    【别说话,我感觉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日落了。】

    系统长叹一口气,世界老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重启,他也确实很久没有度过完整的一天了。

    夏梦呆愣愣地望着天边的残阳,在它逐渐消失在地平线后,又将天际染得血红一片。

    “落下去的是夕阳,还是我们。”

    “兴许是我们。”

    身旁的空位挤了个侍卫抱手而立,一笑又露出嘴边的一对梨涡。

    夏梦听声音已猜着是时卫,抬头确认无误后,拔步就走。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时卫轻笑,慢悠悠跟在夏梦身后。

    夏梦扭头,冲他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问的。

    时卫长长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吟道:“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就在时卫长吁短叹之际,宗祠那边传来了动静。

    祝珏手持纱灯,站在宗祠门口朝夏梦招了招手。身后的祠堂黑洞洞的,衬得一袭白衣的祝珏好似下凡的神女。

    夏梦快步走上前去,亲昵地挽住祝珏道;“母亲!”

    孙恣从两人中间挤过,冷哼一声,跨进了祠堂。

    仪式准备的草率,但几位当事人谁也没这个心情去较真儿。孙恣站着两眼便走了,估计是怕自己真看下去肺要气炸,剩下的便全权交给了祝珏。

    孙恣一走,祝珏便连最关键的磕头礼都免了。她实在是觉得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人跪着喊自己母亲,自己若应了,大抵是会折寿。

    “夏姑娘……”祝珏还是不习惯自己突然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女儿,一时间无法改口。

    “没事的母亲,你以后叫我夏姑娘,我叫你母亲便是。”

    夏梦格外善解人意。她们俩各论各的就行。

    祝珏:“……”

    “要不你在每人的地方叫我小玉或者夫人吧。”祝珏挣扎道:“有外人在时,你叫便叫了。”

    祝珏看得出来,夏梦这个人的底色是善良的。而且前边在与孙恣的争吵中,她还处处维护自己。虽然暂时不知道夏梦想要什么,但她似乎没有想要伤害自己的意思。

    “好的母亲。”

    “……”

    祝珏道:“时候不早了,我早先让白雨将青兰院给你收拾出来了,你暂且先住在那吧。”

    *

    夏梦来的时候只是一个空口无凭的平妻,名义上的丈夫虽然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备受恩宠,但除了一个簪子,一个没见过的圣旨,她什么也没有。如今她算是祖宗亲眼见证过的将军府干女儿,将军府小姐该有的,祝珏全给她备上了。

    刚进屋来,夏梦就将屋内的几个婢女全都赶了下去。

    【还是那么谨慎哈宿主。】

    夏梦环视四周,昂首阔步走向梳妆台。伸手打开柜子,漏出一排胭脂,全是京城里如意阁出品的最时兴的颜色。

    夏梦不由感慨,祝珏对她这个便宜女儿是真不错。

    放下胭脂,又轻轻将妆奁打开,金银的光亮好半天才暗下去。她伸手抚过足金发簪和玛瑙璎珞,一个鹞子翻身坐在梳妆镜前,不要命似地将簪子、璎珞、发箍全往脑袋上插。

    【宿主!!你以为你真的没有事情做吗?!】

    呵呵,吃不到葡萄的嫉妒罢了,夏梦权当听不见。

    系统急得团团转,【你这样全部戴头上难道就能戴出去了!还不如乖乖走剧情,赢了可是有现金奖励!】

    夏梦果然停下了往头上做违章建筑的手,【其实我一直都是在走剧情。】

    【……什、什么?我听不懂。】

    夏梦脑海中漂浮不停的线索,就像是烧烤摊上的羊肉,忽然间被串在了一起。

    剧情就在这里,不管走与不走,都是走了。所以不走剧情其实也是走了剧情。

    夏梦起身朝门外跑去,因太过匆忙,一路带翻了房内的几个板凳,人还差点摔倒在地。

    夕阳落了,其实是人落了,因为江月年年望相似。

    “时卫!时卫!”夏梦喊道。

    门外的侍女看着这顶着一头金钗玉簪,疯疯癫癫,满院寻人的女子,满脸惊恐地朝后躲去。

    右后方传来几声细碎的声响,夏梦扭过头去。

    一身侍卫装,腰间不佩剑只系酒壶的男子蹲在房檐上。

    主角若是变量,谁又是常量?

    只能是配角。

    只能是配角!

    不是一句话没有的npc,不是只会说话才会触发的npc,是和主角有联系,同样推动故事发展的配角。

    时卫本就趴在房梁上,观望着夏梦的举动。听见夏梦喊自己时,原以为是行动出了纰漏,再听却不像那么回事。

    夏梦明显有事找他。

    这么一想,时卫的眼睛便亮亮的,刚想露出一对梨涡,却见她面色惨白,额头还挂着虚汗,不由慌了神,问出来经典二连问:“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夏梦却已经听不清时卫在说什么了。头晕与脑胀都是一瞬袭来的,她死死掐住院中的梧桐树,才没有昏倒在地,强撑着一口气朝屋内走去。

    时卫脚尖轻点,自房檐飞至夏梦身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夏梦拼尽最后的力气,在时卫臂弯中喃喃:“你是不是都记得?”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却足以让听懂的人变了脸色。

    时卫哪里有心思管这个,伸手摸了下夏梦的额头,滚烫一片。

    便扶着夏梦进了屋,脚一勾关了门,将打量的视线全部隔绝在外。单手解下腰间的酒壶,咬开酒塞,仰头饮了一口奶酒,俯身送进夏梦口中。温软的触感让他身子一僵,如火烫着一般,立即起了身。

    夏梦的症状他再熟悉不过,这是中了西湫之毒,奶酒又能恰能缓解其症状。

    门外的侍女聚了又散,夜风不知呼啸了几次,夏梦才慢慢睁开眼来,侧头望见梨花圈椅檀木桌,俱是一副陌生的景象,手便不自觉地摸向了怀中的手枪。

    “这次酒中没有迷药。”

    头顶传来的男声吓得夏梦一抖,枪也随之掉了出来。

    夏梦头也不抬,飞身扑向落在地上的手枪,却被那人长臂一伸,先捡了去。

    “就是它?”

    时卫一手托着夏梦的脖子,一手拿枪,观摩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

    夏梦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时卫的怀中,一边挣扎着起身,一边蓄力将手枪抢回。

    却不料时卫反将手枪塞到了她手中,扶着她的腰将她扶起。

    “夏姑娘今天只怕是又没喝茶。”

    夏梦盯住地上坐姿潇洒的时卫,看了半晌,死死咬住下唇,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既如此,时侍卫还不过来给我沏茶。我只喝粉青釉茶壶沏的茶。”

    “遵命。”时卫嘴角微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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