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其三

    山间万籁俱寂。

    月光洒落一地。

    乙骨忧太忧惧林中会忽而窜出一只猛兽将他吞噬。他战战兢兢回头观望,只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影子瘦瘦长长,又十分羞怯的想扑灭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用粗重的呼吸声来证明自己仍然活着。他继续向前走。

    脚下的路软得可怕。饥饿不再是一种感觉,而是一种弥漫全身的钝痛。

    乙骨忧太眼前阵阵发黑。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本能的念头:找一个地方停下。

    我能去哪里?

    乙骨忧太悲哀的想,就在他要放弃之时,他的视野边缘略过一抹与周身绿意不协调的色彩。

    一间避难小屋。

    这年头还进山的人是少数派。

    木屋的墙壁被风雨侵蚀得发黑,甚至有些腐烂。歪斜的木窗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这里废弃很久了。

    乙骨忧太小心翼翼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灰尘呛得他只打喷嚏,好半天乙骨忧太才借着月光睁眼看清屋里有什么。

    破旧的木桌、潮湿的柴火。

    一室寂静,只有乙骨忧太的心跳声在怦怦作响。

    他就只配这样的容身之所。

    至少可以休息了,乙骨忧太宽慰自己。这个季节山里没有可以饱腹的果实。

    明天该怎么办?

    屋里升起一片昏黑。黑色的浪潮悄无声息地敲打着墙壁。

    乙骨忧太听不见。

    他就在最为深沉的黑暗之中。

    乙骨忧太掏出戒指,屋里变得这么暗,可戒指好似在发光,他可以把戒指看得很清楚。

    他无比熟悉这枚戒指,他把这枚戒指带在身边好多年了。

    里香也陪在他身边好多年了。

    “里香……”乙骨忧太喃喃自语。他只念叨了几句便沉沉睡去。

    【里香陪着忧太呢。】

    *

    你走出餐厅。

    有一群年轻女孩说说笑笑路过你。从年纪来看,大抵是高中生。

    高中生。

    不是说“青春的快乐是有影子留下的”,为何你体会不到一点青春的快乐?

    因为你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也不算彻底失去。

    你想到自己今日凌晨时分的异常。

    你确信那是过去的残留。

    也只有……这么一点残留。

    先去青叶城遗址那边看看情况。

    正当你要打车离开这里的时候,你忽的转头望向某处。

    你看见一个女孩。

    她正贴着墙走动,神情紧张。她和你穿着一样的大衣。

    你查过这件大衣的价格。

    毫无疑问她家境富裕。

    她粉红色的发尾在夜色下十分绚丽,像樱花蔓延绽放。

    女孩后面不远处跟着一个中年男人。

    他的年龄在四十上下,西装革履,一派成功人士的样貌。

    你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两个人,不是是因为你离他们不远,而你又恰好能聆听众生百态罢了。

    你习惯这些喧嚣,习惯到可以把这些喧嚣全都忽略。

    中年男人一直盯着女孩,目光没有片刻游移。他步子放得很慢,因为那个女孩走得很慢。

    在路人看来,他们大概率是一对父女。出色的父亲与可爱的女儿,多么完美的搭配!

    只可惜,现实并非如此。

    那个女孩之所以走得慢,是因为她希望有人能尽快过去帮助她。

    那个男人的表情也不对。根本没有对女儿的关爱,而是发现猎物的兴奋。

    他们走到某家夜店前。中年男人停下脚步,似乎在让那女孩先进去。女孩懊丧着脸。

    【我要打爆这个猪头!!!】

    小姐,你和我一样手无缚鸡之力呢。

    “先生,天色不早了。您还不回家吗?您不回家的话,您夫人和您孩子可不愿意提前吃晚饭。您忍心饿着他们吗?”

    【这人谁啊?】

    你依旧保持微笑:“您该回家了。”

    中年男人好像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十分讶异地喊出声:“你是怎么知道我家情况的!?”

    “这当然是您自己告诉我的。”

    你说的是超级大实话,可这个中年男人貌似以为你在挑衅他。

    “你!”他指着你指了半天。

    他气得浑身发抖。

    你知道他已放弃猥琐女孩这件事。

    你现在允许他生气。

    这一点点的蚊子腿你就笑纳了。

    你不想看男人扭曲的脸。

    你抬头看向天空。

    月亮被乌云笼罩着,夜幕之上也没有星星。

    没有星星的夜晚,人类就是地上的星星。星星与星星之间的距离十分遥远,遥远到……距离以光年计。

    可人类还没有造出能用光年做单位的交通工具。

    星星之间的距离几乎永恒不变,然而人类化作的星星时时刻刻都在移动,可能更近、可能更远。

    只是这中间隔着的距离……始终很大。

    钟表走过的某一瞬间,中年男人在嫌弃家中妻子因生育而不再美丽的躯体。钟表走过的又一瞬间,他与青春靓丽的女孩擦肩而过。

    钟表走过的最后一瞬间,他恶向胆边生。

    然后,象征“理智”的钟表破碎。

    他变成了一只伤人的野兽。

    性本善、性本恶。

    你不在意人性到底是本善还是本恶。总之人类文明演变到今天,关于“善”与“恶”的界定早已清晰明了,暂且没有人将其推翻重新定义。

    多数人接触的思想是同一种。

    “您要是把这罪行已犯下无数遍,我和您是不能在这里好好说话的。”

    一直以来,你听到的都是他人的声音。

    真奇怪,明明你在说话,为什么你好似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这种只会倚强凌弱的人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只会被最原始的欲望驱动,这完全就是只未开化的猴子。】

    你把这些杂乱的音符驱逐出去。

    你可以肯定这些不是你的想法。

    原来那个人还对你施加了一些别的影响。

    他贪心,你的心倒可以落地了。

    一直以来帮助夏油杰的隐形人就是你啊。

    真是太好了。

    “您的生活在俗世中称得上圆满,您不应该主动破坏它。”

    你听见自己继续说,你看见中年男人摸摸鼻子红着一张脸落荒而逃。

    人性一直都是流动的、可变的。

    你清楚这一点。

    中年男人落荒而逃时,女孩在他背后竖着中指,口中不停骂着他。

    等女孩宣泄完情绪,她十分姐俩好的环住你的脖子,十分热情的说:“今天谢谢你。”

    “不用谢。下次遇到这种人你只需要对他说:‘您好,您需要帮忙吗?’,就能解决大部分事端了。”

    一个文明社会形成的最有效的模式就是,对话。

    女孩惊得捂住嘴巴,喃喃自语道:“我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你的想法倒也没错。别人既已朝你撒下恶意,愤怒亦或恐惧都很正常。”

    你有点想摸摸她的头。虽然外表看起来你们年龄相差无几,但你总觉得自己比她大很多。

    第一次见面就摸别人的头也太冒犯了。

    你忍住自己伸手的冲动:“可若是正在接触的两人传递的都是恶意的话,那就会诞生灾难了。”

    “可有时候善意也不顶用!”女孩撅起嘴巴,做出要大力反驳你的姿态。

    “那我若是不来帮你,小姐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当然是和他同归于尽!”

    “这很不值得,小姐。”

    她泄气了:“这点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还是希望有人能来帮我的嘛……”

    “你不想按我告诉你的方法做的话,也可以用别的方法,比如说——大声呼救。小姐,你不能指望着有人能在这么黑的夜晚一眼就关注到你。”

    “人们关注自己总是胜过关心别人,更何况现在是加班之后的下班时间,大家都很疲惫。”

    “不愿意主动求助,只想被动被救的心态很不可取,小姐。”

    月岛惠美瞪大眼睛听你连珠炮似的吐出这么一大堆话,她完全没有可以插嘴的地方。等你说话,她才吞吞吐吐的说:“你……你是嘴炮达人吗?”

    你被她的话逗笑了。

    你只是想和她多说几句话。她让你心生亲切呢。

    “你也赶紧回家吧。”

    女孩抱着你不撒手,很自然的撒娇道:“听你的口音,你是外地人吧?到这里旅游吗?我可以带你逛!我对这儿可熟啦!”

    她拍着胸脯向你保证。

    “我还有事情要忙,我们……”就此别过。

    “就让我报答你吧,姐姐~”

    “姐姐”。

    你发现自己对这个词完全没有抵抗力。

    不过你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我们可以加一下联系方式。不过我现在真的有事要忙——”

    “现在吗?”她故作天真的看着你。

    你用力地点头,然后看到一张苦瓜似的脸。

    “我可以知道你要做什么——我不是打探你的隐私!”女孩双手合十,十分诚恳的说:“我是说,有些事情我们可以花钱找别人做!”

    “很遗憾,这件事不能假手于人……”

    女孩哗的一下举起手:“那我帮你!”

    “不行,你先回家——”

    “我家在东京呢!我只是来拜访叔父。”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你,委屈巴巴地扯着你的衣服。

    【我要誓死追随紬!】

    紬?

    这个字有点耳熟……

    你刚要张口,那位小姐已痛快地告诉你她叫月岛惠美。

    “月岛小姐,我要做的事情很……”

    【很危险!】

    【我知道!】

    月岛小姐愈加兴奋了。

    “你不可以去。”

    再这样纠缠下去你就要对月岛小姐使用术式了。

    “我保证不会拖后腿的!拜托了!让我参观你的伟大行动吧!”

    你的头上缓缓飘出一个问号。

    “伟大行动?”

    “啊啊啊——”月岛小姐发出绝望的尖叫,然后苦着一张脸说:“这本小说停更好多年了……你不知道也很正常。要是它还像十年前那样流行的话,你一定会经常被同学喊‘紬’的。”

    “我和这位‘紬’很像吗?”

    “酷酷哒!”

    “告诉你一件事。”月岛小姐悄咪咪贴住你的耳朵说道:“我觉得《紬紬怪谈记》写的故事都是真的。紬、晓、涉和梓都是真实存在的人。他们在暗中保护我们这些普通人。”

    《紬紬怪谈记》?

    你还没来得及深思就听月岛小姐道:“我家鱼缸里就有一只只有我能看见的蓝色水母。”

    月岛小姐不是咒术师。

    月岛小姐看不见咒灵。

    这只蓝色水母,是怎么一回事?

    “紬”……

    “我答应月岛小姐,带你参观我的‘伟大行动’。不过……”

    “ぷるん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你‘诛邪尽灭’它!”月岛惠美急切的说。

    Purun?拟声词,是指水母□□弹弹的吗?

    月岛小姐身上完全看不出有沾染诅咒的痕迹。

    “我不会祓除……”这只水母说不定都不能被——“你果然是紬。”

    月岛小姐一脸深沉的说。

    “我不是紬。我的名字是わかばは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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