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地步的?
你们三人,不待在可以遮蔽冷风的木屋里,非要待在屋外,在潺潺的河水边——捉鱼。
你和乙骨忧太蹲坐在岸边,你们俩之间隔得很远。
下水的只有月岛惠美一个人。她似乎很享受捉鱼的快乐。据她所说,她经常和Purun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乙骨忧太问Purun是谁的时候,你竟不知该如何和他解释。而月岛惠美已欢快的回答他:“Purun是诅咒,和祈本小姐一样是诅咒。”
“你和它关系很好吗?”乙骨忧太条件反射般问道。这是他最关心在乎的事,月岛小姐提到“Purun”的时候完全不害怕。
而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恐惧现如今的祈本里香。
“很好啊~”月岛惠美非常自然的说:“Purun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认识很多年了,Purun看着我长大,自己却一直是小小一只的样子……特别可爱!”
里香……里香这么多年,也没有一点变化。她不是人类,她和我不一样。
“Purun不会伤害别人吗?”这是乙骨忧太第二关心在乎的事。
你默默的让松鼠给你们捡柴火,自己则无所事事地看着这两名高中生对话。
他们都是与“诅咒”相伴之人——反正乙骨忧太是这么认为的。他妄想从月岛惠美那里得到一丝同类感,然而他得到的只有挫败和失望。
“不会啊,从来没有。要不是我先认识紬,我都要以为诅咒全都是那么可爱的生物了。我当时还很不服气,”月岛惠美说着说着目光看向你,“紬认为,所有的诅咒都是敌人。”
“乙骨同学的想法是什么?”你问道。
“我?”乙骨忧太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
“わかばさん。”乙骨忧太同月岛惠美一样喊你“わかばさん”。
乙骨忧太纠结了半天就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承认里香是敌人,那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的过去又算什么?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必须为敌?因为里香变成了怪物?
乙骨忧太在思考,你不打算继续打扰他。
“刚刚月岛小姐说的是‘紬认为’,月岛小姐自己对诅咒的想法又是什么?”
月岛惠美停下手中的动作,她瞟了你一眼,蔫蔫的说:“你不会觉得我是叛徒吧?”
这句话把你逗乐了,你安慰道:“我从不否认真切付出的感情,哪怕这感情是对咒灵。”
“爱也好、恨也罢,我们没法控制这些感情。”
这不仅仅是对月岛惠美说的。
“我们只能接受。”
乙骨忧太身上弥漫着无止尽的眷恋和遗憾。明明是温柔的情绪,却像海水在沸腾。惊天动地的波涛一阵阵掀起,仿佛永远不会停息。
这情感属于乙骨忧太,还是属于祈本里香?
只是因为相爱就要承担苦痛,这世界未免太过荒谬。爱明明是人类最为真挚的感情。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月岛小姐捉了几条鱼?”
“啊哈哈……”月岛惠美不自在地挠头,她能说她一条都没捉到吗?这些鱼溜得都可快了,Purun是不是对她放海了?
“捉不到就上来吧。把你的大衣和靴子穿上,别着凉了。”你很佩服JK的抗寒能力,这么冷的天居然不穿裤子穿短裙。
月岛惠美没有立即应声,又在水里摸了两把,一条也没摸上来才愤愤地走回岸边远远的对乙骨忧太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饿肚子的人是你吧?”
“非常抱歉!”乙骨忧太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十分诚恳的说。自你们到河边,他就一直低着头。
“啊,这里有好几只松鼠,我们把它们烤了吧!”月岛惠美兴奋地指着松鼠。
松鼠们吓得一溜烟跑开。
松鼠可能是在你这儿得到待遇最差的动物了。不仅做苦力没有报酬,还要奉献自己的□□——你放弃去偷它们过冬食粮的打算,让几条鱼主动跳到岸边。
还是烤鱼吃吧。
“哇!”
“紬的动物亲和力高到动物们愿意主动奉上自己的生命了吗?”
月岛小姐在调侃你。
【わかばさん的名字是紬吗?】
你没有纠正乙骨忧太的想法,现在没必要让他知道你是谁。
你和月岛惠美同时看着因窒息而不再动弹的鱼,又彼此对望一眼。
“我不会处理生鱼。”月岛惠美摊手道。
“我也不会。”
“话说起来……わかばさん,为什么那位乙骨同学要站得离我们那么远?”
“唔……祈本小姐附在他身上……太靠近的话,可能会被攻击。”这只是你的猜测。
“我们又不是霸凌乙骨同学的坏人。我们可是来帮助他的好人!”月岛惠美理所当然的继续说:“祈本小姐作为特级诅咒,难道连这都分辨不了吗!”
“月岛小姐,不要用人类的想法去揣测咒灵的想法。”
月岛惠美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大声喊乙骨忧太,让他自己过来处理这些鱼。
乙骨忧太手忙脚乱。若不是鱼早就死了,鱼可能要在前往地狱往生之前再经历一遍地狱。
总而言之,烤熟了就能吃。至于好不好吃,乙骨忧太觉得自己没有闲心去想这些。
真难吃。
好似无数个痛苦面具掉了下来,乙骨忧太不知自己该捡哪一个。他偷偷望着远处正在说话的两个人。
他也想和别人说话。
可是他不能。
里香很讨厌其他女生,他不能再给她们添麻烦。乙骨忧太只是一个连捉鱼都不敢的废物。
“怎么了?”
月岛惠美正在和你讲述她和Purun共度的美好时光。你听着不过是一个孤独的小女孩的自言自语,名为Purun的水母根本不会说话。
她真能明白水母的意思吗?还是那一切全都出于她自己的想象?
“没什么。”你摇了摇头。
你伸出手指试了试溪水的温度,很凉,你是万万不会下水的。
可是……你记得自己第一次睁眼看世界时,是在海上。
“月岛小姐没发觉乙骨同学一直在看我们这边吗?”
“啊……注意到了,可是是他自己不愿意和我们打交道吧?我觉得有你在,我们应该不用担心祈本小姐……要不我把这件事告诉他?这下乙骨同学就能放松不少了吧?”
“我得为你的人身安全负责,月岛小姐。你待在这儿,我去和他说。”
月岛惠美鼓起包子脸:“那要告诉我你和乙骨同学都说了什么啊!”
真拿月岛小姐没办法。
“我知道了。”
你无奈地笑了一声,起身向乙骨忧太走去。
乙骨忧太一直关注着你们这边的情况,见你向自己走来,他吓得用屁股往后挪了好几步。
“请您、请您不要再过来了!”
“どうぞ、ご安心ください。”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わかばさん?”
【她去哪儿了?】
祈本小姐非常、非常讨厌你。
你想不明白为什么。
在感知到恶意即将喷薄而出时,你便展开了领域。在周身开启小范围的领域,便能做到“隐形”。
不,或许该说,你的存在消失了?
真是奇怪的领域。
领域是咒术师内心风景的具现化,你不懂自己的领域为何是这样,不过应对这种情况倒是极为方便。
霸凌事件里,乙骨忧太是被保护者。这证明祈本里香即便没有显现,也能通过乙骨忧太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被夏油杰吞噬的咒灵做不到这一点,只有被召唤出来后才能与夏油杰共享视野。
真是亲密的共生关系。
你利用了这一点。
你不大乐意欺骗小女孩,可这小女孩显然不是能有话好好说的类型。
就让她当你不存在,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乙骨同学。”
“わかばさん?”
“是我。”
乙骨忧太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液,他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祈本小姐不太喜欢我,我们只能这样交流,乙骨同学。”
乙骨忧太听得出你语气里的无奈。
声音很清楚——わかばさん离我很近吗?完全感觉不到有人站在我身边。乙骨忧太探出手。
有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
“我在这里。”
“我想乙骨同学更乐意面对面交流。不过那样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明白。”乙骨忧太终于可以冷静的回答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乙骨忧太努力在脑海中回忆你的相貌。
“真的不会出问题吗?”为了以防万一,乙骨忧太还是这么问了一句。
“我想不会。”
肢体接触是进一步的试探。
基本可以确定没有问题了。
“您现在在哪儿?”
“我就在你面前。”
这样啊……乙骨忧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和别人牵手是什么触感,他还没记住呢……他忘记了。
他和里香牵过很多次手。
车祸之后……
乙骨忧太学会了与他人保持距离。
乙骨同学看上去很是悲伤落寞。
你想你能理解他。
亲密关系被迫中断造成一股巨大的痛苦,然后、更巨大的痛苦降临了。
你被迫与一个怪物朝夕相处,可怪物与记忆里的那个人全然不同。
怪物越叫嚣着爱你,你越痛苦。
因为你能真切的分清那不是记忆里的她。
“乙骨同学在想,‘为什么遭遇这种事的偏偏是我’。”
“欸?”乙骨忧太吓了一大跳。
“乙骨同学的心思很好猜。”
“你这么年轻就遭遇了这么多事,会想‘为什么遭遇这种事的偏偏是我’很正常。”
乙骨忧太说不出话。
“乙骨同学,已经发生的事,我们只能接受。”
【我……】
“若自觉有罪,便去赎罪。若自觉为义,便去施行。可乙骨同学这么多年都没有想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是什么?】
“乙骨同学觉得自己很善良。这点我不能否认。你是为了保护我们——乙骨同学的性格倒是与我的一个朋友很相似。都在努力的说‘我是善人’,结果都很孤独。”
“这样不好。”
“乙骨同学有想过未来吗?”
“想过的吧?因为你对生活仍旧抱有希望。”
这才一个晚上,怎么感觉过去了好多天。
再有一会儿七海同学就该找过来了。
我的残秽……不问世俗的天元……
“您……”
有人愿意肯定这样的乙骨忧太,他是不是可以——
“喂!”月岛惠美指着乙骨忧太质问道:“わかばさん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