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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音·前世篇

    夜来幽梦,卧室中的人躺在床中央,双眼禁阖,眉间微蹙,一些琐碎模糊的记忆片片袭来。

    ****

    令月嘉辰,明宫热闹非凡。

    今上特旨,邀皇室贵眷亲至含凉殿宴饮。

    江锦书已着翟衣礼冠,由内人引导至上座,其间半抱一稚童与身旁的清平县主言笑晏晏。

    忽闻殿外内臣高喝道:“圣驾至。”

    殿内诸人齐齐拜礼。

    众人叩首,唯江锦书抱着稚童无所适从,只虚虚一扶。

    她搁着凤冠上的珠翠悄悄觑了眼殿中央的绯袍男子,或许是殿内烛火太亮了些,亦或是她冠上的珠翠太过圆润,她能见到的也仅仅是他外貌的轮廓。

    只见他微微抬手,扶着玉带温声朗笑:“诸位不必多礼。”

    江锦书抱着怀中的女孩直起身,却听他含笑道:“这是?”

    江锦书垂首,下意识地答道:“清平县主家的小娘子。”

    怀中的女孩直咯咯笑:“姊姊。”

    她耐心地纠正:“你该唤我舅母的。”

    她忽地听见身侧传来一声低笑:“这孩子倒是不怕生。”

    清平县主诚惶诚恐地托手行礼道:陛下殿下恕罪,妾女无知,冒犯殿下。”

    今上摆了摆手:“无妨。”

    又见他从容地笑道:“手累不累?”

    声音很低,只有她听得到。

    江锦书回过神,今上这句话大抵是问她的。

    她笑着摇了摇头。

    今上看向她怀中的稚童,微微低下头:“你叫什么名字?”

    清平县主揖礼道:“妾女名常乐。”

    “常乐,常常安乐,是个好名字。”他说。

    他的话里一直带笑,江锦书想,他是个很随和的人。

    也是这样的随和让她卸下了心房。

    “让阿舅抱可好?”他笑。

    可常乐却是不愿,她似是无声的反抗,转头环上了江锦书的脖颈,手掌一下又一下地覆在她的肩膀处。

    今上面色一僵,随机笑道:“也罢。”

    江锦书抱着常乐重新归座,今上居高台中央,含笑推杯举盏,应答臣卿的祝颂。

    江锦书则是低着头逗怀中的常乐笑,又拿了块牛乳糕来喂她。

    常乐大抵是饿了,她小手轻轻挥舞,指向今上席面上的金盏汤羹。

    众人大惊,尤其是清平县主,情急之下一时闪了唇舌。

    江锦书身子也不由得颤了下,她颤声道:“陛下……”

    今上低下头,淡淡看了常乐一眼。

    径直转过头,将案上的汤羹拿起,微笑道:“想用这个?”

    常乐听懂了,轻轻点头。

    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丝毫未注意到稚童天真的言语落入他人眼中已属惊涛骇浪。

    “那给你罢。”今上笑道。

    常乐拊掌咯咯笑:“谢谢……”

    江锦书松了口气,接过他的金盏,小口小口地喂她。

    常乐用得心满意足,只见司乐领着教坊内人入殿奏乐跳舞。

    歌舞曼妙,独一人从一众华裳女子中缓缓走出,那人舞衣上缀满了翠羽。

    翡翠头冠衬得那女子貌若海棠,娇艳无比。

    高台之下,宴席之中,有人轻呼:“谢阿蛮?”

    江锦书闻声看去,心中犯惑,谢阿蛮是谁?

    或许有人如江锦书般不知谢阿蛮为何人,只听宴席之内有贵眷耐心解释道:“这位身份自不同于教坊其他内人。”

    “能以乐籍之身位内侍省列册,享正五品待遇的,全天下独她一个。”

    “能让高高在上的天子为一介舞女作曲的,全天下也独她一个。”

    天子?说的是她身旁的今上吗?

    江锦书抱常乐抱紧了些。

    底下的闲言碎语止不住地传入江锦书的耳,她只听那位贵眷又道:“更有甚者说,今上与谢氏有情,只是碍于乐籍的身份,不好让其入宫为妃,这才把人送至内侍省。”

    另一人闻之,惊呼,又压低声音道:“那皇后殿下能容得下么?”

    江锦书因善骑射耳力素来比旁人好些,此刻但是起了悔意。

    “殿下刚入宫,容不容得下,这谢氏已然是陛下看中的人,又能如何?”

    “陛下为谢氏作曲时,尚为一刑部尚书,且在微时,情谊自是不同寻常。”

    江锦书不言不语,悄无声息地举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她不喜欢这般被人议论。

    可也不好发作。

    毕竟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呢?

    她抬首看向今上,只见他看着台下跳舞的女子,面容带笑,满眼的赞赏。

    或许她的目光太过灼热,他偏在这时转过了头。

    他轻轻抬眼看向她,依旧含笑。

    也是自那时,她彻彻底底地看清了他的面容。

    很眼熟。

    她想起了他的字,明之。

    是了,大婚时他曾牵住了她的手温声道:“卿卿,你可以唤我明之,那是我的字。”

    江锦书一时眼热,眼底竟有几分泪水。

    宴席适时而散,她抱着常乐回了立政殿。

    再见到齐明之时,她恍惚地想起了殿中的女子,轻声提起,佯装大度,做足了皇后的体面与尊严:“六宫空置妾心不安,陛下若有意于教坊内人谢氏,妾想为她请封。”

    齐明之抱着常乐逗她笑,听了这话大抵是觉得好气又好笑,起了几分调侃之心,反而挑眉,淡淡地扫过她那副含泪却恭谨的面庞。

    他笑:“请封?”

    “皇后想封她做什么?”

    “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谢氏出身乐籍,妾认为初封不宜高位,何如正七品御女?”

    齐明之淡笑,反而摇了摇头。

    江锦书以为他不满意这个品级,又道:“那正六品宝林?”

    他气笑了,仍是摇头。

    “正五品才人?”

    齐明之摇头。

    “正四品美人?”

    他摇头。

    “三品婕妤?”

    “二品昭仪?”

    他仍是摇了摇头。

    江锦书心里如落了块石头般,暗道不好,齐明之如此,莫不是对谢阿蛮已情根深种?

    她压下心里的委屈,轻声道:“那,那贵妃也……也成。”

    他依旧摇头。

    江锦书几近要落泪,她气急道:“陛下莫非是想让我给她腾位置么?”

    齐明之气得笑出了声:“你到底在想什么?正当我喜欢她?”

    常乐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看神色江锦书心情不佳,勾住了她的尾指口齿不清地唤:“姊姊,不要哭……”

    江锦书将常乐搂进怀里,用额头去贴她的脸,轻哂道:“陛下难道不是么?这早已是尽人皆知的事了。”

    “何况方才陛下观谢氏之舞时,可谓目不转睛。”江锦书说这话时,尾音带了嗔怒。

    “原来是为这个。”齐明之恍然大悟。

    他反笑道:“那大抵是误会,我对她只有出于观者对舞者的欣赏,并无男女之情。”

    “那陛下为她作的曲子呢?《凌波曲》。”江锦书追问道。

    齐明之微微蹙眉,须臾,淡淡地笑出了声:“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齐明之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齐明之初遇谢阿蛮时,他尚未掌权,还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年,那日刚被讲学先生罚了功课。

    他的课业被其他的皇子公主撕毁,因逾时未交课业而被先生重重斥责。

    他刚从讲学殿出来,途经竹林,只见雨幕中坐着一个女孩。

    她的衣裳沾满泥水,一个人枯坐在那里。

    齐明之忙上前给她撑伞,雨水被遮去,谢阿蛮抬头,恶狠狠地盯着齐明之,道:“你给我撑伞做什么,多管闲事,我不要你帮我!”

    齐明之敛眸道:“你这样淋雨会受风寒的。”

    “那也不要你管。”

    齐明之向后退了一步,雨水继而落在了她的身上,他缓缓道:“那你便淋着罢。”

    谢阿蛮更气:“你回来。”

    “我,我还是借你的伞罢。”

    齐明之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不言不语地朝她伸了手,谢阿蛮站起身。

    两人坐在一个早已荒废的殿宇内避雨,他轻声问:“你为什么要坐在雨里?”

    “雨水干净。”她说。

    “而我是乐籍,他们说我不干净。”谢阿蛮脸上有悲怆之色。

    齐明之嗤笑道:“所以你想用雨水洗净么?”

    他又道:“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言辞?你是你自己,别人怎么说怎么做,干你何事?”

    谢阿蛮愣了一下:“你是什么人?”

    “你们口中的六大王。”他答。

    谢阿蛮最后仍是不死心地问:“难道你不嫌弃我身份低微么?”

    齐明之只是笑:“你不偷不抢,凭自己的本事吃俸禄,我为何要嫌弃你?”

    此后二人形同知己,谢阿蛮善舞,齐明之善音律,故作《凌波曲》赠谢阿蛮。

    谢阿蛮为此曲排舞,并以此舞名列教坊第一部。后来便是齐明之践祚称帝,至如今景象。

    齐明之笑着看向江锦书:“所以,你这算是在吃醋?”

    江锦书不愉道:“不敢,谢娘子的待遇,只怕数十年来,未复有者。”

    梦境的最后,她只听他淡笑:“你怎知你不会是那个‘未复有者’呢?”

    ……

    未复有者。

    ……

    江锦书被一屡强光刺到了眼,她缓缓睁开双目,打量了周围。

    一切都是现代的布置。

    看来又是梦。

    这是她第五次梦到自己做皇后了。

    这次不同以往,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今上的脸,竟然和齐明之长得一模一样。

    江锦书想,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直起身,坐到书桌前,看着她刚批注完的文言文,喃喃出声:“未复有者。”

    【后获幸数年,得帝眷爱,其宠之盛,三帝五十四年,未复有者。】

    江锦书打了个哈欠,这两天熬夜把协作体考试的语文试卷出完,也算是解决了心头大事。

    她选了刚刚被专家们挖掘到的《晋江后传》作为文言文部分的考题,一是因为题新,二是因为私心。

    那段被晋明帝刻意隐去的历史,她希望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

    医院候诊大厅内,人来人往,大厅内并无空座。

    等待叫号也甚是无聊,大厅内的人要么低头玩手机要么抬头看大厅里的电视。

    电视里正好调到了新闻频道。

    齐明之刚好从诊室里出来,一出来便被齐范缠上,齐范碎碎念着:“哥,跟我一起回北京呗,要不然我真逃不过爷爷那一关……”

    “要回你自己回,我这几天也忙。”齐明之随口应付道。

    “哥……”齐范还欲磨叨一番。

    便见齐明之目光一顿,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候诊大厅里的电视。

    【陕西西安谢晏墓的石匣残纸,专家已对该文物进行复原,所写人物是晋明帝的第一任皇后江氏。】

    齐范随口笑道:“六哥你看这么认真难道要弃医从文啊。”

    齐明之没动作,依旧看着那条新闻。

    他以为当日的私旨会让那段往事湮于沉沙中,却不料伯瑾之心,意在于此。

    他低下头,无奈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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