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说我前世是皇后呢,你信吗?”她笑。
日光斜斜地照在她的脸上,她笑得开怀,面容上镀了层淡金色的光辉。
齐明之抬眼去看她,有些话欲言又止。
两人对视了很久,正当她以为齐明之不会再说话时,只听他淡声开口。
“我信。”
江锦书不以为意,只以为齐明之在附和她。
“你就骗我吧。”她弯唇笑了笑。
齐明之抿唇淡笑,并不说话。
除了那次,他不会骗她。
两人取了行李箱,踏上前往洛阳的高铁。
洛阳,上阳宫。
两人步子很快,办理好入住,就前往了上阳宫。
可惜的是,上阳宫在当年战乱时遭到了焚毁,如今杂草丛生,一片荒芜景象。
齐明之见此情景心凉了半截,他虽在洛阳生活多年,可从未踏足过上阳宫。
大抵是近乡情怯。
他不忍去触碰昔日的伤疤,尽管此生他已圆满,陈诗蘅的样貌一如昨日,他的母亲对他的爱护不曾改变。
他想,这样便已很好。
齐明之对着面前破败的殿宇愣神,那里仅剩撑殿的石柱,横梁均已不在。
江锦书垂下眼去调整单反相机的光圈和快门,调整后抬起相机,单眼对上目镜,拍了几张照片。
齐明之转过头去看江锦书,见她面带笑容看液晶屏里的照片。
他唇边衔着笑,轻声开口:“晚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江锦书捧着相机,想也没想便笑着应道:“好。”
齐明之带她来了一个偏僻处的殿宇。
那里落了锁。
大抵是遗址的管理人员出于安全考虑锁上了。
齐明之只是与她手牵着手,带她往前走去。
他的面前出现了昔日图景。
上阳宫也曾有瓢泼大雨。
雨水顺着屋檐哗啦啦地落下,如走珠般。
他和陈氏做完了活计并未带伞,只好跑到偏僻处避雨,那时刚由冬入春。
齐横下意识地裹紧了衣裳,他抿了抿唇,方才张口道:“阿娘,你冷不冷?”
陈氏说:“有一些。”
那时的他不过六岁,他往陈氏那里挪了挪身子,轻轻牵住她的双手,用自己不大的手掌包裹她的双手,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
陈氏笑了笑:“阿横不用担心阿娘,停了雨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齐横点了点头,他安安静静地坐着。
饥肠辘辘,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那段日子太过艰难,郑后善权,不愿管事对他们太好,是以,他们未尝有过一日饱腹,也未曾有一日身暖。
陈氏从怀里拿出她极为珍惜的胡饼。
陈氏将胡饼全推到他的怀里,她温柔地笑笑:“阿横快吃。”
齐横将胡饼掰成了两份。
将大的那块递给陈氏,他说:“阿娘先吃。”
陈氏腹中空空,却仍是笑:“阿娘不饿,阿横快吃罢。”
陈氏温柔地抚上他的脸,替他擦去脸上的灰尘,齐横大口大口地吞咽着胡饼。
其实他身边没有水,喉中依旧干涩,可面对着为数不多的食物,他甚至忘了去喝水。
那小块的胡饼已被他吞咽完,他仍将大块胡饼送到她的掌心,他执拗地说:“阿娘也要吃。”
陈氏看着他的面容,不禁笑了笑,又将胡饼掰成了两块,一份留给自己,另一份给了齐横。
两个人在雨幕中相视而笑。
齐明之看着面前的偏殿,愣神了许久,他拂去石碑上的灰尘,动作细致缓慢,说:“晋明帝的生母,陈氏,原来生活在这里。”
“帝出生于上阳宫。”江锦书应了一声。
“陈氏孤身一人,扶养明帝到八岁,已属不易,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她说。
“是啊,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
一时沉默。
江锦书不知他在想什么,后来她只听他低声开口:
“锦书,我今年三十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