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令月笑了笑:“是明之来了吗?”
江锦书率先答道:“是他。”她笑着抚了抚齐明之的臂膀,微微用力一推,想将齐明之带到齐令月的跟前,齐明之轻轻颔首:“阿姨好。”
屋外到底是有些冷,齐令月拢了下披肩,笑着点了点头,应声道:“好,快进来吧。”
今日休息,江益并没有去单位,他也没穿庄重严肃的行政夹克,反倒是极为平常的装束,简简单单得像一位饱读诗书的文学学者。
他正站在玄关处,齐明之进门的第一眼便看到了。
齐明之淡淡地笑,微微点头,有礼有节道:“叔叔好。”
江益细细地打量了他几眼,其实上次他见过齐明之,也细瞧过。不过那时江益想,与齐明之更多的是患者与医者的关系,如今晚晚将他带回来,大抵便要转成了翁婿的关系。
江益很平淡地应了声,倒也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一时有些尴尬,江锦书窥了眼父亲的神色,又悄悄瞄了眼母亲,开口道:“爸妈,这都是明之给你们带的礼物。”
齐令月回道:“来我家吃顿饭倒让你破费了。”
齐明之随和地笑笑:“这倒没有,反而是我叨扰您和叔叔了。”
“快换鞋坐下吧。”齐令月招呼道。
江锦书坐在齐明之的旁边,看着对面的江益与齐令月,她倒有些紧张了。
她微微偏头去看齐明之,只见他应对得如鱼得水,这么看她反倒像是上门的媳妇。
齐令月看了看齐明之,满眼的赞赏,道:“明之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齐明之温和地笑:“谢谢阿姨,我什么都成的。”
“叔叔喜欢喝什么?”
“他呀,他最喜欢喝茶。”齐令月想也没想便道。
江益闻言觑了齐令月一眼,大抵有些不乐,可又说不得什么。
在江家,长公主最大。
齐令月又道:“那我沏茶去。”
“晚晚也去给你母亲帮个忙。”江益开口道。
明显要支开江锦书。
江锦书动作一僵,下意识地反问:“嗯?”
她转头看向齐明之,怕他一个人应付不得父亲。
齐令月见江锦书不动作,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晚晚跟我去吧。”
齐明之朝江锦书笑笑,投去安抚的目光,他仿佛在说:没事。
江锦书收回目光,跟着母亲进了厨房。
厨房里,独江长空一人忙碌。
齐令月笑着打趣:“还担心呢?你父亲又不能吃了他。”
江锦书羞红了脸:“人家毕竟第一次上门。”
齐令月从顶层橱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紫砂罐子来,用木夹夹出一些,缓缓拨入壶中,“你爸那个性子你还不明白?面上严,心却暖着呢。”
江锦书去取滚烫的热水来,只见江长空对着台面上的鸡鸭鱼肉无所适从。
江长空无奈地揉了揉眉头:“妈?咱今天就做一道素菜么?”
“咱家还有谁喜欢吃素吗?”齐令月看了看江锦书,又看了看江长空。
江长空:“那不还有一位贵客么?”
齐令月反问:“他不是喜欢荤菜么,要不然我为什么买这么多肉?”
齐令月蹭了下江锦书的手,江锦书应道:“是啊,他是喜欢吃荤菜的。”
江长空蹙了蹙眉,齐明之喜欢吃荤菜?
怎么和在医院时不一样?
“你确定?”江长空问。
江锦书道:“我确定啊,他说他喜欢,和我在一起时基本都和我吃的一样。”
末了,江长空才听出了端倪,似笑非笑地看着江锦书与齐令月,缓缓道破真相:“我看不是他喜欢吃荤菜,而是你喜欢吃吧。”
“说是人家的女朋友却连人家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是很'称职'了。”江长空是很会阴阳怪气的。
江长空不禁道:“既然是爱情,就不能总让人家来委屈自己而迁就你,这样是病态的,要学会相互理解相互体谅。”
江锦书知道江长空的话没有不对,但她只觉得莫名的委屈:“我没让他这样啊。”
江锦书赌气地拿了茶便往外走去,先放了一杯在江益跟前,又放了一杯在齐明之面前,齐明之笑着道谢。
江益端起面前的紫砂杯,笑了笑:“你尝尝这茶?”
见江益喝了一口,齐明之不疾不徐地拿起茶杯浅啜:“老班章?”
“怎么样?”江益对面前的年轻人起了兴致。
“茶气厚重猛烈,只觉荡气回肠。”
江益如遇知音:“还是你会品,晚晚和长空只觉得这茶苦,总想撇出去。”
“此茶耐泡,数次泡水茶汤依旧醇厚。”齐明之道。
“对,经得起时间。”
江益滔滔不绝道:“经得住热汤的打磨,才能褪去浮躁,沉淀茶气,正如人,耐得住寂寞,受得住繁华,其味不必人人爱,有的人嫌其苦,有的人惧其烈,但那又如何?老班章还是老班章,不因任何人而改变自身本性,人亦当如此,没必要讨好谁,喜欢你的人自会喜欢你,不喜欢你的人并非会因你做了什么便会改观,坚守本心,自有知音。”
齐明之笑了笑,江益不愧是盛江大学的教授。
“其力在于内质,不靠虚张声势,而靠内在修养,受教了。”他徐徐道。
江益看向他,目光已截然不同。
面前的年轻人,很好,他想。
两人聊了会儿历史,最后言归正传,聊到以后的发展,江益大抵是有些惊讶的:“你现在是副教授了?”
齐明之点了点头:“我也是侥幸。”
江益摇了摇头:“你这个年纪,能到硕导级别,运气是不够的,还是自身能力过硬。”
两人又聊了一会。
直到齐令月来催:“你别又拉着明之对着你那些历史滔滔不绝了,快点来吃饭。”
“明之啊,别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齐令月笑。
江长空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
江锦书暗暗地掐了下他的胳膊,江长空眼神示意她:掐我做什么?
江锦书回了个眼神:你没看见他已经紧张了吗?
江长空“呵”地笑一声。
说来也怪,没见到齐明之在江益面前怎么紧张,反倒是在齐令月跟前尾指暗暗发抖。
江锦书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便道:“你要吃饭吗?”
齐明之向来是听江锦书的话,他点了点头。
江锦书刚要起身,齐令月反而是先她一步站了起来,忙挥着手示意江锦书坐下:“你坐,我去盛。”
江锦书无奈地抿了抿唇。
等齐令月回来时,她将一个盛了如小山堆般米饭的碗放在齐明之跟前,她还说着:“明之别客气。”
江锦书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看向齐明之时,目光还带了些心疼。
她都不知这是饮食还是惩罚了。
她转头看了看江长空,只见江长空摆摆手,好似说:丈母娘要考验未来女婿的饭量,他怎么管?
······
良久,齐明之放下了手上的筷子,碗里吃得干干净净,他笑笑:“谢谢叔叔和阿姨的款待。”
最后齐令月满意地点了点头,给齐明之塞了个红包。
齐明之并未拒绝。
后来,在与齐明之回家的路上,江锦书数了数红包里的钱。
一万零一。
万里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