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之后的第二天，千海重新召开股东大会。

    全员到齐，包括将近一个星期没有现身的沈奕衡。

    姿态冷冰不见半点情绪外漏，在众人目睹中落座会议作主位。

    “可以开始。”言简意赅，不容置喙。

    会议期间沈奕衡一丝不苟，认真异常。

    庄雅之偶尔观察他几眼，并没有接收到来自他的冰冷审视目光。

    奇怪，很奇怪。

    更意外的是他居然没有反驳程晏的入股申请，轻轻一点头就算是默许通过。

    在场的人，除了庒海铭沉浸在钱权双收的喜悦中，其他人多少都抱有看戏的心态。

    毕竟自从进入千海以来程晏就对庄雅之关怀备至，这些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程晏只是个二股东，但程家的实力如何他们都十分清楚，明眼人都会对程晏多带几分尊敬，地位不亚于一向高高在上的沈奕衡。

    这让沈奕衡感到非常不爽。

    作为同盟，庒海铭也在观察局势，见沈奕衡情绪不对，他试着劝说道：“女儿，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和沈奕衡说话，他会不会生气？”

    庒海铭现在还要仰仗着沈奕衡这个后台，不敢惹怒他。

    但庒海铭不知道的是，庄雅之最厌烦的就是沈奕衡这副自生闷气的哑巴姿态。

    从来都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凡不顺他心意就闷声不说话。

    憋死他算了，庄雅之才懒得理睬他。

    另一边，沈千丽的处罚也下来了。

    数罪并罚，15年刑期。

    “我要上诉。”沈千丽不服。

    进去十来天，她瘦了一圈，下巴因为虚瘦而变得更加尖厉。

    但没人理她，就连张宝贤都不多问两句。

    沈千丽因为无助而彻底陷入疯狂：“放开我，放开我，”她推开狱警，但却忘记了脚上还有锁链，才刚走一步就被踉跄绊倒在地上，狼狈至极。

    原告席位上，庄雅之起身离席。

    离开之前她瞄了一眼被警察摁在地上哭嚎不断的沈千丽。

    前世她害死的是两条人命，用坐牢来偿还已是罪过。

    庄雅之的原计划是直接亲手弄死她。

    为了让沈千丽的监狱生活能更丰富有趣一些，庄雅之已经提前打点好。

    “等死吧你。”声音不大，正好只够她们两人听到。

    狠辣谩骂贯耳入，沈千丽迫停脚步愣在原地，她迟疑了有几秒，回头只见那锥心般的狠辣目光如闪电般击来。

    此时的庄雅之对于她来说就是忽然出现在身旁的魔鬼，冰冷异常，震惊她好久好久。

    等稍微反应过来时，沈千丽已经被警察拖走。

    她离庄雅之越来越远，但身后的狠辣目光却越来越灼热，犀利到要从后背穿孔而出。

    庭审结束当天晚上，临时组建的三人小家庭久违的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都清楚对方的真面目之后餐桌氛围反而异常和谐，尤其是庒海铭，假面虎笑嘻嘻的，对庄雅之两母女更好了。

    他尤其感激庄雅之放自己一马，以至于现在对庄雅之的态度都尤其恭敬，仿佛庄雅之才是他爸。

    “我特意让人打包了海星的红豆酥回来，新鲜出炉特香，来，雅之你尝尝。”

    “思南你也吃。”

    虽然只是假意恭维，但庄雅之却看得入迷，这一刻的庒海铭终于有了爸爸的模样。

    苏思南神色平静，情绪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晚饭过半，苏思南忽然提出：“我要入股千海科技。”

    不管是庄雅之，就连庒海铭也觉得十分出奇。

    苏思南笑意淡淡，姿态温婉，但却带有一种生疏远离感。

    “既然要做，那当然是要做到最好的。”

    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金卡，诚意满满：“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今往后，我们都是彼此最有力的后援，互惠互助，相互成就。”

    庒海铭放光的双眼比金卡还要闪亮，他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能从苏思南的口袋里多挠几分钱。

    如今心愿总算是达成。

    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假装着推脱，但贪婪目光出卖了他，下一秒就快速转换情绪被感动得稀里哗啦。

    眼泪是有，那么多个小目标谁见到都会哭。

    不仅获得了千海的管理权，成为人人敬重的庄先生，现如今还意外获得不菲投资，甩掉沈千丽这颗碍脚石顺利走上人生巅峰。

    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做梦一般，云里雾里轻盈舒畅飞，爽死他了。

    晚饭过后，庄雅之和苏思南两人在花园散步。

    清凉晚风扑面而来，很舒服。

    “女儿，你到底喜欢哪个？”苏思南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

    她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清庄雅之的倾向了，以至于张宝贤来找她的时候多少有点难为情。

    庄雅之不语，只是淡淡一笑。

    有人又打小报告了。

    ·

    两大投资强势加盟，千海的市值几乎是飞速飚升。

    在公司动员大会之后发展趋势迅速，规模之庞大就连海城数一数二的企业都为之惊叹。

    沈奕衡这段时间回千海也是越来越频繁了，每次碰到他就远远地看一眼就当是打招呼。

    像个别扭精似的，故意躲开。

    这段时间里庄雅之倒是和程晏有很多的接触，非常多关联。

    会议结束后程晏邀请庄雅之一起吃饭，庄雅之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而此刻沈奕衡就坐在他们的隔壁，暗着脸，情绪紧绷。

    冤家路窄，很不凑巧，晚上三人在同一家餐厅碰面，甚至是隔壁桌。

    庄雅之和程晏聊得不错，谈笑声清脆。反观沈奕衡那一桌就显得冷冷清清，周迎只顾着低头扒饭，两耳不敢闻桌边事。

    刚进来碰到的时候周迎就有问过沈奕衡要不要换一个餐厅，沈奕衡只一句：花了钱的。

    “那算了。”周迎没再多说什么，将自己当成饭桶猛猛塞。

    但沈奕衡却怎么都啃不下去，胃胀气。

    周迎也不理他，饭桌氛围冷冰冰的，久而久之两桌对比起来就显得十分怪异。

    “你知道路易十六在哪里最安全吗？”沈奕衡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他十分认真地看着周迎，等待他作答。

    周迎懵懵然抬起头来：“啊？”

    过了几秒，沈奕衡慢悠悠说道：“高速，因为高速径直掉头。”

    周迎手中的筷子僵住：“......”

    牙板张大，漏风，贼冷。

    他像是没尽兴，又说了一个。

    “什么东西冷冷的，冰冰的，吃起来还硌牙？”

    周迎脑袋宕机的同时也在飞快思索着，他才意识到沈奕衡是想和自己聊天。

    “冰块？”他猜。

    沈奕衡摇摇头。

    “空调。”

    周迎的冷漠不像是装出来的，他甚至不想理会。

    ......这对吗。

    不仅是他，就连旁桌的庄雅之和程晏都戛然而止，双双掉勺。

    “失去双手的人，最想要得到新手大礼包。”

    “笑里藏刀就是哈哈哈哈哈哈刀。”

    “超人穿紧身裤是因为救人要紧。”

    沈奕衡还想说。

    三人的脑袋被轮番攻击。

    “沈总好幽默。”程晏诚心觉得自愧不如。

    庄雅之：“别学。”

    又开始抽抽了。

    晚饭之后，在餐厅门口位置，沈奕衡眼睁睁地看着庄雅之上了程晏的车。

    深邃眼眸定睛凝望，蹙眉带出一丝忧伤。

    路灯下他的影子在拉长，那辆车子也渐渐行驶得越来越远。

    霓虹灯在黑夜里像彩虹般幻变，光影点点晕开。

    庄雅之靠在车枕上片刻休息，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后视镜注意到后方跟着一辆车。

    “程晏，我有点晕车，你开慢一点。”

    程晏漫踩油门的同时开了摇下半边窗口，远风吹来，庄雅之的柔顺长发轻轻飘扬。她不说话，清冷脸庞有万般思绪，眼眸却坚定着。

    庄雅之一直在看着后视镜，自从路口出来沈奕衡的车就一直跟着，近近地跟着平缓地行驶，十分有耐性。

    他就这样地跟着，一跟就是半个月，从不间断。

    往常庄雅之的车都是开得飞快，但今夜她想慢慢的，好好看看。

    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庄雅之有点烦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黑夜里她的双眸很清亮，像流珠般灵动。

    庄雅之转头看向窗台位置，她的阳台正好对着家里的别墅大门，从这个位置看下去门外所有的事物都一览无余。

    包括他。

    天宫不作美，雷公又轰隆隆地响，这一幕就像是回到了那一夜。

    才几分钟时间，倾盆大雨飞泄而下。

    沈奕衡躲在门檐里边，孤独且漫无目的地等待着。

    他看见远方高山位置有一处晨光，但不过眨眼就被乌云遮蔽，暗淡双眸垂落，再次陷入孤独等待。

    比起晨光被乌云遮蔽，庄雅之觉得他的暗淡双眸更令人觉得遗憾。

    屋檐上的雨水随微风吹洒倾斜低落，他的肩膀被打湿，健实臂膀贴紧在黑色衬衫上若隐若现。

    或许是第一次从背后看他的缘故，又或许是朦胧黑色夜雨里他太过耀眼，他高大又宏伟，就连2米多高的门檐都只能成为他的装饰衬托品。

    “先生。”阿姨喊了一声。

    沈奕衡回头，淡淡回应。

    “夜深，雨大，还是早点回去吧。”

    夜的确是深了。

    “抱歉，打扰了。”

    他朝阿姨轻点一下头，再抬头看一眼窗台位置，低头时难掩落寞。

    车灯被雨水冲洗，远远望去只剩一层层光圈。

    庄雅之看着那层光圈陷入沉思，心思也在悄然间发生变化。

    沈奕衡克制地隐忍，锲而不舍地追随，但却又冷静得可怕。

    这样的他过于新奇，不由得让人开始产生新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