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炸起,星火熠熠。
几百公里的远郊之外,监狱失火。
大火来势汹汹,几乎烧毁了大半个监狱,住在牢房最深处的犯人无处可逃,将近三分之一的人被火活活烧死。
包括沈千丽在内。
蔡司月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几近崩溃,因为就在昨天她才去过探监。
至于原因,法医部和侦查部的人在彻查之后对外公布起火原因是旧牢房电线老化所导致的。
算是意外。
消息传到庄雅之这,一家三口正在吃饭。
好歹也算是往日旧情人,庒海铭在听到这消息后异常沉默,落日余晖下眺望远方渐渐失神,低头泪眼两茫茫。
庄雅之并没有多说什么,将此笼统概括为因果相报。
沈家的人给沈千丽办了葬礼,阵仗还不小。
葬礼上最难过的莫过于沈家老爷子,他最疼沈千丽了,打小就当亲生女儿养的。
徐冉在旁陪伴,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外公,小心身体。”
反观沈奕衡,他在一旁冷漠地坐着,进来后又特意隔开了两个位置坐,离徐冉远远的。
灵堂外,庄雅之一身黑衣墨镜遮脸,她在鬼鬼祟祟地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但即便她伪装得再好也逃不过沈奕衡的火眼金睛,最后还是被认出来了。
两人在侧边的小花园逛了一下,庄雅之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其他事情。
不经意一抬头,拐角位置一个熟悉的身影快速掠过。
庄雅之快速回过神来,想要追上去但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沈奕衡追上去。
庄雅之夜不太确定:“我好像看到沈千丽了。”
沈奕衡迟疑几秒,慢悠悠回应一句:“今天是她的头七。”
声音低沉,夹杂阵阵凉风吹来,庄雅之不禁打了个冷颤,对上他那似笑非笑憋着坏劲的扬眉才意识到被耍了。
但庄雅之确信,她没有看错。
灵堂上,沈千丽的尸体已经被烧毁,现在摆放在上面的是3D打印的遗体。
庄雅之端详了很久,心中猜想无数。
沈老爷子哭得那叫一个凄凉,特地命人给沈千丽打了一个金棺。
“千丽,你就安心地走吧。”
他看了一眼带着黑口罩和黑墨镜的John,视线摇晃着,庄雅之清晰观察到视线所看的方向落在了不远处的蔡司月身上。
他似有所感叨叨一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孩子。”
出来以后庄雅之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她在回想那个快速闪过的身影,再回想沈老爷子那个不明所以的却又坚定的眼神,很显然沈老爷子早已经知道了沈千丽那些肮脏事。
再扫一眼过去,边角位置有一个人特别醒目。
程淮安也来了,他深情严肃,胸前一束明艳黄菊花。
待仪式结束,他意志低沉地低下头来,独自一人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忧伤失神,可见沈千丽的离开对他造成了不轻的打击。
相比于他,只会躲在家里窝囊上香烧纸钱的庒海铭可就逊色多了。
葬礼才刚结束,公司这边流言就开始传开。
据某个加班的同事说他在办公室见到了沈千丽,黑夜里她一闪而过,身上还有火光,吓得那个同事直接两眼一瞪吓晕在地上,醒来以后便满公司地跑,一直说有鬼有鬼。
紧接着,连着两天都有接二连三的诡异声响亮出,说见鬼的人越来越多,现如今弄得全公司上下都人心惶惶的。
“哎,你听说了吗?听说已经死了的那个沈总生前和小庄总有过节,她现在死了,觉得不甘心,所以才会回到公司来闹事的。”
“我也听说了,之前两人就一直在斗,沈总一时气不过放火烧小庄总,谁知道被反杀;现在她坐牢还被火灾烧死,邪乎得很,大概率是遭报应了吧。”
“说到这个就更离谱了,我听别人推测说,监狱里那把火就是小庄总放的,说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流言越传越邪乎,一开始还是流传,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口头形式上的事实传播。
现在已经有人在网上骂庄雅之是杀人凶手了。
庒海铭半信半疑地走到门口,他看了庄雅之一眼又心有余悸地后退半步,眼神躲闪着。
他信了。
毕竟庄雅之劝说他一起合作的点滴还历历在目,自庄雅之回国以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刷新他对这个女儿的认知,越是深入了解,越觉得陌生,细思极恐。
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门缝里庄雅之的清冷面容渐渐显露,她缓慢地抬起头来,轻蔑一瞥侧目寒光如抽丝细银针,惊得庒海铭连连后退,心如断眩乱颤。
“有事吗?”
庒海铭被吓得结巴:“没..贝...你...额...”
口齿都不清晰了,短短几秒在嘴里打了个快板。
李斯:“他说他是岛民。”
庄雅之漫不经心看一眼,目送他自行滚蛋。
这么大人了还这么胆小,还是个男的,啧。
公司里的流言她已经听说了,网上也有人在骂她,但庄雅之一点也不在乎。
反倒是蔡司月,庄雅之下楼时碰见她了,密闭空间内两人一言不发。
头上玻璃镜映射出两人的倒影,庄雅之注意到蔡司月的身体稍微向左侧倾斜,有意隔开距离。
反光玻璃下蔡司月情绪冷冰冰的,小脸煞白。
她问:“是你吗?”
庄雅之没有回答。
在一个人问是或者不是之前,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哪怕只是怀疑。
公司监控她已经全部看过,完全见不到那个吓人的鬼影。
也许是有人装神弄鬼,又也许是愚人自弄,但不管如何,这是她庄雅之的地盘,容不得这些小鬼闹事。
都说沈千丽死了,但她却依旧阴魂不散。
既然如此:“掘地三尺都要把她的骨灰提炼出来,必须让沈小姐魂归故司。”
此举一出,所有人都说庄雅之是个疯子,唯有沈奕衡,马上联系团队执行。
他说:“庄总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三分之一的监狱都被烧毁,离得远远的都能闻到一股糊味,当中还夹杂着铁锈味,异常刺鼻。
早在他们来之前监管部门已经提前进行了一次清洁消毒,尘土和消毒水以及各种柴火垃圾大部分都被水枪冲刷到后面的湍急海流中。
这下是渣都不剩了。
沈奕衡吩咐周迎:“提炼河水。”
就连一向从容淡定的庄雅之都不由得颤抖一下,真他么活爹。
庄雅之沿着附近走了一圈,出了监狱就是一望无际的河流,这几天涨潮猛,水势还特别凶,即便是水性很好的人都难从这片海域逃出去。
该烧的已经被烧毁,该清洁的痕迹也被水冲刷干净,三人找不到一丝有用的信息,在加上天已经黑,地处偏僻,庄雅之只能选择先回城里。
汽车行驶在郊外静泱泱的公路上,这地方车也不见几辆,就连道路两边偶有几棵的树都是光秃秃的。
正想眯眼休息一会,嘎吱一声,汽车忽然失衡,得亏周迎反应快,他迅速调整方向盘才不至于撞到右侧位置因为山体滑坡而坠落的大石块。
但危险还没有解除。
“刹车失灵了。”
沈奕衡把庄雅之紧紧护在怀里。
逃避大石块之后又是连续几个急弯,汽车在失衡的状态下行驶速度越来越快。
这样的穷乡僻壤发生事故即便是死了尸臭了都未必会被发现,庄雅之和沈奕衡对视一样,两人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车被人动手脚了,有人要害他们。
将近20度的抖坡在连续转弯路段是无形的杀人凶器,下一路段的地形更是崎岖,公路两边都是无穷尽的山崖,稍一不留神他们就会连人带车全部摔下去碎成渣渣。
冷汗打湿了周迎的后背,每一次转动方向盘都心惊胆颤的。
导航显示再过不到三百米位置,又是一个大转弯。
“老大......”
“没事,你先坐好。”沈奕衡再一次确认庄雅之的安全带牢牢紧系,随后一个翻身跳跃到副驾驶位置。
现如今刹车已经失灵,距离前方三百米不到又是一个转弯角。
右边是无尽的黑崖,前方是无尽的大拐弯,以现在的形式速度前进拐弯时足以连人带车都甩飞出去。
沈奕衡在观察路况:“看到前面转角位置那个夹角了吗?”
夜色虽然模糊,但在车灯的照耀下还是能很清晰地看到那个夹角。
周迎点点头。
夹角与公路成相交,按照弧度计算约莫在45到60度左右,这个位置刚好有一个可容一车横行的间隙。
沈奕衡心里在盘算着,冷峻面容显露不安。
现在这个情况,已经没有其他办法。
拐弯是死,前行也是死,只能拼一拼那个死的几率更小。
“周迎,从现在开始油门踩到最大。”
周迎不安地看了一眼沈奕衡,最后还是照做。
油门加大,距离拐角位置越来越近。
还剩150米。
沈奕衡挂空档。
汽车激烈地抽动着。
“快速点两下刹车。”
“方向盘向右偏斜。”
“急刹,踩紧不要放。”
把车撞进那个夹角,只要动力足够大,汽车就能卡住。
最后三秒,车灯把夹角位置照得光亮,反射回来刺得眼睛生疼。
三人拉紧安全带做到撞击预备。
“哐啷.......”汽车猛地冲向了夹角,车头直铲入夹角位置。
巨大的离心力迫使三人向前倾倒,安全气囊同时放出,天旋地转的晕眩感令人在瞬间失去清醒。
但汽车还没停下,四个轮子已经转出火星子,浓浓白烟冒起,在朦胧细雨雾冲刷下十分呛鼻。
副驾驶座位上,沈奕衡痛到五官扭曲,鲜艳的血液在额角位置裂流。
急裂的喘息令耳鸣情况加剧,他强忍着不适回头,沙哑失音:“雅之?”
庄雅之听到了,但却没有力气回应。
胸口撕碎地疼,喘不上气来。
她瘫在车内,用尽全身力气动了一下带血尾指。
慢慢地,耳边回音越来越轻,头鸣如蜂窝炸开。
下一秒她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只感到身体猛地被一拽跌入一个湿漉漉的怀抱中。
微微睁眼,模糊视线一片一片,黑又灰。
还有轰隆巨响,紧接着就是耀眼火光,随同一起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