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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转眼间,就到了两个小殿下的生辰。

    紫霞漫天,映照着琉璃碧瓦,雕梁画栋的琼华宫。

    今日是双生子十岁的生辰,殿内金玉铺地,明珠嵌顶,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穹隆。

    仙乐飘飘扬,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各色珍馐馔如流水般呈上白玉长案,琼浆玉/液在夜光杯中流转着诱人的光泽。

    受邀而来的仙神们衣袂飘举,言笑晏晏,一派祥和喜庆。

    天后端坐于主位之上。

    她身着华贵繁复的赤金凤尾宫装,容颜依旧绝美,只是眉眼间沉淀着挥之不去的,被时光与心魔刻下的冷峭与倦意。

    她看着殿中被几位仙子围着,正笨拙地试图解开一个精巧玲珑的九转连环锁的小儿子玄渊,唇边努力维持着一丝得体的,属于天后的微笑。

    那笑意却未曾真正抵达眼底,反而更衬得那双美眸深处一片空茫的寂冷。

    只有当日光偶尔扫过殿门方向时,那寂冷之下,才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如冰锥的期盼与等待。

    玄宸穿着倒与平日无异,但是,玄渊今日被打扮得格外隆重。

    小小的金冠束发,一身大红织金的锦袍,衬得小/脸玉雪可爱。

    他努力摆/弄着手中那件据说来自下界能工巧匠的珍奇玩具,小/脸上带着被众人瞩目的兴奋红晕。

    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瞟向大殿入口那两扇紧闭的,绘着日月星辰的巨大金门。

    他在等一个人。

    殿内气氛热烈,仙蛾们舞姿翩跹,衣带当风。仙神们推杯换盏,笑语不断。然而,随着时辰推移,那扇金门始终未曾开启。

    天后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僵硬,如同戴着一张冰冷的面具。

    她端坐在高高的宝座上,脊背挺得笔直,指尖却无意识地深深掐进了掌心柔软的天蚕丝锦缎扶手垫中,留下几道深深的褶皱。

    殿内喧嚣的仙乐落在她耳中,渐渐变得刺耳而空洞。

    终于,在宴会气氛即将达到高/潮时,外面有人叫道:“帝尊驾到!”

    殿门轰然洞/开,侍者清越的传唱声穿透了殿内的丝竹。

    喧闹的琼华宫瞬间安静下来,仙乐骤停,舞姬们垂首退至两旁,所有仙神齐齐起身,躬身行礼,目光恭敬地投向门口。

    昊天帝尊身着玄色常服,步履沉稳地踏入殿中。

    他周身并无刻意散发的威压,但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执掌诸天的无上威严,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一瞬。

    他面色平静,目光如古井无波,缓缓扫过行礼的众人,微微颌首,算是回应。

    他的视线,如同精准的刻刀,第一时间便落在侍立在长案旁,身着月白常服,身姿挺拔如松的长子玄宸的身上。

    玄宸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姿态恭谨而标准,一丝不苟:“儿臣恭迎父君。”

    昊天帝尊看着玄宸,那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不可察觉的波动。

    那是一种审视,一种评估,带着对继承者成长轨迹的严苛度量。

    他微微抬手,示意玄宸免礼,声音沉稳:“嗯。今日的《诸天星轨推演》功课,可曾完成?”

    玄宸垂首:“回禀父君,已尽数推演完毕,星图已呈至紫宸宫书案。”

    众人皆暗暗心惊,帝尊对长子真是严苛,就连其生辰也不忘检查功课。

    “嗯。”

    昊天帝尊应了一声,听不出满意与否,目光随即移开,仿佛完成了某种必要的程序。

    他的视线掠过满殿的宾客,掠过案上的珍馐,掠过那些流光溢彩的贺礼......

    最终,似乎才极其自然地,落在了那个穿着大红锦袍,正眼巴巴地望着他,小/脸上写满了紧张民渴望的小小的身影上。

    他的次子,今日的寿星之一,玄渊。

    玄渊在听到父亲驾到时,心就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努力上胸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些。

    当父亲的目光终于落在自己身上时,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小手紧张地攥紧了衣角,清澈的眼睛里瞬间发出明亮的光彩,像盛满了整个星河的期待。

    然而,那期待的光芒,在接触到昊天帝尊眼神的刹那,如同被冰雪覆盖的烛火,迅速地黯淡下去。

    那眼神,太平静了。

    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件摆设,一株无关紧要的仙草,甚至不如刚才看向兄长玄宸的那一瞬间的审视来得有温度。

    没有笑意,没有温和,更没有属于父亲对幼子在生辰之日该有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慈爱或祝福,只有一种例行公事般的,淡漠的掠过。

    昊天帝尊的目光在玄渊身上的停留了不到一息。他甚至没有开口对玄渊说一句“生辰吉乐”,也不有询问他是否开心,喜欢什么礼物。仿佛眼前这个满心期待的孩子,玌这殿中任何一个陌生的仙官并无区别。

    他只是对着侍立在旁的仙侍总管,淡淡吩咐了一句:“将贺礼呈上。”

    总管立刻躬身,双手捧上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覆盖着明黄色的锦缎。

    昊天帝尊抬手,亲自揭开了锦缎。

    托盘上,静静地躺着两件东西。

    左边,是一方古朴无华,却散发着浩瀚星辰气息的玉匣。匣身非金非玉,材质不明,其上天然流转着玄奥的星纹,仅仅是看上一眼,便仿佛能感受到宇宙洪荒的苍茫气息。

    此物一出,殿中不少识货的仙神眼中都流露出惊叹与敬畏之色。

    这是传说中的“星核玉匣”,内蕴一丝混沌初开时的星辰本源之力,是辅助感悟无上星大道,淬炼神魂的至宝。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右边,则是一柄做工极其精巧,通体由万年暖玉雕琢而成的小玉剑。剑身圆润光滑,毫无锋刃,剑柄上镶嵌着几颗亮晶晶的彩色宝石,在宫灯下折射/出漂亮却略显廉价的光泽。

    这显然是一件哄孩童玩耍的,纯粹的凡俗玩物,放在这仙家盛宴上,显得格外突兀和刺眼。

    昊天帝尊拿起那方沉重的星核玉匣,亲自递到了长子玄宸面前。

    “此物于你参悟《诸天星轨》或有助益。勤勉修持,莫负光阴。”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嘱托。

    玄宸立刻躬身,双手高举过头顶,以最恭敬的姿态接过那方玉匣。

    入手沉甸,浩瀚的星辰气息瞬间涌/入四肢百骸,让他精神一振,眼中也忍不住闪过一丝激动与郑重:“谢父君厚赐,儿臣定当竭全力,不负所望。”

    昊天帝尊微微颌首,目光终于再次转向了玄渊。

    玄渊的目光,从父亲拿出那柄小玉剑时,就彻底黯淡了下去。

    小/脸上强撑的笑容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茫然。

    他看着那柄漂亮却幼稚的玩具剑,再看看兄长手中那散发着令他心悸又向往的磅礴星力的玉匣,一种巨大的,冰冷的落差感,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地攥/住了他小小的心脏。

    昊天帝尊拿起那柄暖玉小剑,走向玄渊,他的步伐依旧沉稳,表情依旧平静无波。

    “渊儿。”他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生辰之礼。”

    他俯下/身,将那柄小玉剑递了过去。动作并不敷衍,甚至称得上规范,但那种刻意的,保持距离的疏离感,却比任何敷衍都更伤人。

    他没有像对玄宸那样,有任何关于“修持”,“期待”的话语,仿佛送出一件玩具,便是尽了某种义务。

    玄渊呆呆地看着递到眼前的小玉剑。

    暖玉温润的触感透过空气传来,很舒服,剑柄上的彩色宝石也很漂亮。

    若是在平时,他定然欢喜雀跃,可此刻,在兄长那方沉重的星核玉匣的对比下,这柄漂亮的小玉剑,却像一根冰针,深深地扎进了他稚/嫩的心底。

    玄渊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小手,指尖有些颤抖,想要去触碰那柄剑。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剑柄的那一刻,昊天帝尊却似乎已完成了任务,极其自然地收回了手,将那柄小玉剑轻轻放在了玄渊身前的长案上。

    他甚至没有等待玄渊接过,更没有期待在他脸上会露出笑容。

    “好生玩耍。”

    昊天帝尊留下这四个字,语气平淡得如同吩咐仙侍照顾好一盆花。

    他直起身,目光不再看玄渊,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转向天后,微微颔首:“此间诸事,有劳天后。”

    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语。

    天后端坐在宝座上,脸上那层得体的微笑早已消失无踪。

    她看着昊天帝尊对玄宸的郑重赐予,看着他对自己亲生幼子那刻意的,近乎羞辱的敷衍,看着他自始至终未曾真正看过玄渊一眼的漠然,一股压抑了数千年的,混杂着心碎,愤怒与绝望的冰冷火焰,在她空茫的眼底疯狂燃烧,堆积,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就在昊天帝尊转身欲走的刹那,她叫住了他:“昊天。”

    一声凄厉尖锐,饱含/着无尽痛苦与怨毒的呼喊,如同濒死凤凰的哀鸣,骤然撕裂了琼华宫虚假的祥和。

    天后猛地从宝座上站起,她美艳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赤金凤尾宫装随着她剧烈的动作而簌簌作响。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玄色的,即将离去的身影,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再无半分属于天后的雍容与克制。

    “为什么?”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带着泣血的控诉:“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玄宸?玄渊他也是你的儿子,是你我的骨血。他们是双生,今日也是渊儿的生辰。你看看他,你看看他呀。”

    她伸手指向长案边,那个如同被遗弃的小兽般,低着头,小手死死攥着那柄暖玉小剑,肩膀无声耸动的玄渊。

    “你赐玄宸星核玉匣,期许他统御诸天!你给渊儿的,却是什么?是这打发稚童的玩物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你待玄宸严苛仇雠,待渊儿却冷漠如陌路。昊天,你告诉我,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还是我北坞天女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厌弃你的亲子,我的渊儿!”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泣血而出,带着一个母亲心碎欲绝的绝望呐喊。

    整个琼华宫,死一般寂静。

    所有仙神都惊呆了,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舞姬仙蛾们更是吓得跪伏在地。

    玄宸捧着那方沉重的星核玉匣,只觉得有千钧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担忧地看着母后,又心痛地看着弟弟,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玄渊小小的身体在母后那撕心裂肺的质问声中,颤抖得更加厉害。他死死地低着头,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无声地砸落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泅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那柄被他紧紧攥着的暖玉小剑,硌得他掌心发疼。

    昊天帝尊的脚步,在听到天后那一声泣血般的“昊天”时,微微顿住了。

    他依旧背对着所有人,面对着那扇洞/开的,通往殿外的巨大金门,门外是流淌的星河与无垠的夜色。

    他的背影,在满殿死寂和天后那绝望的目光中,显和异常挺拔,也异常僵硬。玄色帝袍的宽大袖袍下,无人可见处,那只负在身后的手,五指已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一丝极其隐晦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暗金色光芒在他紧握的拳缝中一闪而逝,那是他体内因情绪剧烈波动而险些失控的恐怖力量。

    他没有回头。

    没有去看天后那双燃烧着怨恨的眼睛。

    更没有去看那个低着头,无声哭泣的幼子。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没有生命的玄铁雕塑。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漫长得令人窒息。

    终于,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吸了一口气,那细微的动作,几乎无人察觉。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一步,两步......沉稳依旧,却比来时更显沉重。

    他没有回应天后的任何质问,没有解释,甚至连一句场面上的安抚都没有。

    在满殿仙神惊愕,复杂,乃至隐含同情的目光中,在身后那对母子一个怨毒,一个绝望的注视下,他高大的身影,就这样一步一步,沉默地,决绝地踏出了琼华宫那扇巨大的金门,融入了门外无边的星夜之中。

    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死寂,和一个母亲心碎的呜咽,一个孩子压抑的啜泣,以及一柄被泪水浸/湿的,冰冷的暖玉小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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