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借我半日犁田?”老四媳妇希冀的看着言菱,神情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纯粹。
“真的,大娘可把马儿牵去,管我顿朝食,再让我歇歇脚便可。”
“哎,那有何难,”老四媳妇牵过言菱手中缰绳,指着磨盘边一篓玉米,“桂枝,你帮我看着我玉米,等会儿可得给我留位子。”
“哎,去吧去吧。”与老四媳妇相熟的妇人桂枝,爽利的挥手。
转过头,老四媳妇在一众村民艳羡的眼神中问言菱:“闺女,你叫啥名啊?”
许是日晒风吹的缘故,眼前妇人肤色略深皮肤粗糙,笑起来齿间发黄,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样子。
“大娘,你叫我小菱就好。”言菱瞧见妇人挎着竹篮,主动伸手过去,“我帮你拿吧。”
“哎哟,这里面装的都是玉米面,可重咧。你手嫩的很,哪能让你背。”妇人躲开言菱的手。
“没事,你瞧。”言菱还是坚持接过妇人的竹篮,暗暗施了控术,神情轻松地挎起竹篮。
“小菱,你力气真大,下地估计也是把好手。”妇人赞叹着盯着言菱白里透红的脸,摸了摸自己干枯的脸颊,“你多大啦?”
“还有几日便是我十八的生辰。”以往言菱每年生辰,母亲都会精心给她准备礼物,这次生辰怕是无法在家中过了。
“那叫啥大娘,我也就三十出头。”言菱的惆怅被妇人出声打断,“我们年岁差不多,叫我辛姐吧。”
“辛姐,这些年收成怎么样?”
“还成吧,饿不死人。”
两人聊着闲话,两人一马沿着泥石混合的土路走着。村里的土路还算宽敞,她们牵着马儿也能并排前行。
一路走来,家家户户房梁下,多挂着晒干的玉米串成一串。
“天菩萨保佑我家,”辛姐乐呵呵,“我男人出门前还愁地里土太硬,不好翻开。这不就派个仙女似的人,借我马儿耕地。”
言菱被这话闹了个大红脸,辛姐太能说,言菱打好腹稿想要探寻的问题都来不及说出口。
“我家地在山腰上,”辛姐有些不好意思,“买不起牛,就只有我男人自己耕着地,哪怕只能用上半日马儿,也能帮他大忙。”
“如此我们便快去吧。”
“我把马送去便好,你先去我家歇歇。”辛姐指着前方一处院落,“那便是我家。”
“不用往马身上套着什么,再用来犁地吗?”
“哦,对哟,”辛姐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可不得套犁具么。”
说话间,言菱跟着四儿来到一处院落,篱笆扎成的院子内,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一名五岁小童正和另一名十来岁的小童一起,忙着捉鸡撵狗好不快乐。
“大柱,快别和二柱折腾了,去里正那里借套犁具来。”
“哎。”十来岁的小童就是大柱,他乖顺的应声,提脚就要往院外跑。
“娘,我呢,我呢。”二柱撅着嘴跑了出来,抱住辛姐一条腿,“我也要帮忙,我也要我也要。”
“二柱乖,你陪这个姐姐在家等等,娘和哥哥马上回来。”
“不要,我要看大马。”
“这,”辛姐左右为难。
“我陪你一同去地里吧。”言菱替辛姐解围。
“犁具肯定不轻,我们一同去借吧。”
“都行都行,”辛姐感激的看看言菱,一把搂起脚边的二柱,“你且等娘把玉米面放起来。”
二柱被辛姐推到言菱身边,辛姐接过竹篮朝厨房走去:“且等我,一会儿我们一起去里正家。”
“哎。”大柱乖巧的应声,歪头看着面前的言菱。
三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干看着。
“唉哟,傻孩子们,见到漂亮娘子都不会说话了。”辛姐将热乎乎的一物塞到言菱手中,没待她反应便去搂自家两只皮猴子。
言菱低头一看,手中热乎乎地是烤番薯,见言菱看向自己,辛姐挤挤眼:“别嫌弃乡里野食,等会忙完,留在我家吃午食。”
扒开番薯皮,橙黄的番薯肉散发着阵阵香气,“咕噜咕噜”的肠鸣惊的言菱望去。
二柱频频回头,目光灼灼看着言菱手中的番薯,声音显然是从他腹中传来的。
见言菱看他,他装作不知扭过头去,悄悄对辛姐道:“娘,不是说烤番薯中午才能吃吗?”
辛姐牵着马直言:“姐姐借马给我们家耕地半日,只为换些吃食,眼下只有番薯是现成的,娘自然就给姐姐了。”
见二柱不时偷瞄言菱,时不时吞咽口水,辛姐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等中午娘给你做好吃的。”
“喔。”二柱不情不愿的应声。
半块番薯递到了二柱面前,言菱故作苦恼道:“这番薯好大呀,姐姐吃不完,你能和哥哥帮我吃掉一些吗?”
“那怎么能行,”辛姐伸手推拒,“说好了,给你吃的。”
“行了辛姐,再推就把番薯弄掉了。”言菱将半块番薯分成两份,分别递给大柱二柱,“辛苦孩子们帮我分担啦。”
“嗯。”二柱用力点头,接过番薯“啊呜”就是一大口。
大柱眼看着辛姐,见辛姐终于点头,他也接过番薯,吃了起来。
巴掌的番薯三人这么一分,三两口便吃完,再抬头已到里正家院外。
里正家院落,是村里少有用砖石砌成的,正屋也比其他村民看起来高大敞亮。
里正媳妇正往屋檐下挂着什么,见有人走进院子,她忙将手中物件放进竹篓,盖上布巾。
大柱悄悄拉了拉辛姐的衣角:“娘,是腊肉。”
辛姐一把甩开大柱的手,赔着笑上前:“金枝姐,我想接你家犁具用用,晌午就能还。”
金枝很是爽利道:“只管拿去用,我家两套犁具哩,有一套被我公公拿去用了,还有一套就在牛棚旁边挂着哩。”
“多谢,多谢。”辛姐道着谢,同言菱一起拆下犁具,往马儿身上套去。
马儿比牛高大,犁具需要调整,见金枝目光炯炯盯着他们几人,言菱道:“我们先这样往田里去吧,等会再看如何调。”
“哎哎。”辛姐答应着,领着一行人往山上去。
“娘,为什么金枝娘子家能吃上肉啊。”二柱好奇的问辛姐,他长这么大,就前几年尝过一次肉,那这是烤番薯都比不上的香。
辛姐不吭声,只牵着马往前走。
“金枝娘子家都是上好的田地,我家都是山上开的荒地,哪能一样。”大柱忍不住摸摸弟弟的头,“等咱们攒够钱,也给家里买好地,好地粮食好吃产得又多,到时候我们就有肉吃了。”
“嗯嗯。”二柱崇拜的看着大柱,觉得哥哥什么都懂,聪明极了。
“傻孩子。”辛姐摸摸大柱的头,脸上带了一丝笑意。
待他们来到辛姐家的田地边,言菱才领悟道大柱说的荒地是怎样的。
一片片不规则的田地在这处山上,有时中间隔着硬石块,有时隔着树墩,田间地头处处是杂草,没有一块地能完全平坦甚至大片相连。
“当家的,你看我带什么来了。”辛姐举着缰绳,冲正拿着犁镐扒着土的男子喊。
“辛娘,你怎么来了?”辛娘男人听见她的呼喊,放下犁镐走过来。
辛娘替丈夫擦着汗,把借马又借犁具的经过讲了出来。
辛娘男人听完向言菱道谢,辛娘男人同妻子一同将犁具调整好,一人牵着马儿,一人控着犁具下到了地里。
大柱二柱也没闲着,跟在父亲身后,将犁过的土中石块挑捡出来,扔出田地。
言菱见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忍不住加入两兄弟捡石块的活计中。
日头晒到头顶,辛姐家山坡上的田地基本耕完,几人一起说说笑笑往辛姐家院落走去。
辛姐男人先去还犁具,辛姐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言菱:“小菱啊,多亏有你的马,不然我家老李要多忙好几个日头。”
“娘,还要谢姐姐跟我们一起捡石头呢。”二柱认真的盯着自己的娘。
“哎,谢,要谢,”辛姐笑眯眯的接着话,“我们回去做好吃的谢。”
回到辛姐家,辛姐很快从自家井里打了一桶水,自己与两个孩子就着井水洗净手。
辛姐想起言菱的样子,估摸着她肯定受不了冰凉的冷水,便从留着余温的锅里舀出一瓢水来。
“来,小菱,洗手。”辛姐举着水瓢助言菱洗手。
“辛姐,咱家的地为什么都在山上呀?”言菱好奇的开口,伴着水声落地,辛姐叹口气,“唉,原是村里种不了粮的荒地,我们没钱买地,便去开了荒。”
“本就是无本的地,收成勉强能糊口,就是没什么剩余,买不起别的地。”
辛姐将水瓢收回去,道:“外面凉,你且在堂屋坐着,我去准备午食。”
言菱配合的走进辛姐家堂屋,土墙还算厚实,屋内并没有多少寒意,屋内就是简单的一桌四椅。
等到辛姐丈夫老李回到家,厨房的炊烟已经袅袅升起多时。
“怎地这么晚回来?”辛姐举着锅铲,扯着嗓子问丈夫。
老李垂头丧气走到厨房屋檐下,猛蹲下去:“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