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强颜欢笑,没有提发生了什么事,他走进厨房看了看辛姐准备的饭菜,二话没说从厨房拿出一把菜刀。
“哎哎,”辛姐话音还没落,就见老李抓起一只公鸡,手起刀落,公鸡便被放了血。
“人家帮了大忙,哪能随意打发,快把这鸡炖了,给人做午食,孩子们也可以改善伙食。”老李拎着公鸡走进厨房,拿出碗接鸡血。
“我不是炒了蛋嘛。”辛姐看着老李放鸡血,埋怨他,“咱还要留着种鸡,过阵子挑种蛋孵小鸡呢。”
“种鸡用不上了,”老李神色木木的沉默片刻,“里正说,要交稅粮了。”
“什么!”辛姐一惊,顾不得种鸡不种鸡,“不是说耕种荒地三年不用交税粮嘛,这才几年哪有余钱。”
“两年多,快三年了。里正说差不多该交了。”
“可家里哪还有余粮,你娘还在西屋躺着呢,这么多年钱全填进她这个无底洞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再说吧,不行就把院里的鸡鸭什么都卖了。”老李没再说话,走出厨房从井里打水拎回厨房烧开。
原本神气活现的公鸡,此刻被放过血后,一动不动躺在木盆里。
滚烫的开水从上而下浇在公鸡身上,蓬松鲜艳的羽翼瞬间塌瘪,不时有羽毛脱落,露出大片粉色疙疙瘩瘩的鸡皮。
“老话都说,养肥猪羊好过年,好歹都是好生养肥才吃肉。我们这才吃了几顿饱饭?就惦记上让我们交稅粮,要我说就不交,一定满三年再交。”
辛姐将小白菜盛出锅,接过老李递来扒光毛的公鸡,麻利将其剁成小块。
“你还能大过里正?”老李嗤之以鼻,他将鸡血放到案台边,“一会还能炒个鸡血,席面多道菜。”
辛姐将鸡肉块倒进锅中,又倒入清水炖煮,像是想起什么:“就这么着,里正不找,咱也不吭声,能混几日混几日。”
“这怕不太好,”抬头不见低头见,老李犹豫。
“不怕,还能抓我们不成。”辛姐不以为意,她盖上锅盖,“我们又不是有粮不交,这不是实在不富余嘛,都是一个姓,里正不会不讲人情。”
“可我听说,隔壁村有人欠稅粮,被收了田地。”
“我们都是自己耕的荒地,收了谁要?”辛姐不以为意。
“还有人被打了板子!”
“什么?”辛姐闻言放下锅铲,凑到老李跟前,“谁被打了板子?”
“嘘。”老李看着院中正同两个孩子挖蚯蚓喂鸡鸭的言菱,示意妻子别再多说。
见言菱没有注意厨房里的动静,老李这才开口:“好像是个童生,不太会种地,欠了挺多稅粮,最后被抓去打了板子。唉,可怜,家里田产屋舍俱被收走,婆娘病死,只留跟咱们大柱差不多大的女儿一起乞讨。”
“什么?屋舍都被收走了?”辛娘闻言紧张起来,“要不,我们还是多少交点,跟里正商量商量。”
“唔,便这么办吧,鸡鸭什么的也卖了凑钱。”
辛姐依依不舍看着院中鸡鸭,终还是狠下心道:“知道了,吃完午食,我就去卖。”
辛姐请言菱上桌时,桌上已摆好四道菜:清炒小白菜、炒鸡蛋、炖鸡肉、炒鸡血。
“都是自己种的菜,养的鸡,别嫌弃。”辛姐捋捋头发,笑着请言菱坐下。
一碗掺杂粟米的饭放到言菱面前,另一盆煮熟的红薯放在一边。言菱接过碗,却见老李和两个儿子坐下后,没有多余的凳子。
“辛姐,我们挤挤?”言菱站起身。
“不用不用,”辛姐摆摆手,拿起一个红薯,又夹了几块肉一些菜,“我家老太太还躺在西屋床上呢,我去给她喂口饭。”
说完,朝西屋走去。
“哇,哥哥是米饭!”
“看,娘没有骗人,有好吃的,你看,还有鸡腿呢。”
“唔唔。”
只有言菱同孩子们吃米饭,老李直接拿起红薯啃着,并不怎么夹菜。言菱将鸡腿夹给两个孩子,秉承言家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吃完了这顿饭。
“辛姐,你厨艺真好。”言菱发自内心的夸着辛姐的手艺,辛姐难得腼腆笑着,“哪里哪里,你不嫌弃就好。”
虽都是家常菜,不知是不是原汁原味还是因为食材新鲜,口感确实不比客栈酒楼差。
院中母鸡呵呵哒叫个不停,言菱同辛姐一家随意聊了聊,见二柱频频盯向院落,言菱好奇道:“怎么了?”
“阿花要下蛋了!”
“走,去看阿花下蛋。”
言菱抱歉的看着辛姐:“辛姐,我来帮忙。”
“你们去吧,我和老李收拾就行。”
“对啊,哪有让客人收拾的道理。”
辛姐同老李收拾着桌上残藉,言菱被大柱二柱拖着往院中走。母鸡阿花呵呵哒,下完鸡蛋,呲溜跑出鸡笼。
大柱二柱乐得直拍手,二柱嚷嚷着要把鸡蛋拿给娘。
“你们去吧,”言菱看着两个孩子,“我要走了,顺便帮我跟你们父母说声。”
“哎哎。”大柱二柱没作多想,一心捧着新生鸡蛋跑向厨房献宝。
言菱在鸡笼停留片刻,走出院子骑上马离开聂家村。
言菱离开没多久,辛姐准备将院中鸡鸭装进鸡笼中,好方便卖掉。一手一只鸡的辛姐,发现鸡笼里似有银光闪闪的一坨。
言菱又在周边转了几座村落,准备骑马回莱州城。
不料兜兜转转,不知怎地绕进一座密林,密林间树木高大,不少树木上还缠绕着干枯光秃的藤蔓。
越走天越黑,林间却不似要走到边际的样子,忽听林中一声大叫。
言菱跳下马,将马拴在一处树上。她拔出靴中藏着的匕首,朝叫声来源处摸去。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言菱悄无声息藏在一处树后。
“你是狗吗?追我这么紧!”粗野男声响起,语气十分气急败坏,“那鬼地方老子都呆了二十年了,就算是欠了多少人命都还完了!休想再抓我回去!”
突然腾起的巨大风旋将林间残雪枯枝败叶卷起,呼啸而过。
“你才呆了二十年,被你害死的人却再也活不过来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言菱惊喜的探头看向那人,竟是罗虣。
罗虣攻势迅猛,前方的男人操控下的风旋也十分强大,两人打的难分伯仲。
忽然,巨大的火苗朝男人喷去,男人骤惊之下空中的风旋转瞬消失,卷起的杂物纷纷落地。
罗虣急速穿过纷飞的杂物,趁男人不备奔袭,男人措手不及连连败退。
罗虣伺机取下腰间绳索,几个来回之间捆住男子。眼见男子又要张嘴,他直接从前襟掏出布巾辅助其口。
“总算抓住了。”董百事从一处树后站了出来,擦了擦头上的汗。
“怎样,还顺利吗?”
“这么快就抓住他,还算顺利吧。”
“我说的是,你的异能使用还顺利吧?”
自罗虣陪同董百事办完事,又专门去寻找凤凰花以后,董百事渐渐摸索出凤凰花的正确使用方法。
原本不受控的喷火异能,已经可以收放自如,想哪里喷出就从哪里喷出。
罗虣想问的,便是这个。
“唔,”董百事点点头,“异能目前还算顺手。”
“等把这个人送回去,我就要去找她,你把使用方法写给我,再给我些凤凰花。”罗虣将手放入口中,发出一声呼号。
“追这人走的急,凤凰花我没带。”董百事尴尬的挠着头,“你看眼下这林子里像是有纸笔吗?”
罗虣哽住,不远处林管家骑着马,另牵着两匹马从远处赶来。
“先回去再说吧。”董百事还未再开口就听到林间传来“咔嚓”一声。
有人埋伏在林间,无意间踩断树枝。
“谁?”
“是谁?!”
罗虣同董百事警醒地背靠背,环顾四周。
“是我。”言菱的声音传出,她跨过被踩断的树枝走了出来。
董百事指间火苗还未放出,就硬生生忍住了。
这声音太耳熟了,像是言菱。
“小菱,你怎么会在这?”看清是言菱,董百事抬脚冲向言菱。
罗虣不紧不慢跟在董百事身后,目光一错不错盯着言菱。
钦天巡游已经过了十几日,罗虣本就估算言家的车队,今日或者明日就会赶到莱州城。
自己把出逃的异人抓回,正好可以去莱州城同言菱叙叙旧,没成想直接在抓捕异人的密林与言菱相遇。
“我迷路了。”言菱无奈摊手,“办完事正准备和言家车队碰头呢,谁想到越走越偏。”
“哈哈哈哈哈。”董百事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笑意。
言菱怒瞪董百事,鬓边忽然传来柔软的触碰。原来先前言菱帮忙耕地时,同孩子们翻拣石块,似乎弄了些尘土在发间。
罗虣第一眼发现了尘土,便从前襟掏出软帕擦拭。见言菱看他,罗虣一脸不自然将软帕塞给言菱,僵硬道:“自己擦。”
许是语气太过僵硬的缘故,听起来竟有些凶巴巴的。
“自己擦就自己擦,凶什么。”初见罗虣的惊喜,被他凶巴巴的语气冲淡,淡淡的委屈在心间散开。
察觉言菱话中的语气变化,罗虣偷瞟向言菱,想看看她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了。
“少爷。”林管家及时赶到,冲散了罗虣的不自在。
罗虣将抓到的异人丢到一匹马上,对林管家道:“你同董司长先回去吧,我过几日再回。”
“东西你不要了?”董百事揶揄的看着罗虣。
“回去再说吧。”
“什么东西,你们要去哪?”
罗虣看向董百事,异都司的禁地只有少数几人知道。而能不能对外说,由董百事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