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像被按下暂停键,翡翠镯子在檀木匣里泛着幽冷的光,所有人的视线都钉在沈栖梧脸上,在等一个回答。
她指尖僵在半空,接也不是,退也不是,脑海里疯狂搜索“婉拒但不撕破脸”的公关模板。
下一秒,身侧月白衣角微动。谢清樾忽然起身,长臂一伸,直接扣住她垂在身侧的手腕。
“母亲,沈伯母。”
他声音清冽,却足够让整个茶室安静,“承诺不用兑现了,因为我们在交往。”
简短一句,像惊雷滚过屋顶,将所有人打得措手不及。
沈母手里的茶盏“当”一声磕在案上,谢母眉梢陡然扬起,与沈母对视一眼。
沈栖梧脑袋“嗡”地炸开,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不可置信。
什么时候的事?
她怎么不知道!
她下意识扭头,唇形刚挤出“什”字,谢清樾指腹在她腕背轻轻一压,低得只有她听见:
“协议,沈总,装像一点,她们不是记者。”
一句话,把沈栖梧到嘴边的质问堵了回去。
是呀,假订婚能骗狗仔,骗不了真正老狐狸。要让两家彻底放松警惕,让娱乐放过沈栖迟,只有两家真联姻才能够转移注意力。
她睫毛颤了颤,迅速权衡利弊。三秒后,她还是决定陪他演到底。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她深吸一口气,抬头,露出恰到好处的羞赧微笑:
“本来想过段时间再公开……没想到被伯母抢先一步。”
声音轻,却等于默认。
谢母率先回神,眸光闪动,笑意顿时从眼底漫出来:“原来如此,那这镯子……”
她“啪”地合上木匣,直接塞进沈栖梧手里,“更该收了。”
翡翠冰凉,沈栖梧却觉得烫手。她刚要推辞,谢清樾已替她接过,顺手戴在女孩腕上,动作温柔,眼中含情。
“大小刚好。”他抬眸,眼底带着笑,声音却低得只有两人听见,“沈总,月老红线,暂时解不开了。”
沈栖梧指尖蜷了蜷,耳尖红得滴血,却只能维持微笑。
行,谢清樾,算你狠。
沈母眯起眼,审视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女儿腕上那圈碧绿。
几秒后,她轻笑出声,似无奈似纵容:“孩子们的事,随他们吧。”
谢母拍手,茶室气氛瞬间松快,佣人适时换上香槟,笑声、恭喜声此起彼伏。
香槟塞子“嘭”地炸开,白沫顺着瓶壁淌下,像提前放起的礼炮。
谢母亲自给沈栖梧递杯,笑得眼角细纹都温柔:“来,儿媳妇,尝尝我私藏的白兰地。”
沈栖梧接杯,指尖却悄悄在杯壁敲了两下,这是她和谢清樾约好的暗号:演戏到此,适可而止。
男人收到信号,长臂一伸,顺势把酒杯接过去,语气宠溺:“妈,她脚伤刚好,不能喝酒,我代了。”
沈母晃着香槟,似笑非笑地睨了女儿一眼。
沈栖梧耳尖发烫,只能低头装害羞,余光却刀子似的飞向谢清樾:再敢加码,我让你真醉。
谢清樾回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月白唐装衬得他像古画里走出来的世家公子,连琥珀色的酒液都格外好看。
香槟泡沫还未散尽,管家捧着一只小巧的锦盒进来,恭敬地递到沈母面前:“老夫人,这是老太太生前留下的,说等长孙订婚时,交给女方母亲。”
锦盒打开,是一对老坑翡翠耳环,水头比刚才的镯子更浓,看得出来,谢老太太是翡翠爱好收藏者。
谢母看向沈母,声音轻却郑重:“婆婆的遗物,今天物归原主。”
沈母怔了一瞬,随即笑叹:“老太太的见面礼,我收了。”
她抬手,示意沈栖梧上前,“来,让妈给你戴上。”
沈栖梧瞬间头皮发麻,耳环一旦戴上,等于坐实“未婚妻”身份,再没退路。
她脚步迟疑,谢清樾却已先一步接过耳环,转身面向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听见:“沈总,走神了,演技还得练呀!”
男人指尖拨开她鬓边碎发,温热的指腹擦过耳廓,像电流窜过。沈栖梧呼吸一滞,只能僵着脖子让他戴。
耳环扣合的“咔嗒”一声轻响,翡翠耳环轻轻摇晃,给白皙脖颈来了一抹亮色。
沈栖梧抬眼,正对上谢清樾含笑的眸子,那里面没有戏谑,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水,仿佛真的盛着某种说不清的情绪。
沈母抿了口香槟,眼尾扫过那对并肩而立的“新人”,忽然轻笑开口:
“既然镯子都戴了,不如我们把流程也顺一顺?订婚宴、吉日、请柬样式,一次说定。”
谢母立刻接话,温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利落:“正有此意。我翻了老黄历,下月初九,宜订盟,宜纳采,日子不紧,足够我们筹备。”
沈栖梧指尖一颤,刚想插话,沈母已先一步拍板:“初九可行,宴址就定在东港新落成的会所,面朝大海,寓意好。”
“好,我即刻派人去排场地。”谢母笑应,又转向沈母,“至于请柬,我那里存了几套老版,回头我们一同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过片刻,连宴席花材都定到了“白兰地玫瑰配乌木丝带”,俨然把订婚宴当成了项目启动会。
沈栖梧听得头皮发麻,悄悄往旁边挪半步,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咬牙:“谢总,再不出去,我们真要被绑起来了。”
谢清樾眼底闪过一丝笑,忽然抬手,十分自然地揽住她肩:“妈,温姨,我带雾雾去参观一下老宅。”
沈母挑眉,似笑非笑:“去吧,别走太远,一会儿还要挑日子。”
谢母补刀,温柔叮嘱:“后院回廊弯多,记得牵好手。”
十指被迫相扣,沈栖梧只能保持微笑,被男人半揽着带出茶室。
门一关,她立刻甩开手,压低声音:“下月初九?你母亲翻黄历你都不拦?”
谢清樾单手插兜,侧身让她先行,声音低哑却带着笑:“拦什么?戏都演到高潮了,主角不能退场。”
沈栖梧瞪他:“我不想真订婚!”
男人停下脚步,回身看她,目光落在她因气急而微微泛红的耳尖,语气忽然低下来:“那就假到底。不过……”
他抬手,指腹轻触她耳上翡翠,声音近乎耳语,“至少别让母亲们发现。”
沈栖梧呼吸一滞,正要反驳,远处回廊传来沈母与谢母的笑声,议题已经进展到“请柬烫金用24K还是18K”。
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走,去想对策。”
谢清樾低笑应声,月白袖口下,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掌心向上:
“沈总,假未婚夫,随时待命。”
沈栖梧拍开他的手,快步走向后花园,裙摆掠过回廊风灯。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指腹轻轻摩挲方才触碰过的翡翠。低声一笑,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