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爆炸，单翎就服气了。
人寸到一定份上的时候就会释怀，单翎笑着打哈哈，心想我释怀你六舅，都被他们收编了为什么还没有把那该死的爆炸遗忘，记性可真好啊。
她的目光全都聚集在纪甄一一个人身上，没发现身后的颜枫礼觑了她一眼。
领路的纪甄一抬脚踩倒一株菊英草，“绕一下吧，不砍了。”
“嗯。”
砍草消耗的体力实在太大，多走两步从原先砍出来的小道中返回更划算。
单翎早将菊英草丛中的污染吞噬干净，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提防，顺利的回到了起点。
他们齐齐松了口气，吕效一刻不停地找车开过来，单翎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好累。
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累，累到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和身体分离，身体感受着生理意义上的累，灵魂则躺在地上被一块无形的巨石压着。
“去车上躺躺。”纪甄一拽着单翎的手，让她借力站了起来。
三位男士自觉爬进了驾驶室，将还算宽敞的乘员舱区域留给了两位女士。
纪甄一躺在长椅，单翎随便拽了个包当枕头，躺在硬邦邦的车厢内。
当周围安静下来，只余两道刻意放缓的呼吸，一件件一桩桩的事儿便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其实那次爆炸，单翎也怕的，没死是侥幸，但如果未来经历第二次，那她也许真的会被炸死。
单翎闭着眼，思考如果她死在了这里，还会不会回到原来的世界。
应该不会了。
她开的那辆车已经撞得扁扁的，又下着雨，等人发现她的时候她肯定已经没有气了。
现在估计快要头七了。
单翎轻叹一口气，已经白捡了一条命，回不回得去便不重要了。
与其孤独等死，倒不如跟着他们干票大的。
尽管单翎还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女人的直觉就是这么准，一定是一件很大的事。
临睡之前纪甄一往她肚子上丢了条营养剂，“喝完再睡。”
“好。”
营养剂味道甜甜的，单翎漱完口闭上眼睛，但她在劳累的情况下很难马上睡着，便拖出系统聊天。
“今天的污染物都收服了吗？能力收缴了吗？”
系统说：【没有，它老哭。】
“我怎么没听见？”
【我不让它出声。】
单翎沉默总结，系统与污染物之间存在霸凌与被霸凌的关系。
“你对它们好点。”
【你怎么不让它们对我好点。】
单翎胡扯，“因为你比它们聪明多了。”
系统不情不愿地应下，【这个污染物有形状，是个白白的团子。】
单翎吃惊，“啊？”
【可能是它本体密度太大，单质存在的情况下是固体。】
单翎更惊讶了，“你懂这么多啊？果然很聪明。”
系统：【......你没别的话了？】
单翎无奈笑笑，觉得系统也很可爱。
没多久单翎在自己的脑海中看见一个小火柴人走了过来，勾肩驼背，十分萎靡。
单翎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就几根线条，但组合起来呈现出的情绪却格外明显，她一眼就能看出来现在的系统懵懵的，很累。
“有这么吵吗？”
【特别吵，你那会正在跟变异种打架，没听到。】
“也不，”单翎想了想，“它有跟我说话，我好像听懂了。”
系统：【真聪明。】
这是反击她呢，单翎不欲与其打嘴仗，“你把白团子捧过来跟我看看。”
【捧？就我这身板？】
单翎：？
【我给她叫过来你自己看吧。】
系统形容的白团子在单翎看来应该是像白色小猫咪一样的，柔软蓬松，或者像一团棉花。
然而单翎却好像看到了一颗星球。
“这么大？！”
小小的火柴人拖着一个大大的白球，仿佛驱动蛋白拖着比它大很多倍的细胞艰难行走。
【你非要看，看吧。】
单翎：“......”
也确实没想到能这么大，快把单翎整个脑海都填满了。
“你能变小一点吗？”单翎试着跟她交流。
它说：“周十一星。”
下一秒它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球，比系统稍微大点，颜色更浓郁了些。
可能是因为压缩。
单翎问它：“你本来就是白色的吗？”
“跳水了。”
“不是白色的。”能听懂人话，这就好办了。
单翎让她再靠近一点，“你一直和变异种在一起吗？”
“天都塌了，那时候。”
单翎：“没有一直在一起啊，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房子起火，每个月肚子都会痛。”
每个月肚子都会痛大概是痛经，十二三岁的年纪。
单翎顿了顿，她第一次对着污染物的视角看到她的时候，才不过六七岁。
从被抓走，到与污染物在一具身体中共存，期间过了六七年的光景。
却比第一个变异种现身要早可能十几年。
“你怎么会和变异种在一起呢？是有人做什么实验了吗？”
听到这句话的白团子突然抖了一下，“白天与偏见，不是每个玻璃罐。”
“玻璃罐？”单翎皱眉，“有很多玻璃罐吗？”
白团子又抖了一下。
单翎看着它，‘实验’和‘玻璃罐’能让它有所反应，但这两个词语结合的方式有很多种。
“玻璃罐......”
白团子抖一抖。
“玻璃罐？哪种玻璃罐？”
白团子抖两抖。
单翎嘶了声，“你身上装开关了？”
语音开启震动吗？
白团子说：“宽恕斑点，行动状态结束，稳定找死。”
单翎没听懂。
“再说一遍？”单翎感觉自己好像把它当成了小孩子，怜爱之心大发，“你想想应该怎么说？”
白团子晃了晃，意思可能是它没办法把这么高深的句子再重复一遍。
单翎也不强求，它的语言能力比之前的强很多了，可能是因为它跟变异种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潜移默化中得到了提升，但也就只能这么多。
一个正常的人成为变异种，这中间肯定有什么步骤。
好端端的人是不可能突然大批量变异，携带污染，到处扩散。
而且不同的变异种携带的污染还不一样。
单翎直觉以自己现在的迷瞪状态不可能想明白，这其中有很多曲折，怕是只会徒增烦恼。
所以干脆直接睡觉，以后再说。
*
单翎睡得直哼哼，吵醒了纪甄一，打开手电捂着灯光，蹑手蹑脚地凑过去看。
“怎么了？”
单翎额间全是汗珠，嘴唇发白。
纪甄一顿时清醒，连忙推了推单翎，然后伸手探了探额温，“别睡了，醒醒。”
......
单翎明明记得自己睡着了，但恍惚中觉得很冷，她缩了缩身体，没一会儿又感觉到很热。
把她当王八整呢。
她张嘴就骂，却惊醒了纪甄一。
纪甄一硬是把她拖起来，后背倚在车厢壁上，然后敲了敲，传来颜枫礼的声音：“嗯？”
“看看綦骄的状态，单翎发烧了。”
颜枫礼应声好，爬到驾驶座椅后方的空区，摸了摸綦骄的脑门，有点烫。
粗鲁的男人直接一巴掌将綦骄拍醒，“你有点烧，去找纪甄一。”
綦骄常年保持警惕状态，睡眠时也是如此。
他顺从地起身，未有停顿的爬出驾驶室，走到后头敲敲载员舱的车门。
纪甄一开了门，一只手正伸在半空，綦骄懂事的把额头凑过去，然后听她叹了一口气。
“能抗？”
綦骄说：“嗯。”
“那我先管单翎。”
“管吧。”
綦骄睨了半死不活的单翎一眼，既有惊讶也有难以置信，“她看起来活不久了。”
纪甄一冷笑：“在我面前提死活，半小时后我就让她活蹦乱跳。”
綦骄不说话，闭着眼睛往后一靠。
纪甄一从綦骄的包里找出头灯，从一旁搬出医药箱一顿捣鼓，没一会儿便发明出了一小碟灰色的粉末。
綦骄瞥了一眼，“你要毒死她？”
“嗯，我看她不爽很久了。”
然后掐开单翎的嘴往里倒一点，灌点水，合上嘴巴晃一晃。
直到这些灰色粉末全部被单翎吞了下去，纪甄一拍拍手上的灰，“等着吧。”
单翎半点没有察觉到口腔中开始弥漫苦涩，她盘腿坐在自己的脑海中，面前跪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安安静静地流眼泪。
看得出她底子非常好，哪怕长大后变成了可怖的变异种，美貌也仍是她给人的第一印象。
哭起来确实是美人落泪。
单翎抱臂盯着她，“别哭了，你早死了。”
小女孩愣愣的，“我知道，我想哭。”
“不许哭。”单翎态度生冷。
她抽搭两声，抬手抹掉眼泪，“好。”
单翎眉头一挑，还挺听话。
“你把我叫过来有啥事？”
“没...有...没。”
“不能说？”
她点点头。
单翎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能说？”
小女孩突然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疑惑。
“你把记忆都留给污染物了？”单翎说。
她点头。
“那你该去哪去哪，我会跟污染物交流的。”
她摇头。
单翎说：“你想干嘛？想复活？”
“想吃饭？”
“想玩游戏？”
“想找爸爸妈妈？”
“想报仇？”
“想...”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小女孩的眼睛中突然有了光，她期待地看着单翎。
“要我给你报仇？”
小女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单翎闭上眼，“别为难我。”
小女孩跪着靠近两步，小心翼翼把手里一直攥着的白团子送过去。
单翎抬手挡了挡，没有任何触感，“贿赂我？”
系统掺嘴：【这一团好像有点不一样。】
单翎：“你又知道了。”
她还是没接，直勾勾地看着小女孩，“你不要对我寄予任何期待，因为你这样不是我造成的，如果说我对你有亏欠，那也只能是我结束了你异化的生命并净化了你。”
“但我是被迫的，你如果介意我给你道歉。”
“毕竟你盘踞在美人泪太久了，周围都被你污染了。”
小女孩双手拱着白团子拼命往单翎身边凑，见她不接，急的都快哭了。
单翎忍了又忍，一把抓起来塞进兜里，“你想让我给你报仇，先要告诉我你的仇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