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起入室抢劫凶杀案在一个月后正式开庭审理,由于犯罪情节特别恶劣,法庭当场宣判铁蛋死刑,立即执行。双手被拷一起站在被告席得知这一判决的铁蛋没有表示上诉,虽然他只有初中文化,但杀人偿命的这个恒古不变的道理还是懂的。只是听到审判结果那一刻,一直低垂着脑袋的他突然抬起头,长期营养不良蜡黄瘦削的脸庞上双眸空洞无神,那个有些干涸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是“女儿”两个字。是啊,他不仅是杀人犯也是两个女孩的父亲。可他为什么在临死前能想到自家两个正在上学的女儿,却对那个连小学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的小丫头痛下杀手?人性真的是难以琢磨的事情,退一万步说他最初的目的也只是希望能赚更多的钱给两个女儿更好的生活,后来事情的发展偏离了轨道也葬送了自己和儿时玩伴全家的性命。
从法院出来后的玫诗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押了块大石头闷闷的喘不上气,重复深呼吸几次后慢慢平稳下来的她掏出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打算和领导请几天假。她想去看看铁蛋的两个女儿。要说这铁蛋虽然可恨却也着实可怜。年幼时因为家庭条件困难早早辍了学,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了五六年的时间,经村里人介绍认识了同村的一个姑娘。两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便走到一起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两年后,铁蛋家迎来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们的到来给这个不算殷实的家庭注入新的活力。虽然村里人多少都有些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但在铁蛋看来两个女儿就是上天给他最大的恩赐。每天天不亮他就背上一天的干粮下地干活,很晚才从田间回来。日子虽苦却也乐在其中。原本以为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慢慢好起来时,一道惊天霹雳再次降临在这个苦难的家庭。铁蛋的媳妇因为常年操劳又省吃俭用身体抵抗力日渐衰落。等去医院检查时已经是癌症晚期,看着家里一对正准备读小学的女儿,铁蛋媳妇说什么都不愿留在医院接受治疗。回到家拖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在某个清晨带着对一对女儿和铁蛋的牵挂永远的闭上了双眼。从那以后铁蛋就既当爸又当妈,拉扯着两个女儿一点点长大。好不容易熬到两个小丫头顺利考上初中,又迎来百年难得一遇的气象灾害,辛苦中了一年的庄稼几乎颗粒无收。学校催交几次学费都被铁蛋让女儿用各种借口搪塞过去。但拖着总不是长久之计,因此才有了铁蛋来城里找发小帮忙酿成的血案。都说麻绳专捡细头断,大概是看到发小一家幸福场景,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各种遭遇,铁蛋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绷断了。可无论怎么样,做错事就要接受相应的惩罚。只是苦了还蒙在鼓里的两个小丫头,常年住校的她们此时一定还以为老实本分的父亲正在田间辛苦劳作吧?轻轻叹了口气,玫诗低头在手通讯薄里找到领导的手机号后摁下通话键。
申请两天后便批了下来,玫诗回宿舍简单收拾了两件换洗衣物便坐大巴朝着铁蛋的两个女儿所读学校驶去。因为交通不便,下了大巴玫诗拖着行李箱走了3,4公里才找到镇上唯一一家旅馆。等前台负责接待的妹子办理好入住手续,玫诗拿着房卡走到三楼靠走廊尽头的一间单间刷卡后推门而入。里面设施很简单,一张1.2米的单人床,一个不算大的卫生间,要说唯一的奢侈品便是墙壁上挂在的那台24寸的背投电视。将行李箱放到靠墙的角落放好的玫诗背着自己经常背的挎包,检查一下房间设施安全后关上房门下了楼朝着铁蛋两个女儿所读中学快步走去。
又走了大约两公里左右的路程,终于到了铁蛋那一双女儿所就读的中学。校领导已经接到上级通知,让两个小丫头所读班级的班主任出来迎接。在去往学校接待室的路上,玫诗从班主任的口中得知铁蛋的一双女儿都很乖很懂事,明明是爱玩爱美的年纪,她们除了学校发的一冬一夏两套校服就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衣服,每到周末其他孩子都会迫不及待的背上行李回家和一周未见的家人重逢,这两个小丫头则会留下帮学校食堂阿姨打杂,洗盘子赚取一月一次的来回路费和周末生活费。而她们自己吃的从来都是一个月回家一次背回来的自家父亲亲手做的馒头和酱菜。可即便如此两个小丫头学习依旧很努力,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十。说到这班主任叹了口气,随后有些遗憾的继续开口道“:如果她们父亲没有发生那种事,即使依旧交不起学费和住宿费可以申请减免或者延迟,现在这种情况也不知以后这两个小丫头的路该如何走。对了,我还没和她们说她们父亲的事情,怕影响孩子们的心情和学习,请您等下也暂时不要告诉她们。等暑假开始后我再找机会和他们说明。”听了班主任的话,一旁的玫诗认同般的点了点头。说话间两人便走到了学校招待室。两个女生面对门而坐,面对突然出现的班主任和漂亮姐姐,小丫头们显得有些拘谨。毕竟还是孩子,看到玫诗身上干净得体的连衣裙,小丫头们眼中呈现肉眼可见的自卑与羡慕。班主任简单的互相介绍了一下便先行离去。看着空荡荡的招待室,玫诗猛然发现不远处的那个男子背影说不上的有些面熟。对于明明应该只有她和另外两个小丫头存在的招待室凭空出现第四人,玫诗虽然内心充满疑惑但出于礼貌角度考虑和那个背影打了个招呼,下一秒出现的一幕却让她吓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只见那个背影听到玫诗的打招呼慢慢的转过身,印入眼帘的那张似笑非笑脸庞让她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处身处。看着已经石化的玫诗,显然已经先一步知道实情的夏溪辞轻笑着站起身,盯着她所在方向缓缓开口道“”:玫诗法医,好巧啊,在这里也能碰到你,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对于他的调侃,玫诗的嘴角不停抽搐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最后只能回以对方一个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招待室泛黄的墙壁上一个有些生锈的时钟滴答滴答不紧不慢的朝前走着,有些事情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