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孙英西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他跪在地上哭着说:“苏大人,我对不起昭澜啊!是我拉她来坐船的,都怪我!“
苏衡突然大声制止,“哭什么!找到人你自己和他赔罪去!“
孙英西一愣,他已经找了好几个时辰,下游的水域大家也找过了,都没有收获,他心里已经隐隐觉得尹昭澜遇难了。
他想苏大人肯定也明白,但是听他的意思,好像觉得还能救起?
他现在内疚到了极致,恨不得自己代替尹昭澜被卷走。他抹抹眼泪,一拍大腿说:“我去找人!”
这时,突然旁边发出一阵欢腾声,“回来啦!太好了!”,“公子终于回来了,小的们都担心死了!”
苏衡一听立马扒开人群奔过去,只见应永瑜一身湿衣被人包围着。他冲上去拉过应永瑜的胳膊,急切地问:“昭澜呢?尹昭澜呢?”
应永瑜没想到能见到苏衡,他以为苏衡虽然喜欢尹昭澜,但两人身份悬殊这么大,苏衡估计不会在外面公开和尹昭澜的关系。
不过不管苏衡来不来,他的说辞都不会变。
他故作悲伤状,轻轻摇摇头。
苏衡一把甩开他的胳膊,转脸又往河边跑去。
应永瑜大叫:“苏大人,那是暗流漩涡,人被卷到哪里都不知道,根本找不到!”
苏衡有片刻的停顿,但马上又纵身跃入水中。听风听雨对视一眼,带着府里的人继续下水找人。
应永瑜的父亲喜极而泣,拉着他哽咽着说:“真的以为找不到你了,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
应永瑜说:“我想着再往下找找看,不知不觉游远了。”
他父亲忙拉着他上马车,让他赶紧换衣裳。
马车上他问道:“那位尹公子是不是和苏大人交情很好?我看苏大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应该是极难过的。你说咱们的人要不要留下来帮忙?”
应永瑜心知根本找不到尹昭澜,但他明白府里的人还是要留下帮忙,于是他点头道:“苏大人的忙肯定是要帮的。”
应永瑜的父亲在一旁唏嘘道:“还好你回来了,要不然你让我和你娘还怎么活啊!不知那个尹公子家里还有什么人,这么晚没找到,凶多吉少啊!”
应永瑜不接话,只默默换着衣裳。
就这样,原班人马继续找人。直到天空泛白,所有人都是一无所获,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早春的夜里,从水中出来是透骨的寒,大家都是下水找一番,上来烤烤火吃点干粮,休息好再下水。可苏衡一直未休息,此时已精疲力尽。
听风听雨看着自家公子,猩红的眼睛,没有血色的嘴唇,还歪歪倒倒地往河边去。
两人齐齐拉住苏衡,听风劝道:“公子,你先到马车里休息一下吧!换身衣裳,吃点东西。”
苏衡轻轻念道:“昭澜最怕水,这么长时间,她肯定等我等急了。我没空去休息。”
听雨红着眼眶说:“公子,这么久找不到,尹公子……”
苏衡盯着听雨,眼神凌厉地说:“我只要还在找她,她就在等我!”
听风给听雨一个眼神,轻轻摇摇头,他明白苏衡的意思,只要还在找人,就不能说人死了,就不能下定论,少爷现在根本不愿接受现实。
他们现在担心苏衡会昏倒在河里,所以不敢让他单独下水。
马车里的应永瑜,也是一直未合眼。
他知道苏衡拼了命地在找尹昭澜,他明白原来苏衡这么在乎她。可她为何还要离开京城,离开苏衡?
难道她不喜欢苏衡?
应永瑜突然生出一丝喜悦,他的脑海中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时外面一阵嘈杂,他走出马车一看,原来是苏衡昏倒了,苏府的人正急着把他背上马车回府。
他眼神深邃地看着苏府的马车,直到它走远消失。
随后他安排这边寻人的事情收尾,也上马车回城去了。
苏衡回到府里,苏夫人坐在他的床边,急得直掉眼泪。
苏大人不停来回踱着步,口中训斥外面跪着的听风听雨,怎能让苏衡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直接累到昏倒。
这时请的太医急急忙忙来了,搭了脉,询问了事情来由,捻着胡子说:“苏大人这是寒气入侵,人又疲惫到极致,再加上急火攻心,所以昏倒了。还好苏大人身子骨好,若是一般人,可禁不起这番折腾。”
随后开了药方,熬好药喂苏衡喝下,又施了针,就等苏衡醒来。
苏衡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来时是清早。
苏衡静静看着帐顶,一言不发。
他知道自己昏倒回来了,知道无法再找尹昭澜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当时在河里,多害怕,多需要他,而他却不在她身边。让她自己孤零零的,孤零零的害怕。
他深深自责,自责没有保护好尹昭澜。如果他坚持让暗卫跟着她,如果他早早将她娶进门,如果他关心她再多一些,也许事情就不会发生。
他就不会永远失去她,失去他最爱的尹昭澜!
苏衡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流下来。
当他在河边时,执拗地下水找人,是不愿接受现实。现在他只能面对,面对这个他最心痛的现实。
应府里,应永瑜收到庄子上递来的信,尹昭澜已经安全到达。
应永瑜收拾了些细软,又去成衣铺买了几身女子和男子的衣裳,在确定自己马车没人跟着后,直奔庄子而去。
尹昭澜在庄子上休整两天,先请郎中来给自己把了脉,确定身体无恙后,她开始仔细考虑以后的计划。
她计划离开京城,往江南去。那里离京城远,而且商贸发达,她想找到一个谋生的手段可能更容易一些。
扬州和苏州还有几个她在沙场的好友,若是有需要还可以找他们。毕竟自己现在孤身一人,后面还要照顾孩子,
尹昭澜觉得适当时候应该寻求帮助,无需矫情孤傲,委屈了孩子。
但是准备南下的银票,自己出门没有随身携带,现在如何拿到家中的银票,是个问题。
还需要再找人做个假户籍,另外联系南下的船,原本这些尹昭澜都计划暗中准备,可现在自己彻底不能露面。如何来安排这些事,略微有些棘手。
她坐在房中轻轻晃动的摇椅中,晒着太阳,看着窗外一支刚刚绽放的桃花。
轻轻抚摸小腹,她在心中默默地说:“不知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以后我俩一起勇敢面对吧!你的爹爹非常非常爱你,只是我擅自做主将你俩分开。娘怕自己被人看不起,也怕你被人看不起,更怕和你父亲之间因为身世的差距,最后变成怨偶……”
想到苏衡,想到他会因为自己“身逝”伤心,尹昭澜心中压抑,不自觉红了眼睛。
应永瑜在门外,看见尹昭澜安静地躺在摇椅中,他轻轻叩了叩门框。
尹昭澜转脸一看是他,立时换上灿烂的笑容。
应永瑜经商这么多年,自然擅长察言观色,他感觉到尹昭澜心情低落,于是特意抬高声调道:“昭澜,我带了刚打的鹿,来一块烤肉吧!”
两人来到院中,下人早布置好烤肉的工具、酒水和一些点心。应永瑜招呼尹昭澜坐在他对面,洗净双手开始娴熟地张罗切肉烤肉。
尹昭澜笑道:“没想到应兄竟是烤肉的一把好手。”
应永瑜自嘲说:“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是喜欢张罗吃的喝的,这也是开酒楼的原因。”
两人边吃边聊,应永瑜抬头看看天上飞过的两只大雁,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又到了春天,我俩认识也一年多了。”
他深深地看着尹昭澜说:“昭澜若是信得过我,可否把你今后的打算透露一二?你现在不方便露面,我替你去准备会方便很多。”
尹昭澜确实需要帮助,但应永瑜救了自己,又帮她脱身,她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应永瑜一看她的表情,就知她在犹豫。
他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一个大包袱,说道:“我猜得出昭澜肯定还要和我客气,我就自作主张为你准备了几身衣裳,还有一些银票。只是不知你要去何处,我准备的是春衫,若是去寒凉的地方,我再去准备冬衣。”
尹昭澜忙摆手道:“应兄准备的已经足够,不需要其他物件。不瞒应兄,我是要南下,想去江南。”
应永瑜在来之前,已经有了打算。自己考中了举人,可无心官场,于是他抛开学业,开了酒楼。因是家中独子,?他说什么家中都说好,只除了娶妻生子这件事与父母有些摩擦。总之这些年,他过得顺风顺水,随心所欲。
每每静下来,总觉得自己少了点什么。身边的人,有人热衷官场,有人想赚更多银子,都是很有奔头的样子。唯有自己,每日不变,每日如此。
后来遇到的尹昭澜是唯一一个让他心中起了波澜的人。
当知道她和苏衡的关系后,也告诉自己,不放在心上就行了。可每次听到她的名字,耳朵不自觉竖起来;出门见到有好看的首饰,想着昭澜戴着会怎么样;店里出了新的菜,最想同她一起品鉴……
虽未见她,但她好像一直在自己身边。
现在她一个人,自己不放心她,也不想放开她。
她决定离开京城,应是和苏衡之间已经不可能了,那么自己就有机会在她身边。虽说缘分天注定,但不在一起,又怎么续这缘分?
他不是一个受拘泥的人,他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
于是他举杯笑道:“怎么这么巧,我最近也准备下江南。我不喜欢一个人冷冷清清的,那么把日程提前,和昭澜一起,岂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