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的、戴着金丝眼镜的研究员(青年上野),正因为一次实验的微小失误,而被他的导师,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用教鞭抽打着手心。
“你不是神。”
“你只是那个永远渴望得到认可,却永远在害怕犯错的、可怜虫。”
“不不!闭嘴!你们这些虫子!!”
上野的意志彻底疯狂了!
他的水晶宫殿轰然坍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由纯粹的、黑暗的“愤怒”和“杀意”构成的狂暴海洋!
他放弃了所有伪装,放弃了所有“规则”,露出了他最本源的、属于“魔鬼”的面目!
黑色的海洋,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向着那“三位一体”的融合意识,狠狠地拍了下来!这是他最后的、同归于尽的反扑!
面对这足以碾碎一切的精神风暴,陆时屿的“秩序”在颤抖,拉普拉斯的“混沌”在闪避。
然而,作为“核心”的江语夏,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逻辑”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她没有逃。
她反而迎着那只巨手,张开了自己那由月光构成的、温暖的怀抱。
“我‘听’到了。”
她的“回响”,像一首跨越了所有仇恨的摇篮曲,轻轻地,触碰了那片狂暴的黑暗。
“我听到你的‘不甘心’了。”
“我听到你的‘痛苦’了。”
“没关系的都结束了。”
她的“共情”,像一滴落入滚油的清水,却又像一片能够熄灭恒星的、温柔的虚空。
她没有去对抗那股愤怒。
她只是“承认”了它,并“接纳”了它。
上野那只遮天蔽日的巨手,在距离她不到一公分的地方,猛地僵住了。
那片狂暴的黑色海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开始缓缓地退潮。
上野,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
他用尽一生的“秩序”和“逻辑”,却最终,败给了一句“不好玩”。
他用尽最后的“愤怒”和“毁灭”,却最终,败给了一句“我听到了”。
那座庞大的精神神国,如同海市蜃楼般,烟消云散。
链接断开了。
“咳咳咳!”
现实世界里,地下通道中。
陆时屿猛地摘下那顶已经彻底烧焦、冒着青烟的神经增幅器,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顺着他的嘴角和鼻孔,不断地涌出。他那颗超级大脑,在刚才那场跨越维度的“弑神”之战中,被彻底榨干了最后一丝算力。
他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一旁倒去。
“陆时屿!”
江语夏几乎在同一时间“醒”来。她顾不上自己那如同被撕裂般的精神剧痛,一把扶住了他,让他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我没事,”陆时屿的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想推开她,却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CPU需要重启。”
说完,他便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
“拉普拉斯呢?!”钟表匠一边警戒着四周,一边急促地问。
江语夏的“回响”里,那股属于“混沌”的链接,早在战斗胜利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疯狂的幽灵,在达到了“复仇”和“嘲弄”的目的后,便立刻抽身而退。
他,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轰——隆——!”
就在这时,整条通道,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头顶的混凝土碎块,如同雨点般簌簌落下!
“是自卫队!”钟表匠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们开始用重型钻机,强行爆破入口了!我们最多还有三分钟!”
“这边!”
预言家那空灵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急促。他那瘦弱的身影,在黑暗中,却无比的敏捷,像一只没有重量的蝴蝶,飘向了通道的尽头。
那里,一扇隐藏在墙体里的、由特殊合金打造的圆形闸门,不知何时,已经缓缓地打开了。
“快!”
江博文不再犹豫,他一把背起已经昏迷的陆时屿,另一只手拉起还有些虚弱的江语夏,用他那非人的力量,紧跟在预言家身后。
钟表匠和莉莉安殿后。
五人冲过了闸门。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宛如科幻电影般的地下车站。
整个车站,由一种纯白色的、泛着冷光的特殊材料建成,空旷、死寂。
而在那条如同深渊般的轨道上,静静地,停着一列通体漆黑、呈现出完美流线型的磁悬浮列车。
“这就是上野的‘摇篮’。”预言家轻声说。
列车的车门,仿佛感应到了他们,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里面同样洁白、却又透着一股诡异气息的车厢。
“上车。”预言家说,“这是你们唯一的‘可能性’。”
“那个陷阱呢?”江语夏扶着门框,警惕地问。她没有忘记预言家之前的警告。
“陷阱,依旧在。”预言家那蒙着白布的“脸”,转向了江博文,“四十七分钟。当列车抵达‘静庭’基地时,他的‘自我’,将被彻底抹杀。”
江语夏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看着叔公那张刚刚才恢复了一丝“人气”的、坚毅的脸庞。难道,他们拼尽一切,最终,还是要亲手,将他送回那个地狱吗?
“轰——!!”
身后,那道合金闸门,传来了剧烈的撞击声!自卫队的爆破组,已经近在咫尺!
“没有时间了!”钟表匠嘶吼道,“上车!就算是个陷阱,我们也得闯!”
他第一个冲了上去,将莉莉安和预言家推了进去。
江博文背着陆时屿,也踏上了列车。
就在江语夏即将跟上去的瞬间,预言家忽然转过身,用他那空灵的声音,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忘了告诉你们。上野的这个‘抹杀’程序,有一个‘保险’。”
“为了防止‘作品一号’在运输途中,因为不可控因素(比如被敌人俘获)而苏醒,这个程序,被设定为一旦启动,就无法停止。”
“而且,”
他的“脸”,转向了车厢内部那冰冷的白色墙壁。
“它的作用范围,是整辆列车。”
什么?!
江语夏和钟表匠,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恐怖含义!
上野的陷阱,不是针对江博文一个人的!
而是针对所有踏入这辆列车的人!
那四十七分钟的“精神抹杀”,对江博文是“覆盖”,而对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脑死亡”!
“快下去!”江语夏尖叫着,就要去拉江博文。
“晚了。”预言家轻声说。
随着他的话音,那扇厚重的合金车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决绝地合拢了。
“不——!!!”
江语夏和钟表匠,被关在了车外。
而江博文、陆时屿、莉莉安,和那个神秘的预言家,则被关在了车内。
“不!开门!陆时屿!!”江语夏疯狂地拍打着那冰冷的、如同镜面般的车窗,但里面的人,却毫无反应。
钟表匠试图用□□去破解门锁,却绝望地发现,这辆列车,根本没有“锁”。它是用一种未知的磁力,从内部封死的!
就在这时,车厢内部,那洁白的墙壁,缓缓地,亮起了一片幽蓝色的光芒。
一股无法被听见、却足以让灵魂都为之战栗的亚声波,开始在车厢内,缓缓弥漫。
“抹杀”开始了!
车厢内,江博文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他那双刚刚才找回自我的眼眸,开始浮现出一丝空洞。他背上的陆时屿,也因为这股强大的精神冲击,本就虚弱的身体,开始出现剧烈的抽搐!
“不!!”
江语夏绝望地嘶吼着,她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回响”之力,试图穿透那层合金车壁,去唤醒他们。
但,那层车壁,就像一个“黑域”,吞噬了她所有的感知!
“语夏,”一只宽厚的大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江语夏猛地回头,看到了江博文那张痛苦、挣扎,却又带着一丝解脱的笑脸。
他没有上车?!
不,不对!
车厢里那个背着陆时屿的,是江博文!
而站在她面前的也是江博文?!
江语夏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我是‘钟表匠’。”
站在她面前的“江博文”,缓缓地开口,他的五官,像流动的蜡像般,开始变化,最终,恢复成了那个其貌不扬的、属于钟表匠的脸。
“□□组织最后的底牌”他的声音,变得无比虚弱,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内置了精神屏蔽器,”他竟然在最后时刻,和江博文,互换了身份?!
“为什么”江语夏的眼泪,决堤而出。
“我是个特工……我的命不值钱。”钟表匠靠在冰冷的车壁上,缓缓地滑倒在地。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指了指那已经开始缓缓启动的列车。
“他江博文才是能对抗‘使徒’的关键。”
“而你……”他的目光,转向了车厢里,那个背着陆时屿的、高大的身影,“你必须唤醒他。”
“不”江语夏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的牺牲!
他用自己,换了江博文一个“清醒”的机会!
那亚声波,会优先攻击最强大的精神体!钟表匠用他那微弱的、被屏蔽器保护的意识,为江博文,争取到了最宝贵的、几分钟的缓冲时间!
“活下去。”
钟表匠看着她,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而他身后,那道合金闸门,被自卫队的重型爆破弹,轰然炸开!
无数闪光弹和瓦斯弹,滚了进来。
钟表匠最后看了一眼那缓缓驶入黑暗的列车,拉响了自己身上最后一颗高爆手雷。
“——为了Z国。”
轰——!!!
刺眼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吞噬了一切。
而那辆漆黑的、承载着最后希望的列车,也载着陷入绝境的几人,彻底消失在了通往深海的无尽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