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后事宜有长老在,用不上他们小辈操心。
阮期生来到宫觊身旁,用星罗扇敲了敲宫觊的肩,笑着道:“你们动作太快,也不悠着点,等我来出出力。”
还未等宫觊回答,他转头看见莫月明面色泛白,担心道:“月明师妹,这是受伤了!我这有丹药,快服下。”
“阮师兄,我无大碍,师兄已经给我服过还元丹,再休养几日便好。”
“我都拿出来了,岂有收回之理,疗伤丹药有备无患。”阮期生把装有丹药的小瓶直接塞到莫月明手中。
“那我便收下来。”阮期生把她当自家师妹,莫月明记下恩情,没与他谢来谢去。
沐青和一旁看着,莫月明对阮期生比之他与沐青枫,亲近许多。不知是因为宫觊的关系,还是他们本就相熟。
“这里暂时无法住人了,我给几位道友另安排地方。”沐青和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柳睦宁道,“至于后续事情,待修养一晚,明日再聊。”
莫月明也比较担心柳睦宁的状态,她看着沐青和道:“麻烦沐道友把我和柳道友安排到一处。”
沐青和先唤来春琴帮忙继续照顾余芝芝。春琴过来时,看着余芝芝坐在豹小霸背上,衣衫都未曾缺上一角,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余芝芝被春琴牵着,看了看躺着的柳睦宁,又看向莫月明。她不想走,可是她在这帮不上忙 ,还碍事。最后只是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后,由着春琴带走了。
可能是刚经历过直接隔离空间的后怕,沐青和这次给一行人安排在同一个院落,里面除了主厅,有四个房间。待柳睦宁醒来,莫月明也可以回另一个屋。
“我也在此住下了。”阮期生用星罗扇拍了一下沐青和的肩。
“此处没有多余的房间,阮道友还是随我走,神昊宗的道友们另有安排。”
“不去,剩下的事够长老忙活的,我要在这躲清闲。”阮期生随意推开一间屋子的门道,“沐道友别费心了,我和宫觊挤一处。”
沐青和看向宫觊,见他也不反对,就没在多言,转头看向莫月明,递给她一瓶调息丹道:“我的一点心意,可以给柳道友服下,莫道友也可以服用,能迅速安抚灵脉。”
莫月明见沐青和一副因为没帮上什么忙,很愧疚的样子,再说药也不是给她一个人,便大方收下道:“多谢。”
沐青和见她收下,眼中染上笑意道:“那便不打扰各位休息了。”
阮期生在一旁看着,给宫觊密音道:“这沐青和什么情况?”
宫觊看着他似发现什么有趣的事,雀跃的模样,回他道:“就你想的那样。”
“啧啧啧……不愧是岚台宫,有眼光。”
进到房中,莫月明把柳睦宁从豹小霸背上扶下安置到床上后,喂她吃下两粒沐青和给的上品调息丹。
“嗷……”豹小霸变回猫般大小,蹭着莫月明的腿。它觉得莫月明没抓到张达远,肯定心情不好。
莫月明见柳睦宁呼吸平稳,弯下腰抱起豹小霸,摸着它的背上的毛道:“今日辛苦了,你有好好保护好自己和余芝芝,还帮了柳道友,真厉害。”
她走到床侧边的罗汉床,脱掉长靴坐了上去。右手一翻,从一个小瓶里倒出五粒补气丹,放在豹小霸嘴边道:“补充一些灵力,好好睡上一觉。”
豹小霸吃了补气丹,躺在莫月明盘着的腿上,仰着头,睁着圆圆的绿瞳盯着她。
“我无事,这张达远就是个疯子,除非搜魂,休想从他身上得到任何信息。我想即使没有岚台宫和神昊宗的威胁,我们抓住他,他也会自爆的。”
莫月明摸了摸豹小霸的兽耳道:“睡吧,我也需要运功调息。”她当时为了不让张达远成功唤醒所有力量,一下吸收太多灵力。
“嗷。”豹小霸舔了一下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从她腿上下来,挨在她身边,把身体卷成一团,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莫月明看不见的地方,豹小霸的脚掌下贴有一道灵符慢慢消散了。
阮期生和宫觊坐在屋中的圆桌旁,正准备和宫觊聊点正事,就见他右手并指催动了一张窃听符。从最初的眉头微蹙,到灵符消失后的释然。
“你这是偷听谁了?紧张兮兮的。”
“无事。”宫觊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上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放到阮期生身前道,“岚兴城外余家的事调查的怎么样?”
阮期生不再追问,喝上一口茶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就一个普通的修真世家,家主及其夫人修为不高,也不算太低。但是通过这件事,我又去重新查了一下我们之前追查的那几家,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凡是家主为元婴期以上修为,皆被掳走而不是直接死在家中。你说这是为何?”
闻言,宫觊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端起茶杯,也不喝,只是低眼看着杯中黄绿色的茶汤,久久不语。
阮期生也不吵他,自己拿起茶壶满上一杯茶,慢慢啜饮着。
“期生,你说操控这些邪修傀儡的人藏在三宗六派的可能性有多少?”
就在阮期生准备喝第三杯茶时,宫觊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他问道。
阮期生收回准备去端茶的手,双手抱胸道:“这有什么好猜的,如果真如你所说,除了张达远,参与者还有一个化神后期,这两人上面还有一位合体期大能。这可是化神期、合体期,又不是街市里的白菜,随处可见。”
宫觊右手在茶杯上轻轻一挥,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汤消失不见。他道:“余家管事说当时带走余家家主和夫人的两人中有一个化神期大能,显然这人不是夺舍了程伯轩的张达远。”
他把之前给莫月明讲过的猜测告诉阮期生:“事情不会如此巧合,所以我想灭清徽派满门和在四域各处犯下夺宝灭门之事的是同一批人,且这两人至少其中一位体内产生心魔,于修为有碍。”
阮期生给宫觊空掉的茶杯里倒上茶,说出他未尽之言:“我猜你心中想的有心魔这位定是那合体期大能,其他人都是他杀人的刀。”
这些灭门之事,阮期生与宫觊一同调查。最初看似没有规律,在不夜城的炼魂灯事件后,往回推想,皆是因家中偶得法宝才遭难的。那法宝中五件里至少三件是与淬炼元神和抵抗心魔有关。
而清徽派也是因为尹继昌传出宗门里有可助化神期破境的法宝才招来横祸。
“四月的万宗大会,我们清徽派定会准时参加。如果到时发生何事,还要劳烦你这位掌门弟子多多担待。”
宫觊说完端起茶杯,在阮期生的杯上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柳睦宁从张达远魔性的狂笑声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看着屋顶的房梁。
这不是她的房间。
她旋即坐起身,张望四周。莫月明听到声响,停止运功调息,睁开眼,刚好和她四目相对。
“你醒了,感觉身体如何?当时你的灵力有暴走迹象,不得已将你打晕,还望柳道友勿怪。”
莫月明一边说话,一边穿上长靴,走到柳睦宁床边。她先给自己施了一个清洁术,接着拿出沐青和给的调息丹,放在柳睦宁手中:“这是沐道友给的调息丹,我已喂你服下两粒。”
柳睦宁握紧丹药瓶,站起身,抓住莫月明的肩问:“张达远呢?抓住他了吗?”
“神昊宗和岚台宫的人赶来,他自知无法逃脱,”莫月明看着柳睦宁的双眼,无奈道,“他自爆了。”
“自爆?”
柳睦宁放开莫月明,瘫坐在床上,呢喃道:“怎么就自爆了?怎么就这么容易死掉了?凭什么……凭什么……”
莫月明低头看着柳睦宁,不似往常始终保持正襟危坐,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泪腺松了闸似的,眼泪不断往外涌。
豹小霸被柳睦宁的哭声闹醒,抬头望了过来。
“嘘。”
莫月明把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豹小霸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哈欠,把头埋进腹部,继续睡觉。
“柳道友,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莫月明坐到柳睦宁身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柳睦宁转头看向莫月明,发现看不清楚,才知道自己一直在哭。她用指腹在眼眶上抚了一下,盯着指腹上落下的泪滴,轻声道:“你能听我说一会儿话吗?”
“好。”莫月明低声应道。
柳睦宁转回头看向门墉旁半开的窗,仿佛透过它能望向更远的地方。
半晌,她方开口:“其实我对兄长的记忆很是模糊,记忆中我只是在还未学会说话时见过他。”
“我们一家住在离今远山很近的一个小镇里,爹娘都是筑基期散修。你应该听到张达远说的,我兄长是个杂灵根,但是这又如何?爹娘百岁才盼来第一个孩子,有灵根他们已经很开心,这代表一家人可以相伴的时光更加长久。”
“娘说兄长从小修炼就十分刻苦,最初她以为兄长是因为自身天资不好,后来才知,他是想进神昊宗,挣更多灵石,让爹娘提升修为,他不愿爹娘因无法升境,渐渐老去。”
说到此处,柳睦宁因哽咽,一时无法发声。
看着柳睦宁泣不成声的模样,莫月明太明白这种失去至亲的痛,她无法开口劝解。正当她不知所措时,突然想起之前在碧霄城买法衣时,店家送了两方手绢,她赶紧在储物戒里找出一方递给柳睦宁。
柳睦宁接过手绢,盖住整张脸,双手压住手绢,默默哭泣着。
莫月明抬手压了压眼角,哑声道:“睦宁,不用勉强。”
“……不。”柳睦宁用手绢擦掉泪水,缓缓呼上几口气道,“我要说,我想……除了我之外,还能有人知道兄长存在过。”